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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苇在心里不断吐槽,但事实是,男人走的那天,她就失眠了。
    躺床上,分明该松了一口气的,却怎么都睡不着。似乎只是因为这个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又似乎没了男人的那些小动作,这个世界,也冰冷了。
    她在那似乎连被窝都因为男人的离去,而迟迟显得不怎么热的时候,没忍住,让自己在床上滚了滚,卷着被子,滚成了一条毛毛虫,可就算这样,似乎依旧找不到那已经习惯的热度。
    她想起来了,男人高大的身子,总是热乎乎的,仿佛全身都在烧着小火炉。有他窝在被窝里,整个被窝都热乎乎的。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手和脚,大刺刺地搭在男人的身上,恣意汲取他身上的温度。甚至男人有时还会主动拉过她的双脚,让她的脚丫贴在他热乎乎的小腹上,给她取暖。
    她还想到,男人在的时候,她无聊了,或者突发奇想了,就可以爬到男人身上,像个猴子似的,在他身上上蹿下跳。然后看着男人被她勾起一身火,却偏偏无可奈何的样子,嘻嘻发笑。
    得意极了!
    就连男人那恼人的黏黏糊糊的小勾搭,她现在想想,都是能带出一些小甜蜜的。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推他、打他、训他、瞪他,乃至嘲笑他,看着他的各种囧态,等用各种方式成功击退他之后,再心里暗爽地等着他下一次的重整旗鼓。
    有意思极了!
    可现在——
    她忍不住咬住了被角,心里有点发酸。
    讨厌,臭男人!
    *
    日子肯定是要照常过的,而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最好方式,就是给自己找事情做。没有王小王在这儿,打猎上,蒲苇更能放得开手。
    有时候不打了,她就叫上陈家兄弟等,陪着她逛逛废品站,拿点破铜烂铁或者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
    因为全村都知道她家男人接了部队领导的任务,要研究一种特殊的铁出来,而搞研究,原材料目前就是这些破铜烂铁,所以蒲苇终于不用再避着人了,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背着一筐又一筐的东西回来了。
    一些古董,也是因此,可以被偷藏着给顺带捎回了家。等这些东西经过了蒲苇的妙手,赶上了好年代,估计就能散发出属于他们的光芒了。
    这就又是一笔潜在的巨大财富。
    蒲苇想着要是真的赶上那一天,自家男人估计又得瞠目结舌地感叹,他可能又要被她给包养了,她就忍不住吃吃发笑。
    这般苦中作乐着,林小双那边,果真又出事了。
    第48章
    蒲苇知道, 林小双再挨揍,是必然的事情。而林小双当时选择了回陈武的家,继续过日子,蒲苇不能不说,是有些失望的。
    但看到每月逢一、五——她后来更改的对外教导武术的日子,林小双都有过来跟着一起练,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人揣着希望的。
    而且, 林小双每次来都给她拿着点吃的,那小心翼翼透着讨好的样子, 也实在没法让她继续生气。
    是她放出了话, 要罩着林小双,那就必须得遵守。
    林小双一时挣扎不出来,那她就该耐心点,慢慢等。
    这一次,陈武喝了酒, 又打了林小双, 其实能看出点成效了。因为, 陈武也反被打了。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这就是进步。
    放到以前, 林小双可只有默默挨打的份。
    蒲苇很高兴,觉得这个妹子没白罩,也没白教,但是该有的愤怒,她也是一点都不少的。她没有这个能耐让林小双和陈武离婚, 但是收拾陈武,那不是轻而易举?
    林小双被打的那天晚上,蒲苇就摸进了陈武他家,并且靠着上次找到林小双的记忆,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林小双的卧室。
    漆黑中,她先叫醒了林小双。
    林小双在黑暗中惊醒,先是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要挣扎,因为,她的嘴被蒲苇给捂住了。
    蒲苇赶紧道:“嘘,是我,蒲苇。你赶紧下床,把衣服套好,在窗户边站着。”
    林小双有点懵,但下意识听了蒲苇的话。
    “一会儿我要打陈武,你就负责叫,像平常陈武打你的时候那样叫,你能做到吗?”
    林小双穿衣服的动作,就是一顿,小小声地问蒲苇:“会不会出事?我……我是指会不会害了你?”
