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金色的明媚阳光, 映照在树冠上, 留下细碎的光斑。
胤禛负手而立, 看着在院中气喘呼呼奔跑的福晋,她快到月份,每日都是这般, 来来回回慢跑半个时辰。
氤氲的汗水将发丝打湿, 黏糊糊的贴在脸上, 白皙的肌肤漾起一丝迷离的粉,连狼狈都是极漂亮的女人。
胤禛唇线紧绷,大踏步的走过去, 陪着她一道慢跑。
暖暖的春风抚在身上, 带来一丝微凉。
卫有期抱着肚子, 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可是她不敢停下,只要脚步一顿,再想开始就艰难了。
看着身边游刃有余的胤禛,幽怨的瞪他一眼。生产一个孩子,男人只需要出一会儿的力,而女人最少要赔上三年。
好不容易感觉差不多, 卫有期慢悠悠的晃着走了一会儿, 才停下来, 进了内室洗漱, 每次过后都跟水里捞出来似得, 整个人都是湿哒哒的。
清爽的感觉真好, 卫有期穿着薄薄的春衫,上面绣着撒花彩蝶,鹅黄色的软烟罗极趁肤色,也趁这暖春。
春水潋滟,两岸是桃花长廊,粉云浮天。
卫有期晃悠悠的行走着,海棠侯在一边,轻声细语的汇报着工作。
如今事务铺的越来越大,仅靠她一人已无法解决,几个宫女已经被她培养着处理这些事务。
幸好她们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认真努力地学习着。
卫有期很欣慰,放了更多权力下去,希望她们能早日成长起来,让她快些放手。
落英缤纷,像是一场浪漫的花雨,随着蜿蜒曲折的流水,渐渐的飘向远方。
李四儿带着侍从,笑盈盈地跟身边人聊天,她很得隆科多的疼爱,日子过得欣欣向荣,也就愈加娇柔。
看到卫有期之后,神色突然一紧,复又毫无破绽的转身行礼,提着蜀锦的衣角,优雅的行礼,和第一次的狼狈截然不同。
海棠见到她之后,神色诧异,从不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见到绾绾。
珍贵的珠宝首饰,插戴合宜,们绿色的蜀锦春衫,瞧着比春日还要鲜嫩几分。
“四儿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李四儿盈盈下拜,头上的珠翠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卫有期轻轻的嗯了一声,目不斜视的就要离开,李四儿咬了咬嫣红的薄唇,强笑道:“福晋可愿借一步说话……”
望向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眸,里面含着无限的期盼,卫有期仿若没有听到,一路旖旎前行。
想要跟她合作的人多了,用这般期盼的眼神看她的人更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她的回顾,她无法满足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
周围侍从诧异的眼神让李四儿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有些难堪。
用力的扯着手中的帕子,李四儿恨恨的咬着下唇。刚才的低头就像是一个笑话,仿若重重的巴掌一样扇在脸上。
四福晋永远这般不讨喜,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山不来就我,我再去找一座山,谁还能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李四儿在心中暗自盘算,给她抛过橄榄枝的八福晋可以接触一下,都是龙子凤孙,谁比谁高贵不成。
舍了她高傲的四福晋,自然还有人愿意跟她合作。有隆科多做依靠,时日久了,她一点气也受不得。
而离去的海棠,也在跟卫有期说这个事情。昔日妄图爬床压福晋一头,这会儿怎么有脸找上门来。
卫有期很淡然,浅笑着折了一枝桃枝。轻轻一捻,娇嫩的花瓣纷纷落下,甚至都不需要你出力。
她从来没有把李四儿放在眼里,纵然隆科多位高权重,手中握着京畿军权,而她又是隆科多的心头好,吹一吹枕头风,说不定对方就改变心意。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靠的从来不是别人。
隆科多纵然色令智昏,却也没有昏到这种地步。
不过她已经得到消息,隆科多和八阿哥胤禩之间的关系,有一丝微妙。
正堂中,诸多管事已经在侯着,看到大腹便便的卫有期,赶紧躬身行礼。
朝他们点了点头,卫有期坐在主位上,翻看花名册,对一下众人的小像,心里有谱之后,才笑吟吟的说道:“馥园成立已有四个年头,都是你们勤勤恳恳的奋斗在一线,付出了劳动,付出了青春,我代替欣欣向荣的馥园,感激你们。”
“因为你们,馥园才会更美好。”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卫有期才点出中心思想。
“馥园和豫园都要成立学堂,分男班、女班、男女混合班,其中收费各自不同,但是教的内容都是一样的,西席由商会来请,笔墨纸砚也是商会负责,每年春秋、夏、冬,各发三套衣服,吃食管早中晚,总之,送个孩子过来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么为什么还要收费呢?因为还有日常维护学院,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你们只需要分摊其中的二成就够了。”
“再一个就是入学条件,听清楚了啊,只要你今天入职,今天就可以带孩子入学,当然,你明天离职,也要带着孩子离开。”
“只要你在有期商会一天,有期商会的福泽就会笼罩着你。”
底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管事们不缺供养孩子读书的银两,他们看中的是,西席由商会来请。
主子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这西席还能差了吗?
