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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为这个。”闻人宁起身,急匆匆地拎起裙角往外跑,跑到一半却又停住,她能做什么呢?向第五星沐言明段连泽不是什么好人,她不能当太子妃,可那日她也看到第五星沐本就不喜太子,想必第五星沐就像前世的她一般,不过是皇命难违。
    “小姐!”幼圆跟上闻人宁,喘着粗气道,“您身子不好,刚刚才晕倒,怎么还跑那么快?”
    闻人宁眉头紧蹙,眼中泪光点点,手握成拳,不住地捶着胸口,看上去心痛极了,幼圆连忙扶住她,想她兴许是自伤身世,轻声道:“小姐,您别太难过了,即便您抽到的命签不好,将来兴许也能觅得一门好姻缘。”
    命签……闻人宁犹如醍醐灌顶,她当日抽到的也是签王,被她扔在了万佛寺后山的溪流之中,若是签王不只有一支,那是不是可以证明,那签王所说的天生凤命也并没有那么非要为之?
    “幼圆,租轿子,我要去万佛寺。”闻人宁握住幼圆的手,眼中的泪已干,她要想想办法,不让第五星沐落到与她一样悲惨的境地。
    万佛寺的香火鼎盛,游人如织,一顶灰扑扑的轿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闻人宁下了轿子之后,吩咐幼圆守着轿子等着,自个儿疾步往后山走去。
    后山绿树成林,遮天蔽日,幽静的山谷之中唯有溪水淙淙与清脆的鸟叫声,闻人宁顾不上欣赏美景,掀开兜帽,靠在溪边,低头仔细往浅浅的溪水中望去,没有,什么都没有,过了这么些日子,那两支签兴许不知漂到哪去了。
    咬紧下唇,闻人宁不死心,卷起袖子,伸手去溪水之中来回摸索,只摸到了地下光滑的溪石,还有调皮的小鱼从她的指尖穿梭。
    一定还在一定还在,闻人宁心中不断念着,一寸一寸地顺着溪流往下摸,雪白的指尖被泡的发皱,仍是一无所获,闻人宁心中愈发焦急,眼中又聚起泪珠,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了。
    “我能找到,我一定能找到。”闻人宁边念叨着边挪动脚步,继续坚持搜寻。
    ……
    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支命签,段连泽在东宫之中发泄一通,又气势汹汹地去往万佛寺撒气,幸而他还没有因为愤怒而完全冲昏头脑,换了常服才出宫上山。
    等他踏入内殿之时,住持善了已早早等在殿中,对着微服私访的段连泽念了一声佛号,“贵人双双来访,真是蓬荜生辉。”
    “秃驴,”段连泽挑眉,嘲道,“你不用故弄玄虚,孤不吃这一套。”
    善了对段连泽的的出言不逊一点没有生气,面上还是挂着和善的笑容,“若是不信,那么殿下今日又为何而来?”
    “你!”段连泽被善了的话噎住,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孤今日来就是为了让你向世人说清楚。”
    “不如这样,殿下去后山的溪边寻另一位贵人一同入殿,贫僧便为殿下办成这件事。”善了微笑道。
    段连泽冷笑一声,“你真当以为孤会任你摆布?”
    去往后山的路上,段连泽心中懊恼愤怒,这秃驴一副气定神闲打死不开口的模样,什么护国高僧,放屁,通通是放屁,段连泽强忍不耐往后山密林中走去,果然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在流淌。
    只是渺无人烟,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论那秃驴说的什么贵人。
    这世上除了他父皇,还有比他太子更贵重的人?
    不屑地撇着嘴,段连泽顺着溪流往前,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林间,这地方,倒还颇有些意趣,眼神扫过前方,突然有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印入眼帘。
    戴着淡蓝色的兜帽,长长的帷幕遮住了她的侧脸,只看得到她美好的轮廓,雪白修长的手臂在溪水间来回游荡,似是在水边嬉戏,微风轻拂,衣袂飘飘,如同仙子坠落凡间,这一个隐隐约约的侧脸便让段连泽心跳如鼓。
    是谁?
