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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重锦这些日子在外奔波疏通关系,将送嫁的将士官员都打点好了,就是怕以禅在路上受委屈。多日不见,他眼瞅着人瘦了一圈。
    众人见他来看以禅,都借口有事避了出去,留他两个说话。这两人从前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好容易定了亲,转瞬却要天各一方了。
    以禅倒没有特别烦躁,既然事情已定,她便好好做好自己的使命。除了教习西萦国绣娘外,她也想好好学习西萦国的刺绣之道。她曾经在师傅手中见过西萦国的刺绣,是没大祈的刺绣精致,配色上也没大祈的刺绣精细,但是也有自己独特的特点。
    怎么说,就是花样质朴,配色浓烈,平实中凸显绚丽。
    “原本,我也想像沈师傅那样,各处走走,如今能去西萦,也许不全是坏事,也能学学他们那的刺绣。”以禅一颗心都奔刺绣而去,也没多想别的事。
    华重锦的心却早已焦躁得七上八下。
    “所以,你就没想过,你到了西萦国,赫连雪城会如何待你?”
    两年啊,华重锦想起来就觉得心慌。何况,她身边还只狐狸虎视眈眈,两天他都受不了。
    赫连雪城在西萦国身份不凡,他若使点心计,自然便可光明正大每日去见以禅。倘若再用点手段,他真不敢想象他会对以禅做出什么来。当然,以玉面狐狸狡诈的性子,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不对,其实手段已经使上了啊,不然以禅也不会陪嫁。
    “赫连雪城?”以禅纤手捏着绣针,慢慢飞针走线,“他能如何待我?”
    以禅淡定的语气惹恼了华重锦:“你就没想过,他没死心?或许,他会求端宁公主相助,要你嫁给他。这次去西萦,就是他一手操纵的。”
    “那又如何,我又不会答应他。”以禅轻笑着说道。
    “说定了哦。此人生性狡猾,但凡与他有关之事,你都要避开,决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以禅也知他担忧什么,点头道:“我晓得了,我都与你定亲了,怎还会与其他男人来往。”
    华重锦心中这才好受些,走到她面前低眸问:“只是因与我定亲了?就没有别的吗?”
    定亲也不能让他安心。
    他伸手取下以禅手中的绣花绷子,诱哄着问道:“你喜欢我吗?”
    以禅浓密的睫毛轻敛,这种时候,她是该说些话让他心安的:“你以为我为何答应与你定亲。”
    华重锦大掌包住她的双手,漆黑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不说我如何得知?”
    以禅被他盯得六神无主,看样子,今日她若不说喜欢他,他是不会放过她了。她轻点了下头:“自然是喜欢你的。”
    她说完,只觉双颊火烧般热了起来,轻轻地挣扎了下,反被他一使力,整个人扑到了他怀中。
    华重锦轻笑出声,心中的烦躁暂时散去。
    两人依偎着坐在西斜的日光里,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有赫连雪城在的场合你不要去,实在避不开,最好不要与他说话。”
    “他母亲是西萦国的长公主,倘若他让他的母亲约你,你也最好不要去,实在推不开,就称病。”
    “教习刺绣什么的,也别太认真,多顾惜自己的身子。”
    “还有那个薛青,虽说刺绣时免不了在一起,但也不要与他多说话。”
    “最好一月,不,还是半月吧,要不十天吧,每十天给我写一封信笺。”
    “冬眠和宋霄是可信之人,行踪都要告诉他们。”
    “咦?”以禅自他怀中抬眸,“宋霄也是你的人?”
    华重锦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得顾左右而言它:“你以前把送我那件衣袍收回去了,不行,还要再给我绣一件。”
    “宋霄也是你的人?”以禅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的衣袍,你何时再给我做一件?”
    “我在西萦给你做好,回来时给你带回来。”
    ……
    八月。
    以禅与陆妙真和薛青抵达京城,跟随着和亲队伍向西萦国而去。
    ******
    时光蹙眉时,花谢春老,秋去冬来。
    一年多的时光,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转瞬即过,但于华重锦而言,却是一日一日的煎熬。
    临近年关,衙门里事务繁忙,直到黄昏时才得了闲。华重锦走出衙门大门,天空飘起了雪,街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
    夏扬递了封信过来,他一瞧便知是以禅的信到了,原本略带倦色的黑眸中,立刻漾满了笑意。他并未即刻拆信,而是小心翼翼揣入衣兜里,舍不得看。
    忽想起什么,问道:“怎么就一封?冬眠的呢?”每次来信,都是两封。一封是以禅写给他的,另一封是冬眠写来报告赫连雪城的情况。
    “赫连雪城死心了吧,所以没什么动静了。”夏扬说道。
    华重锦点点头负手朝马车而去,又问夏扬:“备给谢家的年货可送到了?”
