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知礼老板……请问这个大粽子他……他在做什么呀?”二柴知道姜知礼肯定不简单, 缩到沈沐树的怀里露出一双黑豆小眼睛,难得的礼貌。
“哦, 没什么。”姜知礼打了个哈欠,放开对法老的钳制, 从口袋里翻出管“502”胶水。“他让我帮他把手黏紧一些。”
果然下一刻,法老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坐到姜知礼面前,把左手取下来递给他,眨巴着眼睛。
“……”
沈沐树静默片刻,看着咯吱窝夹着手电筒,用“502”胶水大大咧咧黏着法老左手的姜知礼, 小小声道:“姜老板,你……你……你是来盗墓的么……”
这话问得她自己都不相信。
一个会盗墓的当铺老板不稀奇,但能坦然和一只狗对话的当铺老板,那就很神奇了。
“刚刚求救的时候还是姜知礼老板,现在就成姜老板了?”姜知礼挑挑眉,并没有正面回答沈沐树,只是笑道,“比起我,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仅有孙策的剑,还出现在埃及法老王的墓里,不是更奇怪?”
咔嚓。
此时清脆的接骨声响起,法老的左手犹如从未断掉似的,严丝合缝地黏了回去。他开心甩了甩,眼睛燃起簇小小的亮光,抱住姜知礼的大腿蹭了蹭。
俨然是在撒娇表示感谢。
“小意思,不用谢啦。”姜知礼安抚地拍了拍法老的头,笑眯眯道,“已经出来玩过一次了,回去继续睡觉吧,没有下次哦。”
“咯咯。”
法老喉咙里又发出奇怪的声音,起身一晃一晃回到墓室,跨进石棺躺进去,又自己拉上棺盖,在越来越黑的空间里,再次闭上双眼。
“我是很奇怪。”沈沐树起身,眼睛亮亮的,“所以你呢,来救奇怪的我的你,到底是谁?”
姜知礼抬手看了眼时间,不知从哪里摸出根棒棒糖,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唇角突然上扬微妙的弧度:“没办法,为人师表,谁让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呢,沈沐树小朋友。”
轰隆。
一道惊雷在沈沐树头顶炸开,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姜知礼:“你……你是说……你是姜……姜教授?!可你……你们明明……”
“明明长得不一样?”姜知礼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包,打开往外掏面皮,每一张都精致得栩栩如生,“我这里还有黑道大哥脸,霸道总裁脸,高冷特警脸,温润如玉少爷脸,你喜欢哪张?我送你一个当临别礼物好了。”
“不要不要了,谢谢……”沈沐树和二柴的下巴同时掉下来,“你你……你……”
“离你回2018年只有十分钟了。”姜知礼报时,对着沈沐树抛了个媚眼,“千万别震惊结巴浪费时间,不然可不够你提问哦。”
“……”沈沐树还是无法把他和总是面瘫脸的姜教授联系起来,顿了顿,“你还知道时空列车对不对?”
姜知礼继续往包里掏东西,点头道:“当然知道,不然怎么能来这里救你,你以为我会瞬移?”
沈沐树吸了口气:“你是特意来救我?”
