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知道,那丫鬟不仅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更是老夫人心腹嬷嬷的孙女。
老夫人断不可能就这么忽视这丫鬟的说法。
夏夙朝着莫佳燕看去,她知道林歇胜算不大,干脆开始诡辩:“别人说你可能是误会,你说别人难道就必定是真的了吗?”
莫佳燕声泪俱下:“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难道我手上的伤还能作假?若你们非要为了林姑娘这么作践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你们才是一家子。且我本也不想说的,免得让老夫人为难,只是我实在受不了林姑娘这么污蔑我。老夫人,这事我也不追究了,您便看在我帮过您的份上,放我回家吧,您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只是我实在是难过,也不敢再来您府上了。”
老夫人一听心就软了,可还没说话,就听夏夙如疾风骤雨般回道:
“笑话!你手上的伤是真的便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了?那我还说你手上的伤证明了你对林歇意图不轨呢。你没证据说不过理,便要扯到其他事情上边去,难道就非要没凭没据把脏水泼到林歇头上,护着你、赞同你才算公正?那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老夫人有没有因为护着林歇作践你我不知道,你借着昔日恩情要挟老夫人我可是听得真真的。你也别说你不追究,这件事若真是你心思邪恶,那也该是我们来决定追不追究,你有什么资格将此事揭过?”
一字一句,挑着莫佳燕说过的话,一一辩驳了回去。
老夫人与祁夫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林歇则托着下巴,十分怀念。
这才是她最初认识的,致远书院里因刻薄毒舌扬名、无人敢轻易靠近的夏夙啊。
真是许久没听她这样说过话了。
莫佳燕也呆了,她自认自己与旁的女子不同,北地的姑娘没她灵敏聪慧能伸能屈,南方的姑娘没她胆大敢拼敢赌,所有人都活该被她玩弄鼓掌。
其实她也不过是自大的井底之蛙罢了。
北地姑娘虽都有些强硬,但未必就没有比她聪明通透的;南方姑娘虽多是温婉贤淑柔情似水,但也多得是坚忍不拔,敢想敢做的。
就算没有这些本事与特质,只心无邪念这一点,便有许多人能甩她十八条街去。
厅堂之上陷入寂静,虽还是不能证明林歇无辜,但能把莫佳燕的脸打回去,夏夙已经很满足了。
其他的迟点再说,真相总会大白。
“嗯?”林歇放下手,转头朝向外头。
因为敷药,林歇眼睛上蒙着纱布,可即便是如此,众人还是产生了林歇朝着外边“看”去的错觉,也都跟着看了过去。
就见几息之后,祁艋带着府衙的捕头和自家的护卫进了厅堂。
众人还未来得及诧异,就见祁艋朝着老夫人身边的莫佳燕指去,厉声道:“把她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莫佳燕(挥舞着宅斗剧本):我怀疑我拿错了剧本,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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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迟到了_(:3」∠)_,老规矩,迟到一百个红包
第93章
祁艋一个半大少年, 平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正形,少有冷下脸的时候。
此刻这般声色俱厉, 叫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
倒是那些看家的护卫,听了祁艋的指示, 走上前去, 将老夫人身边还在呆愣的莫佳燕从位置上拉扯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老夫人跟着站起身,祁夫人和祁艋立马过去扶着,以免老夫人起太急摔了。
莫佳燕被拉出几步才回过神,立刻便尖叫道:“你们要干嘛!要带我去哪!?救我!老夫人救我!!”
莫佳燕拼命挣扎,只是她从小娇养, 哪里挣得过那几个人高马大从军队里退下来的护卫, 没三两下就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 动弹不得。
因捆绑的时候无人留情,本就折了骨头的手腕被绳索紧紧一勒, 莫佳燕的呼救顿时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瘆得人心里发慌。
祁夫人见这场面实在不像样, 又怕吓到老夫人,便在那伙人快要把莫佳燕拖出去的时候,怒斥一声:“都给我停下!!”
老夫人也拍桌大喊:“停下!都停下!不许走!”
