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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遵文摆手算是示意免礼,抬步跨进屋内,平安提着纸灯小心跟在身上,借着微弱的灯火,林阿宝酣睡的脸若隐若现。林遵文坐到床边,摸了摸被子,小声问菊华:“这时节怎么还盖这么厚的被子?”
    菊华小声回了:“小郎君脾胃弱,不盖被子第二天便有些腹泄。老爷放心,这被子看着厚,里面压的也就一层冰丝绸,贴身反而凉爽。”
    闻言,林遵文碰了碰林阿宝放在外面的手,发现确只是温热后便也放心。怕吵醒人,林遵文示意到屋外,平安提着灯照着路面,菊华护着灯火,林遵文亲自小声掩上门,转而冲两人开口:“你们照顾小郎君照顾的很好,明天到账房领两份赏钱,就说我说的。”
    平安跟菊华对视眼,小声回道:“是。谢老爷赏。”
    翌日,林阿宝醒来从平安那知道自家阿爹来过,只是那时林遵文早就上朝了,便在早饭桌上好奇问纪夫人:“阿娘,昨夜阿爹到我房里干什么?那时我都睡下了,还给了平安、菊华赏钱。”
    给林阿宝盛粥的纪夫人一怔,随即笑了笑:“大概看你有没有踢被子吧。对了,之前留在娘手里的画,娘已经赏够了,你抽空送去谢安石那吧。”
    “哦。谢谢阿娘。”
    纪夫人一噎,这随口道谢的习惯其实可以改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林朗、林朔:不想说话。
    谢安:安石心里欢喜。
    第34章 林小郎君
    送出画卷就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谢安心中喜悦不已,虽说小郎君还没开窍, 但长辈既然已然同意,余下的他有信心并不是问题。是以收到画卷的第二日, 谢安算好时间等在太学门口。
    林阿宝与小伙伴结伴出了太学门, 各自揖手告辞,谢玄说笑着领林阿宝到自家马车,对等在门口是自家三叔车驾已经习以为常了。揖手见礼道:“三叔。”
    林阿宝跟着揖手:“谢世叔。”
    谢安抬手撩起纱帘,视线扫过林阿宝,颔首示意:“上车。”
    “是。”谢玄应声, 让开地方先让林阿宝上。不想轮到他时有谢府仆人迎上来,言道阮夫人让他去城西取样东西。谢玄不疑有它:“城西?可有说取什么东西?”
    “夫人说您到那里就知道了。”
    世人以孝为先,谢玄自不会拒绝, 只得不好意思看自家三叔。谢安抿唇:“如此,你便去吧。我会送林小郎君回府。”
    林阿宝回首看向好友:“既然是阮姨母交待的事肯定很重要, 谢玄兄去吧, 不用担心我。”
    “那也只能如此了。劳烦三叔。”
    谢安扫眼谢玄:“注意安全。”纱帘合上, 车夫收好脚踏,谢玄揖手后退几步目送马车离去, 这才挺直腰自去骑马去城西。
    马车内林阿宝视线瞟向小几上的糕点, 谢安失笑取了递来:“晌午膳食不合口味?”
    林阿宝不好意思摇首, 接了糕点道过谢,解释道:“没有不合口味。就是饿的快。”太学为了他都大开方便之门了,想想也挺娇气的, 别人每天吃两顿就生龙活虎,他每天吃三顿加宵夜也没见箭步如飞。
    见不得人苦恼,谢安扬眉轻笑道:“强身健体非一朝一昔,饿得快表示体质已经在逐渐改善了。此事最忌冒进,需得一步步来,否则伤了根本才是得不偿失。”
    林阿宝一边吃糕点一边点头:“老大夫也是这样说的。说我大病的那几年伤了底子,好在阿娘照顾的精细折损的不多,但要完全养回来没个一年半截也是不成的。”
    闻言谢安心中一动,想着明天跟老大夫碰个面,问问脉案到底如何了。心中记下这事,眉眼柔和回道:“养身体是徐徐渐进的,急不来。”
    说起这点林阿宝忧愁上心:“养不养好我到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还能不能长高。其实我要求不多的,长高这么多就好!”说着两手比了个距离。想起现在的身高林阿宝当真是睡都睡不香了,少年期身高瞧着不显,以后成年比同龄人矮一载可如何是好?
