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皓月和即墨寒同苏家一大家子人在博雅楼畅饮了整晚,苏皓月还特地去请了吴家兄妹和苏浅汐一块儿来。
席上,吴若彤见到苏智,比平日明显紧张了许多。苏智倒是神色如常,时不时也会和吴若彤说笑几句。
大家喝到半夜,才兴尽而归。
即墨寒和苏皓月一块儿乘着马车回了王府,却在王府外墙的拐角墙根处看见了两个绑得如同粽子似的的人。
苏皓月一惊,连忙和即墨寒一同下车去看,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像破棉被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的人竟然就是蒋曼姝和蒋勇。
他们两人身上全是伤,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简直就像叫花子一般,早没有往日里风光的风姿。
由于这拐角处很隐秘,王府的护卫也不知他们俩是何时被什么人扔在这儿的。
苏皓月暗自思忖着,脑子里浮现出了付晚辛的那张脸。
即墨寒冷冷挑挑眉:“送官。”
“是。”护卫头领抱拳答道。
蒋勇艰难地睁着一只昏花的老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即墨寒和苏皓月,过了好半晌,才凄惨一笑。
今日皇宫中,本来他一直跟在魏景琰的队伍末尾进了勤政殿,却发现皇帝压根没有死。
狡猾的蒋勇意识到事情不妙,立刻趁乱退了出来,慌慌张张跑回了府中。他已经猜到皇帝肯定不会放过魏景琰,而自己为了帮他,拉拢贿赂了不少人,皇帝只要稍稍一彻查,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蒋勇清楚地知道,他在这之间穿针引线,牵线搭桥,已经构成了谋逆罪。他思来想去,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之前,他还不忘给太子府的蒋曼姝送了信去,告诉她计划失败,让她与他们在城外汇合。
所以就有了荷香院丫鬟所说的那一幕,蒋曼姝收到信件后,立刻收拾了一些随身的细软匆匆出了府,骑着一匹快马赶到了城外。
蒋家人乔装打扮成经商的商人,一路向南逃去。天色渐晚,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客栈落脚,可还没等睡着,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红衣蒙面男子给抓了。
蒋家随行的护卫也有十好几人,加在一起却也不是那男子的对手。他撂倒了所有护卫之后,单单绑了蒋曼姝和蒋勇,将他们栓在一匹马后一路拖回了京都,然后扔在了王府墙边,消失不见了。
蒋曼姝则一直将脸贴在地上,眼神空洞,一言不发。人生之中的大起大落让她在一日之内尝了个遍,她现在实在没有多余一丝地气力去反抗了。
王府护卫将这两人送去了京兆尹府,即墨寒没有和苏皓月一块儿进门,而是站在门外温柔地对她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进宫一趟。”
苏皓月转过身:“是为了蒋勇父女?”
“嗯。”
苏皓月点点头:“那好吧。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即墨寒冲她展颜一笑,转身骑着马离去了。
苏皓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王妃,回去吧。”跟在身后的碧汀轻声说道。
“嗯。”苏皓月刚抬起腿,却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对碧汀说道:“对了,刚才在博雅楼嘱咐给王爷另外准备的桂花糯米糕和核桃酥忘记拿了,你便替我去一趟,将它取回来吧,这糕点隔了夜就不好吃了,我再煮点汤饮,等一会王爷回府用。”
碧汀抿唇一笑:“是,奴婢这就去。”
苏皓月嗯了一声,却又叫住了她:“等等,算了算了,这天色也晚了,你一个小丫头不安全,还是让个小厮去吧。”
“没事,天子脚下谁还敢拦路抢劫不成?”碧汀大喇喇摆摆手:“这条路奴婢都跑多少回了,熟得很,换个小厮又找不到路,怪麻烦的。您就放心吧,奴婢去去就回。”
苏皓月想了想,也是。
“那好吧,注意安全。”
碧汀脆生生了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可就这么一去,竟一夜未归。
不止是她,就连即墨寒也是直到天空泛白了才回来。
苏皓月趴在坐在桌边等着等着,可能是最近实在是过于疲惫,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紫鸢!”苏皓月一惊,扭头一看,这丫头也歪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睡得香极了,嘴角都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水。
“紫鸢。”苏皓月又唤了一声,她才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王妃,怎么了?”
“碧汀呢?怎么没见着她回来?”
“不会吧?”紫鸢揉揉眼睛:“兴许是她取了糕点,见您已经睡着了,便没打扰您吧。”
“不可能,她若回来了,一定会叫我去床上休息。”
见苏皓月如此笃定,紫鸢也有些慌了:“您别急,我这就去问问。”
“嗯,快去。”
没过多久紫鸢就回来了:“坏了坏了,王妃,碧汀真的一夜未归!”
苏皓月还残留着的睡意陡然全无,她站起身:“快去博雅楼问问,碧汀昨夜可有去过。”
“奴婢已经遣人去问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正在这时,即墨寒推门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他一进门就见到苏皓月和紫鸢二人焦急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王爷。”苏皓月迎上去,尽力平复下情绪,嘴唇却忍不住发抖:“碧汀失踪了。”
即墨寒眉峰一颤:“怎么回事?”
苏皓月言简意赅地将昨夜的事叙述了一遍。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去的。”苏皓月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大晚上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即墨寒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安慰道:“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查,碧汀这丫头机灵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皓月看着他眼睛下面的乌青,一阵心疼:“可是王爷你舟车劳顿,昨夜又熬了一晚......”
