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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站在书架边,指尖轻触书架上一排书脊,都是科研类的专业书,有些还是英文的。
    她走到另一排书架,目光所及是一套鲁迅手稿丛边,很长的一排,大概有十多本。往下,一本浅色书脊的书吸引了初夏的注意。
    《人间草木》,作者汪曾祺。
    汪曾祺初夏知道,以前学过课文,就是他的一篇《端午的咸鸭蛋》嘛。学这篇课文那会儿初夏尽想着剥了壳白白的咸鸭蛋,拿筷子尖一戳,橙黄色的油滋滋地冒出来,把初夏馋得不行,回家就嚷嚷着要吃咸鸭蛋。
    初夏将那本书抽出来,信手翻着,其中一页上面印着: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初夏看到这里,笑了一声,发出一点气音。何弈听到动静,两步走过来,有点好奇:“看什么呢?”
    初夏将书本封面举起来给他看。
    “哦,”何弈说:“这个啊。”
    初夏指着文字下面用铅笔素描的栀子花图案问何弈:“这是你画的吗?”
    何弈手指关节碰碰鼻梁,稍微有些羞赧:“小时候无聊,经常在我爸的书房里找书看,这个是无聊时候画的。”
    一手托着书脊,一手大拇指哗啦啦划过书页,初夏笑说:“哦,那我要翻翻看你还画了什么。”
    “喜欢可以拿回家看。”何弈状似无意地说。
    初夏闻言却有点耳热。他说的喜欢是指什么?喜欢这本书的内容,还是说喜欢他画的画?他是不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一章24413696童鞋扔了1个地雷。
    本章再次求评论,还是那句话,你们的评论是我码字的动力:)
    说点什么都好,只要我知道你们在。
    第12章
    初夏情不自禁想入非非,但她的思维很快被何弈的问话打断,何弈随口问:“你平常看些什么书?”
    初夏汗颜,她都是看言情小说的啊。如果是别的女孩子被心仪的男孩问这个问题,大概会拿《红楼梦》、《悲惨世界》之类的名著出来装点门面,毕竟翻过两下也算是看过,但初夏却有点脑抽地想听听何弈的看法。
    “汗,我平常都是看言情小说。”初夏用手捂脸,做一个难为情的表情。
    何弈只是用寻常语气说:“言情小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红楼也是言情小说,文不必载道。”
    文以载道,文章是为了说明道理。有用的才是好书。
    爸爸认为初夏看言情小说是无用的,会影响学习,所以把小说都扔了。所以爸爸是认为文必须载道,而何弈却说文不必载道。
    不得不说何弈说这话让初夏感到无比熨帖,好像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似的,她就是喜欢言情小说啊。言情小说使她快乐。
    初夏忍不住对何弈说出心事:“可是我爸爸说看小说影响学习,他把我的小说都扔了,还说我玩猫丧志,要把我猫扔了。”
    何弈正想说什么,手机传出微信提示音,他看见父亲的信息,问他找到没。他看完微信,正对上初夏问询的眼神。
    何弈解释:“我爸问我找到没。”
    初夏怕耽误他,忙说:“那你快找啊?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不用,”何弈说,“下面找过了,应该没有,我去上面看看。”他说完便爬上了梯子,而后坐在梯子上翻书。
    初夏便又翻起了手上那本《人间草木》。
    “初夏。”何弈叫她。
    初夏抬头,见何弈把一本黑色的大部头递下来。她忙过去接下来,书很沉,初夏牢牢把那本书抱在怀里。
    何弈爬下梯子,初夏把书递过去,何弈接过去坐到桌边翻阅。
    初夏瞥了一眼,全英文的,大多数单词她都不认识,大概是科研类的专业书。
    何弈找到资料,拍了照片给父亲传过去。父亲那边很快回复说收到了,他要找的就是这个。何弈退出微信的时候不经意看到手机界面右上方的时间,竟然已经快十点了。他看向趴在旁边看书的初夏。
    “初夏。”
    “嗯?”初夏闻言抬头。
    “很晚了,”何弈尝试开口,“我送你回家好吗?”
    初夏的笑容忽然定格,而后低头,讷讷“哦”了一声。
    何弈想对她解释自己并不是在赶她走:“你爸妈会担心……”
    初夏立即转身:“我去找momo。”她在楼梯转角找到了momo,一猫一狗正趴在那儿睡觉。初夏抱起momo,它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熟,睁开眼就醒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着初夏。
    这可爱懂事乖顺的小模样,让初夏怎么忍心看着爸爸把它扔了?
    出门的时候,何弈也跟着出来,像是要送她。柯基后知后觉地醒了,听到开门声,以为要出去玩,吐着舌头很兴奋地跑过来,不料何弈快一秒将门合上,柯基在里面扒拉着门板,哀怨地呜呜叫。
    两人到了小区门口,初夏让何弈不用再送,何弈说天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但初夏以距离近为由坚持不让何弈送。何弈耸耸肩,不再坚持,说“那你小心”,道别后转身离去。
    何弈走后,初夏并没有往距离很近的自己家小区走,而是去往相反的方向。初夏家附近有个超市,原先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少,但是转过两个街区,就行人寥寥了。
    初夏停下来,左右张望,她记得这条路上有个七天酒店的,但是走到这里却没找到,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记岔了,却忽然听到路边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往前一看路上没有行人,黑漆漆的,路灯坏了好几盏,剩下的几盏泛着幽幽的光,前路昏暗,夜里的空气沁凉,初夏后退一步,吓得毛骨悚然。
    一瞬间,初夏以为那草丛里躲着什么人,马上会跳出来。
    果然,下一秒,草丛里的东西窜出来,却是一只流浪狗。
    初夏嘘出一口气,提起的心落回原处。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找那家酒店。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寂静夜里,听得尤为清晰,像是有什么人走近了。初夏因为刚才被吓到,所以此时不敢回头,而是快步向前走,几乎是跑起来了。
    “初夏。”身后传来声音。
    她记得何弈的声音,那是很好听的声音,教人过耳难忘。
    初夏回头,果然看见了何弈,他大步走过来:“这不是去你家的路。”
    何弈说话,一般语气里不带什么情绪,有时候会是礼貌的语气或者好脾气的语气,心情愉悦的时候是温柔的语气。而现在他的语气里却带着两分质询和一分怒气。
    初夏仰头看他,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在他白皙的面庞上,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黄。他的眉骨生得特别好,幽幽光线下,他的眼睛看起来特别亮。
    此时天上没有星,但何弈的眼睛像星星。
    何弈见初夏不答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不自觉重了,于是调试了表情和语气,问:“怎么不说话?不回家,要去哪里?”