    风神毓秀肤色白嫩的小郎君脸都皱成一团,拿手比的距离不过手掌宽,谢安失笑之余估算了下,发现也就自己鼻尖的高度。甚好。
    “只要身体养好,肯定能长高的。放心。”心情大好的谢安忍不住点点他鼻尖,就林氏夫妇的身高,没道理孩子会矮一载。
    林阿宝摸摸痒痒的鼻子,心想谢大佬说话应该靠谱吧?
    不多时马车驶回谢府,林阿宝虚扶谢安手跳下马车,原本要告辞的,被谢安拦了领去自己书房。两人一到自有眼色佳的仆人奉来清茶,谢安从内室取出画卷,打开来瞧就是昨天林阿宝送来的那幅。
    见昨天才送来的画又被拿出来,林阿宝探头问:“怎么了?可是画的不好?”
    “画的很好,只是缺少一样东西。”见他狐疑,谢安笑指画卷左下角:“小郎君忘了盖印。”
    “还要盖印?”林阿宝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以为是私赠的所以就没想着盖印。”
    “自然是要盖的。”
    林阿宝想了下:“那盖私印成不?”见对方点头,林阿宝从荷包里掏出拇指大小的玉石私印往画上一摁。赤红朱砂显现的是小篆的双木林,极雅致,颜色却深浅不一,可见应该是印章雕刻的手艺问题。
    玉是好玉,雕刻手艺却是粗糙?莫不是私人送的?按下想法,谢安示意落尾处:“既是私赠于我,还希望小郎君能在落尾处提字出来。”
    说起字,林阿宝偷瞄眼谢大佬,心虚不已:“我、我的字好丑……”就是因为字丑,所以他一般画完后能不提字就不提字,就算要提也是尽可能的精简字数,是以他的画最多也就标明时间,从不写什么心情呀,地点之类的。因为写了就是丢丑,明明完美的画卷却有那么丑的字,伤自己眼睛也伤赏画都眼睛。
    不过谢安却是不嫌弃的,示意画卷:“无防。”说着把画摊开来,亲自磨了墨,拿笔沾了递来:“就写‘赠于安石’如何?”
    谢大佬态度不容拒绝,林阿宝悲催的微撩起袖子接过笔。打量落尾处留白,虽不多但添四个字应该没问题,想了想觉着写‘赠于安石’是直呼其名不太妥当,脑袋一抽提笔写下‘赠于谢郎’四字,写完才发现相比于‘赠于安石’,‘赠于谢郎’才更是暧昧。情郎什么的,调戏到谢大佬身上了?!
    想到这些林阿宝心中直犯怂,手上不即抖了下,眼瞧一滴墨便要滴到画上,却被谢安眼明手快的拿手接了。顿时,骨节分明的指尖便被墨染了色,就如上好的美玉有了黑癣,叫一个刺眼。
    “!!!”那是谁的手?那是谢大佬的手!是历史中顶级牛人谢大佬呀,天凉王破的实力代言人!
    看林阿宝瞪大眼吓的一副心跳都加快的模样,谢安菀尔,拿帕子擦了擦手反安慰道:“无事。好在没毁了画。”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让林阿宝瞧着心里没底,道歉都结结巴巴的。“是、是阿宝莽撞了。不过一幅画,谢世叔无需拿手接墨的。”
    “错了。”
    “啊?”林阿宝狐疑抬眼,除了画还是什么?难道有人掉了包在里面藏了宝不成?傻白甜林阿宝心里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只见清俊闲雅的端方君子忍俊失笑,道:“到没人藏宝,只是此画是小郎君送我的第一幅画。意义非凡,价值千金。”之前画的素描画是自请试笔,不算。
    意义非凡价值千金?林阿宝被夸的极为不好意思,心里却又有点得意,谢大佬夸他的画价值千金了!试问世间有几个人能被谢大佬夸画作价值千金?