    “不会!”蒲苇笑得很自信,“你只要同意我揍陈武,事后咬死了我没来过,就行!我没办法让他和你离婚,但是把他给打怕了,只要他敢打你,我就打他,慢慢地,他自然就不敢了。说了,我会罩着你的。现在,我只能用这个笨办法先帮帮你。”
    林小双听着,大为感动,立刻“嗯”了一声,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往窗户边一站。
    黑暗中,蒲苇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拿起刚刚在院子里顺来的一根木柴棍,就冲窝在被窝里正睡得香的陈武揍了过去。
    陈武猛地被打,当然就醒了,粗声粗气地怒问:“谁?”
    “蒲苇!”蒲苇特敞亮地自报家门了,因为总得让对方知道,他这是被谁打了,又是为何被打,下次,才能心有顾忌。
    “我来给我小双妹子报仇来了。陈武,以后你敢打她,我就来打你。这话,你给我记好了。”
    话落,她就又是一棍子打了下去。
    陈武“哎呦”一声,痛得闷哼,掀开被子就要反抗。但和蒲苇打,他基本就是单方面被吊打的份。他见自己基本不能拿蒲苇怎么样,反而处处挨揍,每一下,那痛似乎都能钻入他的骨子里,他顿时就开始大喊,要叫人。
    但在喊叫这方面,他怎么比得过“经验丰富”的林小双。
    陈武一旦如此,林小双就赶紧开始哭喊,把以前被陈武给揍的时候无奈做出的反应,齐齐给爆发了出来。只是以前,她是痛苦的、绝望的,可现在,她是酣畅的、痛快的。
    附近的邻居,早就习惯了林小双如此哭喊,和陈武时不时的高声咒骂。大晚上听到这个动静,也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嘴里道了一声晦气,就翻了个身,继续去睡觉。
    就连陈武的父母兄嫂也是如此,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怎么又来了”之后,这些人就见怪不怪地把头埋被窝的埋被窝,或者抓衣服盖脸的盖脸,只为了能稍微挡一挡那恼人的噪音。
    如此,陈武在这一晚,狠狠地感受了一番他之前施加给林小双的痛苦和绝望。在同样被打得动不了之后,蒲苇大力摔了木棍,恶狠狠地扔下了一句——
    “你要是有胆再有下次,我就再来,总有把你给打服的那一天!”
    然后在林小双开了窗户之下,跳窗走了。
    但她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后,林小双一路目送着她平安离去,似乎没有惊动到其他人,她才把窗户给关了,然后捡起蒲苇仍在地上的木柴棍,就往陈武身上使劲地揍。
    一边揍,一边哭;一边哭,又一边骂,有时候甚至嫌打得不得劲,连脚给用上了。
    她这是压抑得狠了,一下有了爆发的机会,那就止都止不住了。
    以前,高大的陈武对她来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更是狰狞恐怖的巨人,让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但是看到他一次次被蒲苇揍,这座高山,这位巨人,终于出现了丝丝的裂缝,让她感觉到,高山也不是不可逾越的;巨人,也不是不可以打倒的。
    她要是一直跟着蒲苇学,是不是总有一天,她也能把这山给推翻了,把这巨人给打倒了?
    现在,蒲苇当着她的面,就在这她常常受辱的房间里,把陈武给打倒了,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更让她看到了希望。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被打趴了,也不过就是那样,也会像她以前那样,会喊,会哭,会求饶!
    原来,他就是个普通人啊!
    “呵呵……”
    林小双凄凉地惨笑了起来,眼泪缓缓地滑过那蜡黄而枯瘦的小脸。
    她笑,为自己这么些年遭的罪,也为自己的愚蠢。她竟然会怕这么一个人,怕了这么些年。
    她哭,为自己那生生被打掉的两个孩子。她的孩子,她的骨肉,后来那个,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路护到都能感觉到了胎动,却还是让这个畜生,给打没了。
    然后,她就成了众人口中的“不会下蛋的母鸡”,被众人笑,被陈家人骂,更越发被这个畜生打。
    “呵呵……可笑,可笑……”
    她一下疯癫,拿着木柴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
    他大概以为她还是以前的她,懦弱的窝囊废,身体动不了,却哑声威胁她,要让她好看,不会放过她,让她识相地赶紧住手。她死死咬着牙,双眼充血着,闷头却依旧是打。
    最终,终于是也把他给打服了,也让他像是冲着蒲苇那般,开始冲着她嘶声哭求,求她别打了,求她放过他。
    她的眼中闪过血色,恨不能一棍子下去,直接冲着这个畜生的额头,把他打出血来,打死了他。
    可是,她想起了那么鲜活地活着的蒲苇。
    一个不受任何人期待,相反在最初也是受尽了大家的冷嘲热讽的女子,却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凭着自己的本事,活出另一番姿态来,惹来大家的羡慕、拥护,乃至敬重。
    她难道就不可以吗?
