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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武斗斜睨着他:“着啥急?明儿就有人给你送来了,全套的。”
    王国栋也紧张非常,赶紧把自己结婚时穿的那套藏蓝色中山装给拿了出来,请求服务员帮忙熨烫一下,服务员非常有礼地接了过去,很快给他烫得板板正正送了回来。
    乔福山整天坐立不安,他激动期待了几天后,授勋仪式终于开始了,在一群军中将领们的见证下,庄严肃穆的氛围中,总参谋长给范武斗和乔福山颁发了勋章。
    一同被授勋的还有参与水灾救援的武城军区和南城军区的几个官兵。
    范武斗抬头挺胸气宇轩昂,乔福山也满眼泪花激动非常。
    参与仪式的一排军队领导端坐在主席台上,王国栋抬眼望去,十个有八个面熟得很,后世的主旋律电视剧,这些人的面孔都曾出现在荧屏上。
    颁发完了勋章,工作人员引领王国栋上前,总参谋长郑重地给他颁发了奖状和奖金,王国栋依次接过,弯腰致谢,至此仪式结束。
    又有工作人员上前,安排了他们和总参谋长及领导们一一合影,范武斗又跟着他们回到了京西宾馆的房间里。
    回到屋里的王国栋,顾不得看奖状,先去数那两沓捆扎得结结实实的钞票。
    见他啥都不干先数钞票,范武斗挺着胸膛拿手点他:“俗!你是真俗!”
    “我就是一个大俗人,你今儿个才知道?”王国栋顾不上理他,继续数自己的钞票。
    这年月的钞票最大面额就是十元,这两沓以他看来大概就是两千了,他手指沾着唾沫,把这簇新的两沓钞票翻来覆去数了两遍,果然是两千元。
    听起来这两千元不多,却是一个正式工最少三年的工资,能买许多东西了。
    数完了钱他才有心情去看奖状,抖开奖状,上面写的话差点没让王国栋乐出声来。
    奖状上简简单单几行字:奖状;王国栋同志,在一九七x年x月的特大灾害中高举xxx思想的伟大红旗,活学活用x主席著作,贡献杰出,被评为五好民兵。下面落款:x共中央 xx委员会,然后大红戳。
    范武斗头也不抬地调整自己胸前的勋章,随口问他:“给你了个啥荣誉?”
    “五好民兵。”王国栋憋笑。
    “啥?”范武斗瞪大了眼:“五好民兵?我看看。”
    他一把抽走了王国栋手里的奖状,抑扬顿挫地把上面的字念了一遍,撮着牙花子道:“怎么是五好民兵?”
    王国栋却全然不在意,冲范武斗晃悠手里的钞票:“管它是啥,反正有这个就行了。”
    范武斗怼他:“你就是俗!荣誉才是最重要的懂不懂?”说完抚摸着自己胸前的勋章道:“幸好我这个靠谱。”
    “我回军区后就要被授衔了!”范武斗得意洋洋:“小时候跟我一起玩儿的那群狗东西,现在我和他们的爷老子平起平坐!”
    他说着说着又咬牙切齿:“我真该找个时间跟他们聚聚,让那群狗东西看看,我死得就剩一个残废爹后还能不能爬起来!”
    王国栋看他这状态不对赶紧安慰他:“兄弟,这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你这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咧,咱做人得讲究点风度,别人在你家拉一泡屎恶心你,你也憋一泡屎拉回去恶心他,这可有点欠缺风度。”
    “叫我看,你应该好好努力,一飞冲天,叫他们永远都只能仰视你,甚至叫他们的爷老子也仰视你,叫他们每次想到你都得抓心挠肝的难受,那才算是有风度地报复回去了呢。”
    范武斗哈哈一笑搂住了他:“对,我要大鹏展翅一飞冲天。”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背:“我能有今天,还得多谢你!”
    王国栋也在他背上拍了拍道:“多少年的兄弟了,说这些可见外了啊!”
    正当两个人抱成一团时,工作人员敲门送来了一个信封,交代王国栋道:“总参谋长的话:难得来一趟首都,四处转转参观参观,这些拿去给家里人带礼物。”
    王国栋谢过工作人员,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了一大把各色各样的票证!
    这么一个大领导,百忙之中还能想到照顾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他瞬间就感动得热泪盈眶。
    感动完了他又开始为总参谋长忧心,就在今年年底,总参谋长又将被批右|倾,更是在来年被撤销了一切职务。
    四狗帮一群小人兴风作浪,把这么一位一心为民的领导人折腾得几起几落,实在该杀,王国栋恨得暗暗咬牙。
    幸好蹦跶了十几年的四狗帮明年就要被打倒了,总参谋长也会在后年回到中央领导的位置上来,想到这里王国栋又渐渐平息了心里的怒火。
    他正想得入神呢,范武斗上来推了他一把:“跟你说话听到没有?想啥呢这么入神?瞧你这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横眉冷对的怪模样!”