    醒醒吧林阿宝,谢大佬夸别人是因画夸人,你这是因人夸画,不可比。
    被谢安一句‘价值千金’夸的飘飘然,林阿宝豪气万太兴头高昴,当即承诺。“谢世叔若喜欢,以后阿宝多画几幅赠于世叔。”谢大佬的藏画皆非凡品,能与之收藏一起只有升值的份!君不见历史中有多少不知名画家的画作被名人一收藏,价值便显几何势升值?
    林阿宝的表情太好懂,谢安暗笑。“那便先行谢过小郎君了。”
    “是阿宝谢世叔才是。”
    傻白甜林阿宝真是不遗余力的把自己往别人碗里坑呀,生恐谢安速度慢了,自己还要推一把。可喜可贺。
    对此,谢安当然是心情愉悦的施行了。是以这日回府时,林阿宝又抱回一束清雅的插花作品,纪夫人不用猜,抬抬眼皮:“谢安石的?”
    林阿定一脸惊讶:“阿娘怎么知道?”
    呵呵。纪夫人心里冷笑,除了谢安石谁还会好端端的给你送这么私密的东西?吃饱了撑着?心里这么想,纪夫人表面却是半分不露,还有闲心抿了口花蜜茶,施施然道:“要画画就趁光线还足时画,天晚了仔细伤了眼睛。”
    林阿宝乖乖应:“哦,那阿娘阿爹,我去画画了。”
    待人一走,纪夫人凉凉看林遵文:“老爷若无事,就给妾身瞧瞧结契的聘礼单子吧,看有什么要补充跟修改的。”
    闻言,林遵文差点呛了茶,讪讪道:“现在就说这些是不是过早了些?”
    “早么?妾身瞧着可半点不早。”知子莫若母,纪夫人瞧着自家儿子这傻劲头,水开了就离煮青蛙不远了。
    对于被煮的青蛙是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被煮着的,除非到了要煮熟的那天,而就快要被煮熟的青蛙林阿宝仍乐颠颠被煮着。在花败之前画好画,送过去后再抱回新的一盆,周而复始,很快插花的花瓶就聚齐了七个。
    看着七个各色不一的漂亮花瓶,林阿宝还可乐的想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了,当时伺候笔墨的平安表情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小郎君,您可长点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林郎、林朔:笨蛋哥哥恐怕生来就没长心眼。
    谢安:我长了即可。
    第35章 林小郎君
    以花相赠确为雅事, 但谁会好端端的隔三差五就赠一次呢?气氛怪异到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感觉不对劲了,可偏偏林阿宝却是半点没感觉到, 弄的纪夫人有时也是哭笑不得。就没见过这么傻的,难道非要摆明了说才行?不过好在谢安却是不急, 花照样送, 顺带还把补课及检察练字一事揽到手上,早上出门去送,午后出门来接,问过课业有不懂的即时给补,后又陪着练习一百个大字, 有写不对的也会及时提醒。
    对此,青蛙林阿宝还没察觉到异样,谢玄已经感觉到不对了。这一感觉到不对, 便越想越细思恐极,这日照旧被阮夫人支开一趟, 谢玄赶在林阿宝回去之前回了府, 回府便直奔三叔院子。只是到了门口又犹豫了, 半晌想了想,还是抬步跨了进去。
    室内林阿宝正提笔练字, 谢安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见林阿宝歪了神要么就轻咳下给予提醒, 要么就拿手上书轻轻敲打下:“腰挺直,手抬起来。”见人姿势正确了,又把视线移回手中书上。
    谢玄进书时, 正好碰到谢安拿书拍打的时候,那姿态太过熟捻、亲昵,更甚露骨的眼神,谢玄想欺骗自己都不行。他到不是愤怒,就是郁闷加一点郁结,非要说还有一点茫然及发愁。三叔,阿宝才十六岁,您起这样心思我爹知道么?还有,阿宝是侄子的小伙伴,您让侄子以后如何面对他?良心就不会疼吗?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当然,是谢安送林阿宝回府之后,再问的。
    面对谢玄带点小脾气的责问,谢安淡然启唇:“是我先认识的。”
    “先认识的?”谢玄不太相信。
    谢安淡然抿口茶:“来建康之前的官道上便认识了。”
    “怎么认识的?怎么没听阿宝提起过?”谢玄狐疑。林府才到建康两日便给阮夫人投了拜帖,自已还在街上瞧见了小伙伴,也没听小伙伴提起见过自家三叔,从哪认识?莫不是上辈子?