    她也渴望被人喜爱着,被人簇拥着。哪怕没法达到蒲苇的高度,可要是能回到她没出嫁之前,能拥有几个朋友,可以一起去干活,也可以嘻嘻哈哈地偶尔去玩耍一番,那也可以啊。
    那时候,虽然也是有干不完的活,也是总劳累着的,但是那会儿,真的也有快活的时候啊。
    她的人生,已经被这个畜生糟蹋了那么久。可是,她并不老啊,她应该还有二三十年好活的啊,至于要为这个畜生,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她舔了舔那流至唇瓣的透出咸涩的泪水,“呸”了一声,一把将木柴棍给扔到了地上,狠狠擦了一把脸之后,重新爬上了床。
    她不怕陈武会在稍晚的时候爬起来揍她。以她的经验之谈,被揍到这个份上的陈武,今晚上是没什么力气了,基本只有老老实实窝着的份。
    他真要找死,那她就再揍。反正,今晚上,她肯定能打得过他就是。
    *
    次日,陈武的不出屋,引起了陈武老娘的注意。她看到本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林小双穿着整齐地在那忙碌,完全不像是挨了打的样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跑到陈武他屋子一看,陈武老娘就开始嚎了。
    这一嚎,就把家里人给惊动了。然后等陈武嘶哑着,将昨晚的事给说了一遍,陈武的家人就怒了,尤其陈武老娘,虎虎生威地出来,手里拎着那据说是打了她儿子的木棍,就冲林小双走去。
    但林小双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有点想明白了。不给陈武老娘凑近的机会,扔了那喂鸡的米糠,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哭喊,“婆婆打儿媳啦,婆婆要打死儿媳了啊,这日子没发过了啊,黑心的婆婆的啊,由着儿子打媳妇不说,她现在也要上手打人啦……”
    一路哭喊着,她跑到了大队部,站在大队部楼下,就开始哭,哭到最后,大队长和书记都给惊动了,都来问原委。
    林小双一说,后头气喘吁吁地拿着木柴棍赶来的陈武老娘听了一嘴,就急忙否认。
    “我没打她,我碰都没碰她一下。”
    “骗人。”林小双哭着反问,“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你拿着那个东西,追着我打,你还说你没打我,呜呜,你也太欺负人了。书记,大队长,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书记那一双带着威严的双眼,就瞪向了陈武老娘。不过他还买来得及责问,陈武老娘就急忙喊冤,表示自己真没打,反而她的儿子陈武,被林小双和蒲苇给一起打了。
    “……我儿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动都动不了了。这黑心的婆娘,竟然连自己的男人都打,简直反了天了。还有那蒲苇,更是反了天了,敢半夜摸上门来打人,就该让公安把她给抓了,给她判刑。”
    这会儿已经围上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一听这事竟然还和蒲苇有关系,人群就有了瞬间的吵杂。
    陈书记也是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倒是陈大队长很高兴,激动地问,“你说蒲苇打人了?”
    陈武老娘赶紧点头。
    林小双心中着急,立刻反驳,“胡说,陈武是我打的,有蒲苇什么事?你这人真坏,平白无故地冤枉好人。”
    陈武老娘也是急,大声吼,“陈武就是被蒲苇给打了,我怎么就冤枉她了,这是我儿亲口跟我说的。”
    林小双哼了一声,“他说你就信啊。”
    “你这臭婆娘!”陈武老娘疑惑这儿媳今天胆子这么大,一而再再而三地顶嘴,惯性地就要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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