家中向来是祁夫人管事, 老夫人又是除了老将军以外府里最大的那个,她们两个这般阻拦,家中护卫自然不敢不听。
“娘!嫂嫂!”
祁艋此刻正怒火中烧,恨不得快点把莫佳燕送去官府正法,因而十分不解自己母亲和嫂嫂为何要阻拦自己。
还是夏夙蹙着眉头, 骂了祁艋一句:“你要把人带走也先把事情说清楚,莫佳燕救过老夫人,是老夫人的恩人,你一来就把人绑走了,是要戳谁的心窝子呢?”
夏夙还在刚才的状态里没出来,因而说话很不客气。
祁艋的怒火非但没有因为夏夙的锋利言语而加剧,反而因为被提醒了关窍,冷静了下来:是啊,自己查到的那些事如今只有自己与官府知道,母亲和嫂嫂一概不知,所以在她们眼里,莫佳燕是恩人,这世上断然没有这样对待恩人的道理。
他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行事也不那么莽撞了。
他先是朝着夏夙行了一礼,夏夙面不改色地受了。
然后他才让人把莫佳燕从门口带回来。
莫佳燕还在哭,不同于之前梨花带雨的哭法,此刻的莫佳燕哭得相当真情实感。
她被人按着跪在了地上,衣裳发髻俱都乱得不像样子,身体也因为疼痛,剧烈颤抖个不停。
“老夫人救我,救我……”她的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虽然狼狈难看,却也十分有用。
老夫人心下一紧,立马便站起身,要过去把人扶起来,却被自己小儿子压着肩膀用巧劲给推着坐了回去。
祁艋不仅把自己母亲给摁了回去,还在她面前蹲下,抓着她的手,仰着头说道:“娘亲,您先听我把话说完,等我说完了您再决定要不要让她起来,好吗?”
老夫人最是疼爱祁艋的,便是她那比祁艋小两岁的长孙,都要排在祁艋后头,此刻见祁艋这么恳求自己,她朝着莫佳燕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儿子,这才退了一步,放狠话道:“那你说,你若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我、我就找人把你个孽子打出去!”
祁艋得了应允,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娘亲那日在寺庙外差点被贼人掳走,多亏寺庙武僧去得及时,您也因此把通知寺庙的莫佳燕视作恩人,可您却不知……”
祁艋回头看向莫佳燕,神色在这一刹那变得冰冷:“其实就是她莫佳燕,将娘你的行踪透露给那伙贼人的。”
此言一出,老夫人与祁夫人都惊讶不已。
祁夫人接受能力强些,反应也快,只是她不懂,莫佳燕这么费劲心机接近祁府是要做什么?
莫非莫佳燕是阴楚派来的探子?
祁府背后是北境军,要这么猜测,倒也说得通。
不仅祁夫人,夏夙林歇也是这个想法。
唯独老夫人,她万万想不到莫佳燕会是这样的人,且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也早就和莫佳燕处出了感情,如今得知真相,除了震惊,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声音颤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我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您啊。”祁艋怕老夫人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特地端了桌上的茶给老夫人,看着老夫人喝了茶略略平复心绪,这才接着说。
原来早从事情发生之后,祁艋便觉得不对劲,老夫人要去寺庙并非是早早就定下的,而是听闻阴楚突袭北境军,心忧祁艋的父亲和大哥,才会匆忙决定第二天去庙里祈福。
可那些贼人摆明了是早有预谋,很可能是祁府里有人吃里扒外,故意把老夫人要出门的消息给透露了出去。
祁艋越想越怕,日日都去府衙看那群贼人受刑,最后果然从他们口中得知,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把消息透漏给他们的,那女子头戴长帷帽,身着白衣,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女子帷帽上垂下的珍珠。
祁艋因此把府中的丫鬟婆子都查了一遍,期间还差点冒犯了客居祁府的夏夙。
也是夏夙,在昨天遇见他,看他还是毫无头绪,便对他说:“任何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你倒不如想想,把消息透露给贼人对那人而言有什么好处。又或者像我一样心思恶毒些,看看这件事在最后,谁获益最多,就去怀疑谁。”
谁获益最多。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凭着老夫人恩人的身份,一跃成为祁府座上宾的莫佳燕。
可莫佳燕救了老夫人,他们这样怀疑她是不是有些过分?