    “对不住对不住,我刚才走神了,你说啥?”王国栋连连道歉。
    “我后天就要回军区了,这两天有时间陪你,你要去买东西不?”范武斗问他。
    “当然要买了,不但要买,还要多买,我现在有钱又有票!”王国栋举着手里的信封显摆个不停。
    显摆完了他又有点愧疚:“就我一个人有奖金和这些票证,咋你俩都没有?来,咱们把这些都分了吧!”
    他这话把乔福山乐得哈哈笑:“你这就想多了是不?我有退休工资和津贴按月能领,还配发的有各种军用票证。”
    “就这个勋章。”乔福山说着把勋章取下来拿手细细摩挲:“这个勋章,它虽然是荣誉的象征,但也会给我带来一份津贴,和退休工资一样,领到我死的那天。”
    范武斗白了他一眼:“你就更不用操心我了,我得到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咧!”
    既然如此,王国栋就不再废话,跟着范武斗直奔商业区,在西单王府井连逛两天,把一信封各样票证花了个精光不说,还把奖金用掉了一多半。
    先给绒花买衣服,这京城就是有好东西,瞧瞧这羊绒的大衣,王国栋敢说这款式放到五十年后也不落伍。
    先来一件红的,红色喜庆,这墨绿色可以,绒花皮肤白,穿墨绿色好看,嗯,黑色也不错,穿黑色的精神,咦!旁边挂的这件驼色看起来很棒,我小媳妇穿上肯定更好看!
    他不停指挥售后员,把这件给他拿下来,把那件也给他包上。
    范武斗看他这癫狂样,一拉他的胳膊冲他说:“你疯了!你买这么多女式大衣干吗?”
    售货员一听范武斗的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王国栋,那眼神王国栋看着分明是:你真要这么多?
    王国栋冲她淡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打包,转过来跟范武斗说:“给我媳妇买的,让她换着穿。”
    范武斗无语,这都什么人呐!至于这么宠媳妇不?
    对比了王国栋转而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媳妇太冷淡了?要不,也给媳妇买件衣服啥的?
    王国栋交完钱提了衣服又看到隔壁卖皮鞋的,赶紧上去细细观看,这年头的皮鞋可是正儿八经的真皮,得给绒花带一双,穿羊绒大衣配布鞋不美气是不?
    他仔细挑拣了一番后选了一双款式简单造型轻盈的,报了码数给售货员,售货员很快给他装在盒子里提了出来。
    范武斗在一边看着更郁闷了:“你媳妇穿多大码的鞋你都知道?”
    “那当然了。”王国栋漫不经心的回答他,顺手拆开盒子检查了一下看售货员有没有给他装错。
    绒花的脚小巧玲珑,自己不知道握在手里衡量了多少次,怎么会不知道大小呢?
    想到这里王国栋心头一荡,脑海里浮现出绒花雪白纤巧的脚丫被自己黝黑粗大的手掌握在手里反复把玩的旖旎景色,身子立刻有了反应,慌得他赶紧把自己手上提的大包小裹提溜到身前以作掩饰。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把鞋子摆放到盒子里,又请售货员给他捆扎了绳子,等身体的叫嚣平复了,这才转战别的柜台。
    给自己老娘伯娘和岳父岳母的礼物全都是料子,各种安平县少见的毛呢料,金丝绒料,哔叽尼料各色来上几块儿,家里有缝纫机,自家老娘又是爱摆弄这些个东西的,买上一堆回去让她做去。
    想到自己弟弟妹妹年纪也到了,瑞蚨祥的红绸龙凤呈祥被面来几条,臭妞妞没奶吃,铁罐装的奶粉来一箱,一时间连范武斗手上都提满了,乔福山也没少帮忙。
    回到宾馆,王国栋清理自己的战利品。
    最贵的还数一台海鸥照相机,将近三百元的价格,王国栋眼都不眨就拿下了,媳妇这么漂亮,要多给她拍点照片,留到老了两个人慢慢看!
    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王国栋原来是想给绒花买点化妆品的,不都说女人喜欢化妆品吗?
    结果到了商店一看,只有各种护肤膏和护肤脂,售货员告诉王国栋,口红和香水是被国家明文禁止售卖的东西,现在只有演员才可以用。
    这结果让王国栋大失所望,想想绒花这么好看,涂上大红色的口红,再抹点香水躺在床上……,咳咳咳!王国栋拿手在脸前扇了扇给自己散热,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就要流鼻血了!他想媳妇了,想回家了。
    这天一大早范武斗就开了车来接他们,说是已经给他们联系好了,今天就能走。
    王国栋提了大包小裹的要出门,走廊里的服务人员见了赶紧上前相帮,走到大堂服务台给了他和乔福山一人一个信封。
    王国栋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他跟总参谋长和几位军队领导的合照,这可是好东西,王国栋赶紧把这照片小心地装进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挎包里。
    就指着这几张照片,王国栋觉得自己可以吹一辈子牛皮。
    想想看,以后闺女出生了,他带着闺女看电视,荧屏上出来一个,自己说:“老爸认识这位领导呢,你看我们有合影。”
    到时候闺女会用什么样的小眼神看自己呢?肯定是崇拜又孺慕!王国栋点点头,反正绝不会是冰冷又不屑。
    回去跟来时一样,范武斗把他们送到机场,他们要搭乘去往武城军区的军机,然后再坐火车回安平县。
    洪水过去快两个月了,京南铁路终于恢复了通车,从安平县下车后王国栋瞬间就感受到了父老乡亲们对他的……热情?