他们勤恳的工作,图的不就是子孙吗?
这一个举措顿时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们,才能更好的将心力投入到工作中来。
卫有期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在,现在的教育方式更偏向于师傅带徒弟,很没有效率,供应不上商会的需求。
商会需要大量的新鲜血液,但很难招到有基础的伙计,都是来了慢慢学,严重滞后商会的发展。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单靠着康熙全国范围的推广,实在太慢了。
首先农忙的事情很难解决,再一个就是,女子的地位问题,秉承着女子无才就是德,让他们把家中女儿送到学堂,简直是难上加难。
一个是浪费劳动力,再一个是女子抛头露面他们无法接受。
这一点在满族中,相对较弱。满族女子没有这些条例,女子打马上街很是常见。
因着康熙喜欢汉人女子,许多满人女子也开始学习汉文,对于进学反而积极些。
这是一个重大举措,因此卫有期亲自来宣布,就怕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更是将通告贴在各处,令商会上上下下都能看到。这个条例包括全国各地,只要有分店,就会开设学堂,不过大小区别。
解决了这件事,卫有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慢悠悠的在馥园内散步。
除了各个院子,馥园内其他地方都是公开区域,任人进出的。
这会子桃杏两仙降临,将院子里装扮的很漂亮,踏青的旗人也非常多。
有认识她的,就驻足请安问好,笑盈盈的说几句话,再各自分开。
行至菊花潭的时候,碰上裕亲王福晋,她担忧的望着远方,神色冷凝,见了她,勉强的笑了笑,脸色又暗淡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亭子里坐了,水仙知机的上茶上点心,又放下纱帐,让亭子形成独立空间。
裕亲王福晋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半晌哑口无言,她能说什么呢,经过这么多年,她已经知道,花酱救病不救命,不是一句空话。
而裕亲王之前病的要死了也能救回来,如今身体倒还成,可脸色灰白,不用太医说,自己也能看出异常来。
想必也没多久好活。
卫有期略想一想就明白是什么事,可这话她没得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她若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自己就不会死了。又如何会穿越到乌拉那拉氏身上,事事都得亲自上阵。
裕亲王福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知道才更加悲伤。
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去世,实在太残酷。
两人对坐半晌,相顾无言,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各自分离。
等晚间胤禛回来,卫有期和他说这个事情,他也是感慨连连。
裕亲王对大清、对康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惜抵不到命运的齿轮。
胤禛摸着她光洁的脸蛋儿,诚恳的说道:“你如今不易多想,别人的事留给别人操心,你还是多歇着吧。”
卫有期嗔他,不过白说一句,又上纲上线的。
生命的终止,何尝另外一种开始。她见的多了,才不会放在心上。
胤禛摸了摸鼻子,越临近预产期,他就越焦躁不安,恨不得把福晋揣兜里,好生保管。
清俊的眉尖拧成一团,胤禛忍了又忍,还是咽下口中要说的话,看着懒洋洋窝在卫有期怀里的白团子,拎着耳朵就赶下去。
当初才一个月大,整日被福晋抱在怀里宠着也就算了,现在都两个多月了,还这样,成何体统。
多福不满,冲着胤禛一阵汪汪,他在家猫嫌狗厌的,一点都不受欢迎。
跟其他狗争主人都算了,这两脚兽超级霸道,有他在,总是把它们赶得远远的,说好爱它永不变的主子,也总是临阵倒戈,偏向那只两脚兽,□□呢。
多福可怜巴巴的呜咽着,被鸣翠抱走。
室内只剩下两人,卫有期有些无奈,点了点胤禛上下滑动的喉结,抿唇露出一点笑意。
头上的玉兰花玉簪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一如她白嫩光洁的肌肤。
胤禛偏头,突然间想到那年杏花微雨湿轻绡,轻雾霏霏。一身轻素春衫的福晋,就那么含嗔带笑的回眸,不经意的一眼,看的他浑身轻轻颤栗,从此这个身影牢牢的刻在心间,再也无法忘怀。
大约吸引他的,从来都不是这美丽的容颜,而是那双璀璨潋滟的双眸。
如剪秋水般澄澈动人心弦,令人无法抗拒。
微凉细腻的手指搭上下巴,胤禛不自在的滑了滑喉结,就被一双温润的唇贴上下颌,细细吸吮。
微痒的麻,清雨落心间。
夜渐渐深了,柳色青青,添了一丝春意。
而在南方的五格,这会儿就没那么美妙了。
他现在常驻金陵,纵然他不是一个眠花卧柳的男人,到底在销金窟呆多了,风流债也是不少。
五格福晋也跟着去了,对这些并不在意,当一个柔弱的女子抱着孩子跪在府门口的时候,福晋彻底懵了。
因着有期商会的事情,她的日子过得很舒坦,多的是人求到门上,把她伺候的舒舒坦坦。
五格待她一向敬重,大多数时间都歇在她这里,她很知足,平日里也惦记着每年给后院纳新人。
美貌丫鬟、平民女子、小家碧玉应有尽有,后院百花齐放,怎么就轮到外头的女子找上门。
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素日说她颇得爷的心,她也没反驳过,都是默认了。
这会子就像是巨大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扇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