    谢远山去年冬科考中了榜,如今带着妻儿在外地任职。有时不得闲回来,谢家外面的事务都是华重锦在掌管。
    夏扬忙道:“送到了。”又说,“今儿要去月满楼吗?”
    前些日子,雷洛和何玉寒、君兰舟邀他去月满楼小聚,他都推了。雷洛今日又邀他过去,不好再不去。
    “跟他们说改到酒楼吧,雷洛都是两个娃的爹了,怎么还能去青楼。还有君兰舟,胆子也忒大了,也不怕我五姐知晓?”君兰舟今年秋刚与华重梅成了亲,虽说他们到月满楼只是听曲子,但出入青楼到底不好。
    “姑爷也是拒了的。”夏扬说道,“那我派人送信给他们,都督要直接去酒楼吗?”
    华重锦点点头,其实不想去的,但又怕回了府,忍不住拆了信。他如今舍不得看,想多揣一会儿信笺,将这种欣喜多留一会儿。
    珍肴酒楼。
    华重锦到时,其他人都还没来。
    窗外飞雪飘落,室内静悄悄的,他无事可做,忍不住伸手将信笺取了出来。
    他先盯着封皮瞧了会儿,说好的十天一封信笺,但最终却是一月一封。因信笺是离州的行商至西萦卖货时带回来的,他们行路慢,一来一往需一月光景,且每次信笺到了他手中,封皮都有些脏污。
    后来他实在不能忍,特意自军中抽调一名军士来往西萦给他送信,但这至少也需多半月。不过,封皮倒是干净了。
    他捧着信笺,手一直蠢蠢欲动,不听使唤般将信笺抽了出来。看到那熟悉的娟秀字体一颗心便砰砰跳,先一目十行扫完,又逐字逐句细细去品味,连有人推门进来的声响都没听到。
    以禅信中说西萦国国主格外开恩,她们明年春便能提前归来了。
    这消息对他而言简直是寒冬的火炉,欣喜至极。
    冷不防手中的信笺被人抽走了,他这才瞧见,雷洛和何玉寒已经到了,不光是他,君兰舟还带着华宝暄一道来了。
    他原本是让华宝暄在平川历练一段时日,不想后来他自己提议,要在平川待够两年。此番回来,看上去稳重多了。
    雷洛举着华重锦的信笺说道:“这是谁的信啊,可否让我瞧瞧。”
    华重锦狠狠瞪了一眼雷洛,冷冰冰说道:“你倒是打开瞧一瞧试试?”
    雷洛顿时怂了,忙道不敢,看华重锦的样子,倘若他看一眼保不准将他眼珠子挖出来。那可不行,他还想留着这双眼看美貌女子呢。
    “这是谢姑娘的信吧,我可不敢看。”他忙将信笺递了过去。
    几人围着桌案落座,雷洛不甘心地说道:“为何要在这个地方,连个唱曲儿的都没有。”
    华重锦瞥他一眼:“楼下有说书的,叫上来给你说一段?”
    “罢了罢了,没兴趣。”
    君兰舟饮了口酒道:“要不然,我给你唱一段?”
    “可不敢。”雷洛缩了缩脖子,“若是让你家娘子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自从华重梅与君兰舟成亲后,便警告他们,她家郎君是名角,可不是卖唱的。正笑闹着,夏扬捧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都督,有人送了一个包袱给您。”
    “重锦,什么人啊?给你送包袱,你不会是有别的女人了吧。”雷洛一开口就是欠揍的腔调。
    华重锦懒得理他,将包袱放在桌上拆开。
    入目便是耀眼的红。
    暗花缂金丝的大红色温玉绸,胸前的领扣是红宝石的,看上去价钱不菲。后背上以金线绣了一只鸾鸟,金光闪闪好似要活过来一样。领口和袖口以多层云勾滚边,上面则满绣鸳鸯和石榴的图案。
    整件衣服华丽喜庆。
    君兰舟惊异地问道:“这不是成亲的喜服吗?”
    “不是。”雷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真的有别的女人了?这喜服怎么都送过来了。”
    华重锦痴了般伸手轻抚喜服。
    ——我的衣袍,你何时再给我做一件?
    ——我在西萦给你做好,回来时给你带回来。
    “她在哪里?”华重锦问道。
    夏扬问:“谁?”
    “送包袱的人,在哪?”华重锦抓住夏扬的手问。
    夏扬被抓得手臂一痛,指着外面道:“楼……楼下。”
    华重锦快步开门走了出去,走前不忘将桌面上的喜服包好抱了下去。
    “怎么回事?”雷洛问道,“谁来了?”
    无人理他,都冲到窗子前向下望去。
    街面上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行人极少,酒楼的红灯笼摇曳着,映亮了门前一大片空地。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不远处,一个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倚在马车一侧。
    华重锦慢慢走向她,雪光和灯光交映着映照在她的脸上,这张让他日思夜想的娇颜越发清绝娇美。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她在漫天雪花中朝着他灿然一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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