“也不算。”这时姜知礼终于翻到他想找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沈沐树,“喏,本来想着你要走了,想去你家还剑给你。没想到耳朵好了那么一点点,听到你要到2010年救人,反正我没事,就跟来看看咯。”
赫然是那把孙策的剑。
“可我现在没钱赎……”沈沐树眼巴巴看着剑,她在离开前已经把所有钱转交给苏让,让他接下来去投资即将爆红的影视项目和房地产,现在身无分文。
“你觉得我像缺钱的人?!”姜知礼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捂嘴嘤嘤嘤,“我不过是看你三年后无法来赎剑,所以想做一次好人,忍痛割爱送给你!你竟然……心灰!意冷!算了……你拿着走吧!我再不想看到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沐树慌忙道歉,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剑,紧紧抱在怀里,“谢谢你啊,姜……老师。”
听到老师,姜知礼夸张做作的表情凝固了,眸底闪过一抹落寞。须臾,他突然拍了拍沈沐树的头,眉宇间都是慈祥:“你改变了历史,等回去后,我再不是你老师了。”
是了,等回去后,她已经不会是s大的历史博士生了。
“老师……”沈沐树仰头,怔怔看着姜知礼。这时,甬道里传出一阵即将发车的鸣笛声,到了回2018年的时间。
“你放心,我会帮你把你的苏阿姨安全带回地面。”姜知礼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又恢复漫不经心的笑,“再见了,小朋友。”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漫长的孤独,一个活死人的孤独。
十年前,他在“有来有去”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还活当了一把三国孙策的剑,却再也没来取过。
十年后,他无聊没事去当个博导,竟然又遇到了那个小姑娘,许是真的太孤单了,他破格录取她成为他唯一的学生。
可现在,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呀。
不知为何,姜知礼明明在笑,沈沐树却觉得鼻头有些酸,她手紧了紧,突然上前抱了抱他,认认真真道:“我不管历史怎么改变,你永远是我的老师,我第二喜欢的老师!”
闻言姜知礼身子颤了颤,心底流过一阵暖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别扭道:“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随你咯。”
“嗯!”沈沐树笑弯眼眸,“2018见,老师!”
“2018见!”姜知礼笑得照亮了昏暗的甬道,脑海里已经在规划2018年换什么脸出现在沈沐树面前,冰山教授显然不好玩了,不如来张菜市场杀猪大叔脸?
然而片刻后,他脸色大变,看着不远处穿墙而过的沈沐树,咆哮道:“等等!小丫头片子你把话说清楚!我那么完美无缺,慈祥和蔼的老师,为什么只排第二?!你给我回来改了!我要当第一!”
响彻云霄的咆哮声穿过墙壁,震得时空列车站都抖了抖。
正在推行李的神兽吓了一跳,赶紧捂着耳朵,迷茫地抬头四顾,这么可怕的声音,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那树树姐,你喜欢的第一个老师是谁呀?”二柴捂住耳朵,好奇道。
沈沐树跳上2018年的列车,眸底满是狡黠:“最喜欢的老师嘛,当然是……上能打架,中能学数学,下能学厨的万能学习卡。”
她话音落,开往2018年的列车缓缓开动了,只需要两小时,她就会成为26岁的沈沐树,再不能穿梭时空,也不再有一只叫二柴的狗。
车厢一下安静。
二柴摩挲着它的小书包,发了许久的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列车即将到站,它才拿出一个不算大,泛着盈盈光芒的透明瓶子。
“要把我的意识抽出来放进去了么?”沈沐树一直凝视着它,见状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温柔地摸着它的狗头。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瓶上,滴答滴答响。二柴吸了吸鼻子:“嗯,先把你的意识放到瓶子里,然后去家里抽出你十年前的意识,最后互换身体。”说着,它还是压抑不住,放声大哭,“呜呜呜呜,树树姐……我舍不得你……”
“傻乎乎的二柴柴,我又不会忘了你。”沈沐树捧起二柴肥肥的狗脸,捏了又搓,搓了又捏,眸底水色闪闪,“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玩啊。”
“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可还是难过……呜呜呜……”二柴边哭边点头,颤抖着爪子扭开了装意识的瓶子。
下一刻,沈沐树只感觉眼前一暗,脑袋一重,整个人就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耳边萦绕着一道甜美的女声。
“欢迎回到2018年哦。”
……
“沈沐树!你再不起床,我的鸡毛掸子可不客气了!”沈妈妈熟悉的咆哮响起,沈沐树揉了揉重重的头,从床上爬起来。
“起了起了……”她闭着眼睛穿上拖鞋,又闭着眼睛刷牙洗脸,一切完毕后,才打着哈欠睁眼。
清晰的镜面里,是一张素面朝天的脸,顶着一个土得不能再土的锅盖头发型,审美宛如十年前的她。
等等……十年前的她?