    谢安瞥他眼:“你无需多问。”
    谢玄运气按住自己不能炸,这是亲三叔来着,炸伤了自己也要脱层皮。好悬谢玄没追根究底,否则怕不是要鄙视自家三叔,照面都说不上也算认识?你怕不是逗我吧。
    不过在谢安心里,这一照面小郎君不认识他,他认识小郎君便可。“此事你爹娘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阿宝的爹娘也是默许的。”
    “但阿宝还不知道吧?”凭谢玄对林阿宝的了解,若知道自家三叔是这种心思,能自然相处才怪!之前躲着人走的事还历历在目呢!想到这里谢玄颇有点幸灾乐祸了。
    谢安淡然投来一瞥,谢玄噎了下。想起这是自家三叔,想起往常爹娘的教导,想起之前三叔也对自己不错的份上,只得撇撇嘴揖手道:“三叔决定的事侄儿无权过问,也无权干涉。但阿宝是侄儿朋友,侄儿便无礼问一句。如果阿宝不愿意,三叔待如何?”
    “不存在这种如果。”
    谢玄从自家三叔话里听出了势在必得,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到也不全然是抗拒,就像前言说的他无权干涉,但抗拒总还是有的。任谁碰到这种事都心里别扭吧?小伙伴变成亲叔叔的君郎什么的,以后见了人该怎么喊?还有现在又要以什么态度?想起这些谢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在此之前,谢玄身为朋友还是想替小伙伴说一句。
    “三叔。”谢玄起身隆重见礼:“三叔能有欢喜之人,侄儿自然是为三叔高兴的,也衷心希望三叔能得偿所愿,白首不相离;然,之前侄儿所说,阿宝是侄儿至交好友,不管以后是何种境地,阿宝若不愿意,还请三叔不要强人所难。”
    “你这是以何种身份与我说话?”谢安眉眼一动,闲雅气质在瞬间凛然凌厉,谢玄几乎感觉身上皮肤刺痛,勉力回道。
    “三叔曾教导侄儿: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君子有所行,有所不行。但求无愧于心。”言罢又重重揖礼道:“侄儿也只求问心无愧。望三叔恕罪。”不管这事能不能成,身为朋友,谢玄自问这一句问心无愧,但也知道这句话是身为侄子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对长辈不敬,是极为失礼之事,被阮夫人知道了怕不是好一顿家法。不过也知道自家三叔是不屑告状的,有什么仇什么怨当场就报了。
    “……弟子规。一百遍。”
    有心里准备的谢玄半点不意外,舒展眉梢尊敬应道:“是。”
    “四种字体,各一百遍。”
    谢玄眉头微拧:“是。”
    “一字不合格。重来。”
    谢玄咬牙:“是!”
    “两日期限。”
    谢玄眼前发黑:“……是。”
    谢安瞥眼冷笑,小崽子还敢在他这找存在感?你爹都翻不出什么浪来,你能?
    好朋友两肋插刀,林阿宝丝毫不知小伙伴为了他已插自己两刀,翌日见了精神萎靡不振的谢玄,担忧问道:“谢玄兄昨晚没睡好?”
    抄写弟子规抄成熊猫眼,又手腕酸痛的谢玄有气无力回:“是……”
    傻白甜林阿宝渡已一想,狐疑不已:“难道谢玄兄也是头痛功课,苦思一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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