    他提着大包小裹一下车,站台上的火车站值班员就眼尖地看到了他,几步冲过来就要抢他手里提的东西:“这不是王国栋嘛?你从京城回来了?来来来,我帮你提!”
    王国栋被他这仿若抢劫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过:“不用了不用了,你正上班着呢,这么麻烦你不好的,我自己能行!”
    “哎呀!你提这么多东西可不好出站,来来来,你从我们这职工通道走。”这值班员被拒绝了也热情不减,拽着他来到了一扇小铁门前。
    拉出自己裤腰带上栓的钥匙串,打开铁门对他说:“你就从这门出去,出去就是火车站前的小广场。”
    王国栋跟他道谢后就和乔福山顺着这通道走了出去,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霞光万丈,天边的云朵被夕阳映得通红一片,余晖折射在人们身上,把他们灰扑扑的衣服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
    他和乔福山刚在小广场上站定,周围几个人立即认出了他,一个个喊着他的名字围了上来,热情地问候他还争相要和他握手,慌得王国栋赶紧把东西放下,一个个挨着握过去。
    几个人还邀请他家去吃饭,王国栋受宠若惊,连连拒绝道出门好久没回家了,想家得很,饭就不去吃了。
    旁边有个眼熟的人骑了辆自行车,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就往车上绑,硬要送他回家。
    这番情形却是王国栋预料不到的,他和乔福山面面相觑,终于是接受了人们的好意,由两个骑自行车的送他们回去。
    路上王国栋纳闷地询问这个黑脸膛的汉子:“你们都是怎么了?对我这么热情,我都开始慌了。”
    这汉子一边蹬车一边哈哈笑:“你慌啥呢?你可是咱们县的大恩人呐!洪水来时谁家不是在主席礼堂上躲避的?隔壁县没有礼堂,可是死了几千人呢!”
    “还有那深水井,以前宣传就说了怎么防疫,咱们都注意着呢,水井一露出来咱都用的深水压井喝的地下水,听说下游的蔡县和汝县发瘟疫好多人都病了呢!现在新社会了,不兴立长生牌位,不然我娘一准能给你立一个,她天天搁家里念叨着谢你呢!”
    乡亲们的热情和感激,让王国栋也挺感动,问题是这建礼堂又不是他一个人干的事儿,旁边的乔福山和京城的范武斗都有参与,为什么乡亲们独独感谢他呢?
    这汉子听了他的疑问哈哈笑着说:“知道!知道的,这礼堂是范主任乔社长和你一起建的嘛,问题是范主任不是进京了吗?乔社长我倒是也想感谢他,可我不认识他,你们仨,我就认识你一个。当初你领着人在县城建礼堂,我还参加了建筑队呢!”
    他这话让王国栋大感意外:“是吗?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对不住了,刚才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不是很正常吗?你一天要认多少人?咱们县哪个村都有礼堂,据说每个村的礼堂都是你监工的,你还能把咱全县人都认识了不成?”
    这汉子哈哈大笑:“我们认你可就容易多了,毕竟你就一个人呐,你天天在工地上转,等礼堂建好,全村老少全认识你了。”
    听了他这话王国栋一乐:“也是啊!我可是没能耐把咱县所有人都认出来的。”
    笑完了王国栋对他说:“今儿个跟我一起的这位就是乔福山社长,你可得好好看看认认了。”
    这汉子闻言大乐,把自行车落后了半边,绕到了乔福山乘坐的那俩自行车旁,喜滋滋地跟乔福山厮见了一番,又道了许多遍感激的话才算消停。
    二十里路骑自行车个把小时就到了,进了家门后王国栋邀请几个人在家吃了晚饭再走,几人纷纷摇头拒绝,乔福山赶着回家,他两个赶着送完乔福山自己再回家,车都没下就走了。
    家里人看他回来了,一个个都兴高采烈,郭绒花跟一只粘人的小猫咪一样围着他绕来绕去。
    王国梁问他一路的见闻,有没有见到x主席?有没有见到x总理?
    王国芝问他京城怎么样,卖东西的人多不多?东西贵不贵?
    唯独老娘微笑着一言不发,忙前忙后给他做饭。
    “你以为主席总理是那么好见的?现在这两位的身体都不好,基本整天就呆在医院里了,多少国家领导层的重要人物还见不上他们呢,他们能带病召见我这么个小人物?”王国栋对王国梁的问题嗤之以鼻,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再有半年就没了,另一个满打满算也就剩一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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