    初夏回神,答道:“我要去住酒店。”
    何弈说:“酒店也不是绝对安全,晚上说不定会有喝醉的人敲错门,或者有人往门缝下面塞小卡片,会吓到你,还是回家吧。”
    初夏执拗:“我不想回家。”
    “和家里吵架了?”
    “嗯。”
    “回去吧,不管什么事,他们现在肯定很担心。”
    “才不会。”初夏赌气说完,又解释,“就算担心,也是担心他们的女儿,而不是担心我。”
    “你不就是他们的女儿?”何弈不理解。
    “抛开我是他们女儿这个身份,他们其实并不喜欢我。特别是我爸爸。嫌我学习不好,没有出息,给他丢脸,不来学校接我,也不参加我的家长会,不仅扔掉我的小说,脚踩在上面,还想扔掉我的猫。他太过分了,他知道momo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肯定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和父亲吵架的时候,初夏没有哭;一个人跑出来流落街头的时候,她没有哭;一个人走夜路被吓到,也没有哭。但是这会儿,却有一滴眼泪从她的右眼眼眶里流出来,顺着她的脸颊轮廓弧线,淌到她的嘴角,初夏尝到咸涩的味道,拿手背擦了下。
    何弈没想到初夏竟然这样敏感,想得那么多,那么深。
    寂静夜里,初夏长期积压的情绪爆发了,这一刻,她只想对人倾吐自己的心事,发泄情绪,即使眼前的人不是何弈,也许她也会说。
    “何弈,要是你是我爸爸的孩子就好了,他一定很喜欢你。因为你满足他对完美孩子的所有期待。聪明、懂事,成绩好,能自己把所有事安排得特别妥当,不用父母操心。偶尔来参加家长会,他也不会觉得丢脸,而是像接受光荣勋章或接受加冕。”
    何弈禁不住好笑:“哪有这么夸张。”
    初夏坚持:“就是这样!”
    何弈说:“那也不能改变你才是你父母亲生孩子的事实。”
    初夏顺着何弈的话说自己的话:“对啊,我爸肯定觉得生了我倒霉透了。”
    何弈说:“孩子又不是生产线上的产品,为什么成绩好才是好?成绩好的人有很多,你去清华北大看一看,那里都是成绩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成绩好的人、优秀的人,但是对于你爸爸来说自己的女儿就只有一个,也许他只是为你的前途担心过度。”
    初夏仰头,陷在何弈的逻辑里,她一会儿觉得何弈说得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何弈说得不对,一向严谨的何弈说话也有逻辑漏洞。
    但是何弈看着初夏的眼睛,接着说:“你就是你,不倚仗你的成绩,或是别的什么。我就觉得,你很好。”
    一瞬间,初夏的脑袋好像不能转动了似的,她不能理解何弈的话,等她回过神来,却憋不住想咧嘴笑,忍住了,低头,拿手背掩住嘴。
    她好吗?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她哪里好了?
    但是何弈说她很好啊。
    不是好,是很好。
    他是随口说来哄她的吧?但是她不管,她就是要把它当成真的。
    她为何弈的这句话感到无比快乐,心里像灌了蜜糖。她想要跳起来,想要转个圈,想要兴奋地大喊大叫!
    尽管现在是初秋的深夜,寂静无人的昏暗街道,但是她却有置身于春日的大片花海的感觉,暖融融的太阳照下来,微风温柔地拂过面颊,吹起的刘海在她额上挠痒痒,吹起的印着小碎花的裙摆在荡漾,空气里是蔷薇花淡淡的香气,四周将她包围的是大片大片的蔷薇花丛,每一朵花,都有柔软的花瓣,都温柔地绽放着。
    她想笑,她想跳,她想转圈,她想大喊大叫,但是她忍住了,低着头偷偷地快乐。
    见她低着头,偶尔耸一下肩,何弈就以为她在哭,便微微俯身,温柔地哄道:“不要哭了。”
    初夏仍旧低着头,瓮声瓮气:“我没哭。”
    何弈却当她倔强,何况她的声音里还有哭泣后的鼻音,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像爱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小初夏……
    第13章
    初夏不想回家,何弈只好又把她带回自己家,又不能真的让她去住酒店。
    回去路上,初夏问何弈:“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何弈说,当时他本来已经走了,但是不放心,又回头看了眼,才发现初夏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走,而是走了反方向,他这才跟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她想去哪里。
    他们回去,何弈开门,柯基原本趴在门边眯着眼百无聊赖,看到他们立刻欢腾起来,嗅嗅这个,嗅嗅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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