    段连泽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在离那女子几步之遥外停住,轻声道:“这位小姐,你在做什么?”
    正全神贯注捞命签的闻人宁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急忙收回溪水中的双手,将兜帽的帷幕放下,起身背对段连泽。
    她的背影瘦削,但瘦而不柴,腰肢柔软地凹陷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段连泽看得双眼发亮,上前一步道:“这位小姐,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刚好路过,见你在溪边戏水,觉得有些有趣罢了。”
    呸,昏君,肖想自己的庶母,还自称不是什么坏人,简直就是坏到了骨头里,闻人宁犹豫片刻,疾步往前欲离开此地,段连泽连忙跟上,几步跟到那女子身后,面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轻声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闻人宁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只当他不存在。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段连泽不想拿自己太子的身份压她,跟在她身后温柔絮语,尽管她丝毫不作回应,他却一点也生不起发怒的心思,反而觉着很有意思。
    一直走到前殿,闻人宁往外走,段连泽还想跟,却被善了的一声佛号打断,“殿下,不可追。”
    立即停住脚步,段连泽回头恭敬道,“大师,请指教。”
    完全是变了一副态度。
    “殿下不愿纳郡主为太子妃,是因你与她并无姻缘,”善了笑眯眯地说道,“反倒是方才那位贵人,贫僧看倒与殿下有一段缘分。”
    段连泽大喜,兴奋道:“那她是哪家的小姐?”
    “京中贵女,忠良之后,书画双绝,纯良柔善,”善了道,“贫僧只能说到这儿,剩下的便靠太子与她之间的缘分。”
    闻人宁慌慌张张地找到幼圆,急忙坐着轿子下山,此次上山,不但一无所获,还遇上了段连泽那昏君,那昏君还是同前世一样,无耻下流,跟在陌生女子身后油嘴滑舌,大献殷勤,她没有露出脸来,怎么他也会对她如此感兴趣?
    难道她真的命中注定躲不开与段连泽的纠缠?
    更甚者,是不是因她重生这一遭,才害了第五星沐?前世一直到她死之前,她都从未听说过第五星沐进宫或者婚配的消息。
    越想越愧疚,闻人宁心口绞痛,竟是呼吸急促,又要快晕死过去,她对着轿子外头的幼圆轻声道:“去敏王府。”
    到了敏王府之后,闻人宁摇摇晃晃地下轿,掀开兜帽,露出丑绝的面容,敏王府的侍卫丝毫不惊,只是交换了个眼神,一人连忙进府禀告。
    “她来了?”第五星沐放下书信,有些奇怪,他与闻人宁相识多日,可从没见过那丑丫头主动来府,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京中那群女子,他上回已狠狠敲打过,看来还是没彻底长了记性。
    第五星沐脸色阴沉地吩咐道:“你去,请她进来说。”
    瑞珠应声下去,连忙来到府外迎接闻人宁,见闻人宁恍恍惚惚的模样,不禁扶住她的手臂轻声安慰道:“闻人小姐,郡主不是不想见您,是怕见了您,给您惹麻烦。”
    “是这样吗?”闻人宁转头望向瑞珠,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喃喃道,“郡主对我太好了。”
    闻人宁进屋时,第五星沐倚在榻上看书,作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懒懒道:“我忙得很,有什么事就快说。”眼角掠过书页,观察她的脸色,见她双眼泛红,心中的邪火又开始烧起来,谁又欺负这丑丫头了?他妈的,长得这么难看,还见天的惹她,是哪个狗东西,老子非要弄死一个才能杀鸡儆猴。
    “郡主……”闻人宁一开口,嗓音微抖,第五星沐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她面前,皱眉道,“有事说事,哭什么?”
    闻人宁摇摇头,“我不哭,是我对不起郡主,我没资格哭。”
    “你对不起我?”第五星沐眯起眼,这么丑的丫头他妈的不会还给老子戴绿帽吧?
