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来晓春堂求诊的病人里,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是女病人。
白芷白蔻与丹砂跟着她不少时间,对于护理病人、消毒用具、配药煮药都比较有经验,稍加培训就可以作为护士独当一面了。芮府多得是伺候的人,这几个小丫头却是留在晓春堂更合适些。
董妈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东家有什么要做的,老奴立即去准备。”
莫晓不由笑了:“先把西厢腾空吧。家什用具可以先放主屋西间。”
董妈应了,这就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莫晓先去蒸馏工场,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到前头医馆。
大概是都知道莫晓新婚的缘故,今日却没什么女病人来求诊。莫晓看了几个病人后,听竹苓通传:“邵太医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位周公子。”
莫晓看完手头的病人,让竹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从门口进来两人,一个自然是邵望舒,另一个却不是莫晓最初以为的周正卿,而是个容貌特别俊秀的少年公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姿挺秀,却显得十分腼腆,瞧见莫晓时甚至还脸红了。
莫晓愣了愣,再细看这位“周公子”,不由笑了。她也不说破,只请他们二人坐下。
邵望舒却不忙坐,先朝她拱手:“恭喜你了辰曦。”
那“周公子”也跟着作揖恭贺,一开口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清。
莫晓急忙称谢,拿出两个红包来给他们,一面半开玩笑地道:“还好我利市钱准备得够多,要不然这会儿可尴尬了。”
闻言邵望舒笑着摇摇头:“你这晓春堂经营得这么好,散些钱怕什么?”
“周公子”却显得有些窘迫,转头看了眼邵望舒,把头垂下来了。
莫晓瞧着暗暗好笑,这般扮男装对周媛来说大概还是首次吧?她忍着笑道:“周公子不要拘束,先坐下吧。喝着茶慢慢说话。”
大婚时邵望舒也来赴宴了,只是那时候接待都是魏氏在主持,她这当新娘的也不可能去招呼他。今日他与周媛上门来,莫晓除了高兴之外,也是极为意外,更是满腹好奇这两人如何会走在一起,现如今又是个什么关系?难道望舒也是好事将近了?
竹苓上完茶退出。莫晓招呼他们喝茶,知道周媛害羞,便先与邵望舒聊起医司里的事。
她辞官之前,曾向张司丞推荐邵望舒,在她离开医司后接任都事一职。张司丞一口答应。
提这建议倒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友人,她确实觉得望舒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为人热忱,精力旺盛,对新技术新事物接受得快,最主要的是他对于医术一道有追求有热情,这才是她最看重的地方。
同时她作为医司顾问,想让医司里应对疫病的方式更成体系,与他沟通起来也更方便,对她来说,也只有这一个小小私心了。
莫晓与邵望舒对话时,周媛只是垂眸看着地,安静地做个旁听者,比起刚进来时要自在多了,也会偶尔抬眸看一眼莫晓,偷偷打量她的衣着打扮。
莫晓在晓春堂坐诊还是穿着男式的衣袍,不做任何妆扮,但同时也不像以前一样特意把眉毛化浓,把皮肤涂暗了,显得十分朴素而中性,笑起来却又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医司的话题告一段落,莫晓终忍不住好奇,微笑着问周媛:“我还是叫你周大小姐吧?”
周媛脸又红了,迟疑着点了点头。
莫晓问道:“今日你们过来,是有何事?”
邵望舒把话接过去了:“没什么事,就是来探望探望你啊。”
莫晓看了他一眼,了然地笑笑,使个眼色示意他去外头说话。
邵望舒低声对周媛道:“你在这里稍等会儿。”周媛点点头。
两人到了外头,莫晓笑容变得促狭起来,问他:“是不是我也该准备起贺礼来了?”
邵望舒轻咳一声,神色略显不自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莫晓拖长音“哦——”了一声:“你倒说说我想的是哪回事儿啊?”
“嗨!真不是那样。”邵望舒挠了挠鼻子,无奈道,“你和云常大婚的消息传出去,她知道了你本是女儿身,便求我带她来晓春堂看一看。我想她就是为求个心死罢了,才答应她的……”
莫晓不信地斜睨他:“她自己有兄长,要来晓春堂见我一面,不会让她兄长带她来吗?偏要找你?”
邵望舒摆摆手:“她倒是对正卿提过,正卿却不赞成她再见你。她今日是偷偷溜出来的,突然来找到我,我也被她吓了一跳!”
莫晓吃惊之余亦好笑道:“你知道她是偷溜出来的怎不马上送她回去?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怕被周家人当成诱拐犯送官报案么?”
邵望舒道:“她这心结总要解,来亲眼看过也就能彻底死心了。我已让人送信去周府,让他们知晓她平安无事,过一会儿就送她回去。”
莫晓赞成地点点头:“这样也算妥当。”不过她一琢磨,这周大小姐偷偷溜出家门不去找别人偏去找望舒,对他应该也是非同一般的信赖才会如此吧……
这么想着,她看向邵望舒的眼神便带着几分戏谑。
邵望舒被她看得发窘:“又想什么了?”
莫晓道:“今日不太合适,改日你非得好好向我交待和她是怎么回事。”
邵望舒更窘了:“什么怎么回事……压根就没什么!我几句话就能告诉你。周家本想招赘你却被拒,她的病却不能不找人继续看。周家又不愿更多人知道她的起病缘由,正卿便找我帮忙。我才不得不接手你撂下的担子。后来盛安福当权的时候,周侍郎也被下狱了,记得那回你和我一起去诏狱替那些冤枉下狱的人看病之事么?你还意外受了伤。”
莫晓点头:“自然记得。”她与望舒躲在牢房内时,听见丁昊穹提审的犯人就是周侍郎。
邵望舒接着道:“盛安福倒台后,其他被冤枉下狱的官员差不多都被放出来了,只有周侍郎还被关着。周夫人知道我爹是镇抚,便求我帮忙打点。我和爹说了之后没多久,周侍郎就被放了出来,但他在狱中吃了不少苦,既带病又有伤,我本来就替她看病,顺便也替周侍郎看病。这才与他们家走得比较近。她偷偷溜出来,不知晓春堂所在,找不到别人相助了才来找我。我……”
他还待再解释,瞧见莫晓促狭的笑容便突然刹车,简短道了一句:“就是这样了。”
莫晓笑吟吟地点头,重复他的话道了句:“就是这样了。”
邵望舒有点无奈:“我说……你问够了就进去吧。”
莫晓道:“知道你担心周大小姐,不能让她在里面等太久,今日便姑且放过你,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