十年前的她!
沈沐树瞬间清醒,惊喜地摸着她26岁的脸,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081
【081】
十平左右的卧室一如记忆之中的模样, 只是还有些许不同。
书桌第三层摆着的东西变了, 以前是历史论文的获奖证书, 现在变成了一排整齐的物理竞赛奖杯。
沈沐树揉着太阳穴,很快, 一些破碎的记忆和知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逐渐拼凑成过去这十年的经历。
她读了理科实验班, 她成为s市理科状元,考入□□第一学府的物理系……然后现在,她是物理系的博士在读生, 正在和导师研究一个大项目, 每个月有几千块的津贴。
“果然改变了历史……现在满脑海都是物理知识!好棒!”她雀跃起来, 抱着葡萄抱枕在屋里又蹦又跳。
嗡嗡嗡。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微微振动着。她走过去拿起看了看,屏幕闪烁着:袁小苗。
袁小苗是她高一时的同学, 是个性格很活泼外向的女孩子,人缘特别好, 各奔东西后,同学会都是由她联络组织的。
“……”沈沐树一时有些懵, 如果她没记错,在她穿越回2007年时,正是参加高中同学会的路上。
现在时隔一年回来,又要举办一次?
她按下接通键:“喂?”
“沐树你电话终于打通了!”袁小苗松了口气,爽朗笑声透过听筒传来,“上次我们举办同学会,你说好要来却没来, 太伤我们这些老同学的心了。不管啊,无论如何,今年的同学会你一定要来啊。”
她确实是要去的,只是半路不小心穿了个越,一年后才回来……
沈沐树有些尴尬,还在愣神间,袁小苗又喋喋不休说了起来:“不开玩笑啊沐树,今年你必须要来了。去年苏让和沈天星也是突然有事没回国,全班缺了你们三个,但是今年,他们都确定要来,你不想成为唯一的钉子户吧?”
苏让和沈天星回国?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沐树回过神,咂舌道:“苏让出国了?”她不是救了苏妈妈么?为什么苏让还是出国了……
“对啊。高三那年,哈佛大学提前录取了他。”袁小苗有些迟疑,过了会儿才说,“那时候你不是还代表咱们班去机场送他么,不记得了?”
“……”零零碎碎的记忆还在往外冒,不过多是些学业方面的事,其余都不多,还有些杂乱。沈沐树干巴巴笑了声,“抱歉,可能是刚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原来你还在睡觉啊!我应该晚点打电话给你的,真是不好意思。”袁小苗哈哈笑了几声,“那我挂了不打扰你,你继续睡吧,记得今晚六点,宝莱酒店。拜拜!”
“再见。”
挂电话后,沈沐树立刻拉开门下楼,拖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妈,妈,妈……奶……”奶奶她……她在么?
她急切跑到客厅,余下的话消失在端着油条的身影里,奶奶看起来精神不错,哼着小曲。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奶奶回头。
暖暖的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虽是比十年前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可脸色红润,很是精神。
十年后,奶奶还在。苏让做到了!
沈沐树眼眶瞬间红透,几步冲上去紧紧抱住奶奶,撒娇一般蹭啊蹭:“奶奶,奶奶,奶奶!要抱抱!”
“我的小宝贝哦。”奶奶笑着放下油条,也搂住她的宝贝孙女,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吧,要喝甜豆浆还是咸豆浆?”
“甜!”
“沈沐树,你害不害臊?”沈妈妈端着小菜从厨房走出来,口里虽然嫌弃,眸底却是满满的笑意,“都女博士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撒娇。”
沈爸爸端着甜豆浆跟在后面,笑得眼不见眼,小小声说了句:“我家树树永远都是小宝贝,当然是小孩。”
沈妈妈一个眼刀扔过去,轻飘飘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