    “嗯,”闻人宁点头,克制着哭腔道,“其实那日我也抽到了命签,该入宫的是我。”
    第245章 太后9
    她的神情有种破釜沉舟的认真, 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生得最美的双眼晶莹剔透,嘴角轻抿, 显出一股倔强的认真。
    “你这样说是为什么?”第五星沐垂眸观察闻人宁的神情, 轻声问道,胸膛里的一颗心蠢蠢欲动地跳跃着。
    闻人宁躲避着他的目光,垂眸道:“郡主,太子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这凤签不止一人能抽到, 兴许能证明这凤签并不是算的那么准, 你也不用……”
    “闻人宁, ”第五星沐打断她,严肃道,“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闻人宁轻轻点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又丑又穷还傻,第五星沐想不屑地撇嘴, 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个舒心的弧度, 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闻人宁的头发, 说出的话语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 “多谢你为我着想。”
    “都怪我。”闻人宁摇摇头,眼中“啪嗒啪嗒”落下泪来,第五星沐这样柔和的态度让她愈发歉疚。
    “哭什么,”第五星沐揽住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一道圣旨罢了,我不想当那个劳什子太子妃,谁也逼不了我。”
    被按在柔软的胸口,闻人宁又有些别扭,轻声道:“郡主你有法子?”
    “星沐,”第五星沐放开她,脸上微微带笑,“我叫你阿宁,你叫我星沐。”
    闻人宁眨眨眼睛,有些糊涂,怎么突然就换了个话题,在第五星沐殷切的眼神下犹豫道:“星沐,你……”话还没说完,又被第五星沐按住了怀中,这次第五星沐抱得更紧,让闻人宁都挣脱不开,一张脸埋在第五星沐过分起伏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这个丑丫头老子认了,第五星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你只需安心地在府内侍弄你的花草,事情很快便会尘埃落定。”
    “我……”闻人宁彻底被弄糊涂了,怎么觉着第五星沐说话有些怪怪的,推拒着第五星沐的怀抱,“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丑丫头还怪娇弱的,第五星沐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想替她整理鬓发,才发现她哭“花”了脸,是真的花了脸,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晕开,连同脸上的麻子,黑乎乎的从一点扩散成一大块,第五星沐今日穿的是淡色衣裙,胸口上的朱红色可不能再说是衣服褪色。
    “你!”第五星沐伸出大拇指揩了揩她脸上的朱红印记,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丑丫头,“你易容?!”
    “什么是易容?”闻人宁懵懂地摇头,望见第五星沐胸口的朱红和他染红的拇指,才知自己面上的“红妆”花了,她心中咯噔一下,目瞪口呆地望着第五星沐,两人面面相觑,第五星沐的凤眼瞪得浑圆,神情比她还慌张。
    不施粉黛,肤白如玉,苍白的双颊透着一丝微红,如水的双眸脉脉含情,她生得犹如雪峰之巅那一片最纯粹的雪花,脆弱易逝,美得让人心惊,第五星沐在闻人宁乖乖洗净脸庞之后,整个人像是飘到了天上,鼻尖的气息都变得冷冽空灵,人间仙品,不过如此。
    他妈的,竟然真的有人长得比老子还美……
    第五星沐愣愣地盯着闻人宁,直到闻人宁羞得低下头,他才如梦初醒般说道:“你不丑啊。”
    闻人宁点点头,圆润的额头上下摇晃,第五星沐嘴角抽搐了两下,光一个额头都生得比常人美,这有些太过分了吧?
    若是这丑丫头将自己抽到真凤命签一事昭告天下,别说区区一个太子妃,便是当今圣上都说不定会忍不住将她纳入宫中,众所周知,皇上最爱的就是这样的病西施。
    大概也能猜到她遮掩容貌的缘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一个落魄贵女生得这般绝世容颜,是祸不是福,第五星沐轻揉她的发顶,柔声道:“没事,我不嫌弃你生得太美。”
    “郡主……”闻人宁感激地抬头道,撞上第五星沐不悦的眼神,才改口道,“星沐,你真好,你是我除了幼圆之外,唯一的闺中密友。”
    “呵,”第五星沐眉峰一跳,忍住额头暴起的青筋,“你这易容也太过粗糙,能躲过这么些年,算你运气好。”
    闻人宁仰头,有些天真道:“什么是易容?”