“我没事。”即墨寒冲她温暖地笑笑:“你现在先去好好地泡个澡,放松一下,然后补一觉。等你醒来,一定就有碧汀的消息了。”
苏皓月没有说话,现在最需要补觉的人是即墨寒而不是她。
“王妃,博雅楼的人来回话了。”一个小厮高声喊道,跑了进来。
“快带进来。”苏皓月一下子来了精神。
向青阔步走入,冲即墨寒和苏皓月抱抱拳:“见过王爷,王妃。”
“怎么样,碧汀在我们走后,昨夜有没有再去过博雅楼?”苏皓月焦急地问道。
“没有。”向青回答道:“昨夜奴才在店里忙活了一整晚,接近天亮才离开,这期间一直没有见碧汀姑娘来过。”
苏皓月猛地坐回了椅子:“那就是说,她是在前往博雅楼的路上出的事。”
“禹庚。”即墨寒屈起食指,用指节敲击着桌面:“沿着王府到博雅楼的路上,派人去查,务必要查清楚碧汀的下落。”
禹庚抱拳:“是!”
“好了。”即墨寒将苏皓月揽进怀里:“你先不要担心,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京都早已是全城戒备的状态,一些流氓匪盗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肆。你放心吧,碧汀肯定没事的。”
苏皓月僵硬地点点头:“嗯。”
“看你昨晚就是没有休息好。”即墨寒伸了个懒腰:“来来来,再陪本王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去找碧汀。”
苏皓月用胳膊环着他的腰,嗅着即墨寒身上的冷香,她渐渐地感觉到一丝丝安心。
“好。”她稳下心神,挽着即墨寒的胳膊和他一块儿了回了房间。
碧汀的信是在午膳的时候送进王府的。
苏皓月刚刚起来洗漱,一听有碧汀的消息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接过紫鸢递上来的布巾揩去手上的水珠,就急不可耐地用湿漉漉的手去拆信。
信上的字迹虽然不漂亮,却很工整,苏皓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确实是碧汀的亲笔信。
碧汀在信上说,很感谢王妃这些年来对她的关照,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主子,不仅教她诗书绘画,教她为人处世的哲学,还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了她面对自己的勇气。她现在相信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就在去博雅楼拿糕点的路上,她遇上了一个人,她决定,要赌一赌,将后半身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皓月差点没晕过去。
碧汀还说,让他们不必担心她,更不要来找她,如果她赌输了,她一定想方设法回到京都,任凭苏皓月责罚,从此终其一生守在苏皓月的身边,再不做他想。如果她赌赢了,就放她去吧。
读完了信,苏皓月沉默了良久,紫鸢守在一旁,止不住地抹眼泪。
碧汀这丫头片子太没良心了,竟然就这样说走就走,她怎么能舍得呢?
“唉。”苏皓月将信叠好,放回信封中:“也罢也罢,就依她所言吧。她若过得不好灰溜溜地回来,我可不会手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紫鸢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分明在苏皓月的眼睛里看见了闪烁着的泪光。
“可我还是希望,她能赌赢,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第382章 做个任性的王妃
即墨寒简明扼要地将蒋勇父女俩的罪行向皇帝汇报了一遍,蒋家的其他人也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被捉拿归案了,面对蒋家这起案子,皇帝就回了四个字:“就地格杀。”
京兆尹周发立刻照办,将蒋勇和蒋曼姝在牢里处决了。
蒋曼姝死的时候,苏皓月没有去看,一是没那心情,二也是也没那精力。
自从即墨寒回京之后,皇帝宣召得格外频繁。每次他都要入宫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回府时总是面色凝重。
苏皓月没有多问,但她隐约也能猜出些端倪。
陛下的三个儿子全都死了,无人承继大统。她原以为陛下召即墨寒入宫是为了商议皇储的人选,可后来时间一长,她才发现不对劲。再一联想陛下从前对即墨寒近乎放纵的宠爱和信任,再加上即墨寒在谈及自己父王母妃时的疏离,冰雪聪明的苏皓月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即墨寒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并非君臣这么简单?
苏皓月不禁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天呐,怪不得前世今生永安公主这么喜欢即墨寒,非即墨寒不嫁,可皇帝两次都没有准婚,难道是这个原因?
勤政殿,皇帝勉强支撑着病体,不甘心地问道:“寒儿,你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呢?你可知道,朕的几个儿子,为了这把龙椅不惜手足相残。朕现在要立你为储,你却百般推脱,到底是何意?”
即墨寒眉峰一挑,眸光坚毅:“陛下,臣既已做了父王的儿子,一辈子都是父王的儿子。”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皇帝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朕后继无人,你身为皇子,必须要肩负起治理天下的重任!这是你与身俱来的使命!”
“臣从未觉得臣有何使命。”即墨寒冷冷说道:“陛下的好意,恕臣不能答应。”
“即墨寒,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不愿做皇帝,不就是为了苏皓月吗?”皇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你怕做了皇帝,有很多身不由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守着她了,对不对?”
即墨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没错,他一旦登基,势必要笼络群臣,充实后宫。这些妃子他可以一个都不碰,但必须要摆在后宫之中。可他在迎娶苏皓月之前就已经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即墨寒此生绝不纳妾,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辜负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