面对祁艋的迟疑,夏夙回答了一句:“事关家人性命安危,若是我,哪怕把人都给得罪透了,我也绝不会放过一丝可能。”
于是祁艋便去调查了莫佳燕,这一查,还真就给他查出了端倪来。
按照昔日莫佳燕的说法,她是在寺庙里,听见了那伙贼人密谋劫人的事,可那伙贼人却说,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就没有进寺庙,直接埋伏在了山下。
供词的出入让祁艋心头一跳,他当即就找了自己在府衙的熟人,拖他们上门去莫佳燕家里搜查,最后果然搜出了一顶带着珍珠的长帷帽。
莫佳燕的妹妹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向官府的人招认,说这顶帷帽是她姐姐的。
北地姑娘出门从不遮面,她姐姐在话本上看到帷帽这种东西后便一直想要,发现北地没人卖,她就自己亲手做了一顶,所以上头才会有珍珠这样贵重的装饰。
且那日酒楼也有给祁府送酒,来送酒的正是莫佳燕,所以极有可能,是厨房里的人安排膳食的时候说起老夫人今日出门不用备饭,被她给听见了。
祁艋说完这一切,怕老夫人还不信,就指着随他一起来的捕头说道:“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辛大哥。”
众人看向那位捕头,就见他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祁老夫人,二公子所言句句属实,那顶长帷帽,也已经被我叫人送到衙门去了,我们家老爷就等着捉拿了这位姑娘,回去开堂问话呢。只是二公子怕官府来人会吓着老夫人,这才让我手下的人在外候着,只叫了自家的护卫进来拿人。不过……”
那位捕头笑了笑:“二公子一回来就听说府里出了事,心下后怕,这才失了章法。”
祁艋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这就不用说了!”
捕头大哥笑容依旧,只当没听见。
祁艋虽是祁老将军之子,但向来没什么架子,还因为被困在家闲着无聊,和他们城里的官府衙门时常有来往,经常与他们称兄道弟,关系非常不错,不然他也不能在官府牢狱里来去自如。
说清楚了情况,众人再去看莫佳燕,就再也升不起一丝同情了。
莫佳燕先前嚎得中气十足,刚才祁艋说话的时候她便心虚地没了声,此刻见大家看向她,她又立刻痛哭了起来,声泪俱下:“老夫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夫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官府!我不想被下狱啊!老夫人你昨天还说你喜欢我呢,难道都是假的吗!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老夫人侧头不再去看,祁夫人则对祁艋道:“把人弄走吧,且不止勾结贼人一条,还有你们来之前,她将老夫人身边的望雪给推湖里了,还意图把林歇也推湖里去,幸好林歇是习过武的,这才躲过一劫。”
这便是全然不信莫佳燕的话了。
祁艋得了应允,站起身,让府里的护卫把人给带出府去,交给了府外候着的捕快。
老夫人经此一事,整个人身心俱疲,与林歇说过话后,便起身回去休息了。
祁夫人怕林歇落下心结,便在老夫人之后继续拉着林歇说话,好安抚差点就被推水里,又差点被冤枉的林歇。
夏夙憋得慌,看事情终于了结,便寻了个由头溜出来。
她先去看了看被自己救上来的丫鬟,然后又去花园,等着林歇过来一块回院子。
然而没等到林歇,反倒先把祁艋给等来了。
祁艋迟些还要出门,此刻过来形色匆匆,夏夙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便没打招呼,谁知对方直接在她面前停下了:“念昔姑娘。”
夏夙:“有事?”
祁艋:“我是来谢谢念昔姑娘的。”
夏夙:“谢过了,可以走了。”
祁艋问她:“念昔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
夏夙坦白:“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