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江南之前乃至追溯到前头二十多年,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生母给影响左右,从未有真正静下来的时候。
甚至于在江南的时候,他还能因为陆修远提及生母陆清绾而大怒一气之下回京。
可回来以后仅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趋近于“无欲无求”的状态,现如今的他,莫说有人提及生母,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大概也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他从江南回来以后某个满天繁星的夜晚站在被废弃的观星塔顶楼看到了异样的星盘。
这星盘竟然与他有关。
星盘上所指的与他命运有牵扯的人是谁,算不出来,更推不出方位,但是有种直觉,离他越来越近了。
近来已经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左右到易白的情绪,所以对于异星盘的事,他也仅仅是留了个心眼,并未往深处想,顺其自然。
——
陆修远特地安排在江未语身边负责监督的嬷嬷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听完以后,陆修远敲着桌面,“你说,少奶奶在花园里跌倒,表少爷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是。”嬷嬷也不知道这么回答到底妥不妥,不过少爷警告过,监督到的事情,不准添油加醋,也不准掐头去尾,必须一五一十全全告知,所以她没敢瞒着。
“之后呢?少奶奶什么反应?”
嬷嬷道:“少奶奶自己起身,走过去和表少爷说了几句话就被表少爷让人送回房间了。”
“可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奴婢不敢隔得太近,没听到。”
阿白的反应在陆修远的意料当中,只不过,他那位小娇妻就不乖了,敢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该怎么惩罚她好呢?
陆修远过来的时候,江未语正在涂药,刚才那一跤虽然摔得不重,膝盖还是破了点皮,为了不留疤,江未语马上清洗上药。
不防陆修远会过来,她马上拉过被褥盖着。
陆修远道:“看都看见了,现在盖还有什么用?”
说着,一把掀开锦褥,看到那淤青的膝盖,不由得蹙眉,“疼不疼?”
话完,伸手摁了摁。
“嘶——”江未语疼得险些飙泪。
看着她小脸因为痛而皱成一团的模样,他赶紧把手松开,坐下来,“走个路也能摔跤,你在想什么呢?”
“我今天遇着国公夫人了。”江未语一边抹药一边道:“站在街上跟她说了好一会的话。”
陆修远从她手中抢过瓷瓶,动作尽可能轻柔地给她抹,“然后呢?”
“然后她告诉我,他们家很快就会迁去南境,国公夫人是我来京城的第一个朋友,没想到还没深交她就要走了,你说我能不遗憾吗?——啊好疼,夫君你谋杀啊,有你这么上药的吗?”
江未语满脸幽怨地瞪着他。
陆修远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抱歉。”陆修远闭了闭眼睛。
“你要是精神不好就回去休息吧,上药的事儿,我自己来,反正这种小伤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能行的。”江未语说着,伸过手去想把瓷瓶拿来。
陆修远却不准,沉声命令,“乖乖坐好。”
于是江未语不敢吭声了,果真乖乖坐好任他帮忙。
陆修远走神,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江未语提及了云初微即将去南境的事,而是他惊讶于自己过分平静的反应。
按说他那么喜欢她,她要走了,他应该会心痛会难过会比江未语更遗憾才对,可事实证明,以上情绪他都没有。
不仅没有,还觉得很寻常,苏晏在南境统领大军,而云初微也成功请了旨迁往随夫,这不明摆着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那么,他的难过和不舍都哪儿去了?
这很不对劲啊!
陆修远一边给江未语涂药,一边深思。
在江未语说云初微要离开的事情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喜欢云初微,哦不,是深爱,除了云初微,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女人能入他的眼住进他的心。
可是江未语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痴情”。
作为一个单恋多年的爱慕者面对心仪的女子要离开的事情该有的情绪,他一丁点都没有。
怎么想怎么讽刺。
陆修远皱皱眉,这一失神,又不小心摁重了些,江未语这次是真的疼哭了,眼泪汪汪的。
听到呜咽声,陆修远才拉回思绪,脸色尴尬,等收了手以后把她搂在怀里,“好啦好啦,我给你赔不是。”
江未语捶他,“你故意的是不是?”哪有给伤患下重手的,他一定是记恨自己跟小叔说了话。
“不是故意的。”
面对她那质疑的眼神,陆修远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有些汗颜,“刚才是我走神了。”
江未语哼了哼,“早让你回去歇着我自己来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原本不严重的,被你给弄严重了。”她指着冒出鲜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