    等第五星沐拿出一大堆工具往她脸上涂抹时,闻人宁眨巴着双眼,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对所谓的“易容之术”深感神奇,“星沐,你掌心里是什么,磨得我的脸好疼。”
    是练刀生出的茧子,第五星沐轻笑一声,“好东西。”抬起掌心,换了柔软的指腹替她抹开脸上的草药,“等脸上的草药自然吹开,可保三日水洗不褪,擦拭不花。”
    “这么神奇?”闻人宁仰着头等待脸上湿润的草药风干,第五星沐见她的样子滑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一个绝世美人从他手上变成一个世间罕见的丑丫头,让他生出一种愚弄世人的荒诞之感。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世上最美的女子隐藏在一个丑陋的外壳之下,是个落魄得谁也不愿交际的京中破落户。
    “好了。”第五星沐扶起她,领她来到镜子前,闻人宁的脸上果然与先前一样有了一大块朱红色的胎记和满脸麻子,只是比先前她画的要更为自然,伸手轻轻一摸,完全触摸不到凸起的异物感,她惊喜地望向第五星沐,“星沐,你真厉害!”
    “小事,”第五星沐得意地盘手,“太子妃的事你也无需担心,那太子没那么贵重的命纳我为太子妃,你听我的话,千万要在府中谨慎小心行事。”
    闻人宁点点头,拉住第五星沐的手,“星沐,你也要小心,千万别采取什么下下策。”
    “下下策?”第五星沐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满脑子好软好滑柔弱无骨,漫不经心道,“比如?”
    “比如……”闻人宁有些难以启齿,只好旁敲侧击道,“便是太子再混账,也不能因此让自个落入他人口舌之间。”
    第五星沐从她言语时躲闪羞涩的态度中又理解出了她的意思,有时生得太聪慧也是一种烦恼,嘴角抽搐道:“你担心我会跟人私奔?”
    闻人宁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第五星沐自从认识闻人宁之后,脸部抽搐频率急速上升,这丫头的脑袋里不知装得什么,说出的话语让他总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我能跟谁私奔?你?”
    瞧她的脸变得更红了些,第五星沐嘴角微翘,低声道:“若是实在没法子,倒也可以考虑。”
    “星沐!”闻人宁想松开她的手,却反被第五星沐攥的更紧,在第五星沐的笑声中又被他按在怀里埋入柔软的胸脯一顿揉头。
    东宫太子犯病了,茶不思饭不想,也不砸玉瓶,日日静静地待在宫中发呆,双眸发亮,有时面上会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有时又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还念起了佛经。
    这怪病惊动了当今圣上来东宫探望太子,段连泽正跪在地上一心一意地念着佛经,对外头太监喊的“皇上驾到”都无动于衷。
    “朕的皇儿,”段淳辛痛心疾首地拉起与前些日子判若两人的段连泽,老泪纵横道,“你这是干什么?”
    “父皇,”段连泽梦呓般地说道,“儿臣正在求佛祖将那贵女赐予儿臣。”
    听了段连泽在万佛寺那段奇遇之后,段淳辛一拍大腿,“这有何难,朕替你将此女寻来。”
    色胚总是最能理解色胚,那种求而不得抓心挠肝的感受段淳辛再理解不过,让手下的太监内侍偷偷按照善了给的线索去找。
    京中贵女,忠良之后,书画双绝,纯良柔善,每一个条件的符合人数都不算多,综合四个条件都符合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算来算去,不过五人,也还是勉强沾边拼拼凑凑,有些书画马虎的很,有些出身不算高贵,有些祖上给高祖牵过马也算上忠良之后,至于纯良柔善,那好办,个个都纯良,个个都柔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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