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下戏台鼓声一变,换了丝竹,掌声与喝彩之声忽然大盛。却是红透了京城的名伶许小婉登台献唱,刚一露面就赢得了满堂彩。
钱蕴兴不甘寂寞,“这小婉姑娘也是二八佳人了罢,子谦怎么还不把人收入府中?”可恨这般美人,却被燕王占了,他几次试探都不能得手。
“小婉喜欢唱戏,只好多让她唱几年了,”燕王弯唇一笑,目光流露出几许宠溺之色,仿佛并不知道钱蕴兴对许小婉的纠缠。
闻言,太子饶有兴味地看向台上的许小婉,倒是个色艺双全版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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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阁,钱皇后也听见了楼下格外的热闹,她微笑起来,“楼下听着好热闹,难怪荣寿她们不愿意来陪我们说话,蕴仪你们年轻的小姑娘也去玩罢,在这里都不自在。”
听了这话,钱蕴仪站起来,谢了恩,言笑晏晏地,“娘娘最是体贴。”
“景如年纪小,你多照顾着她一些,”钱皇后也不忘关照看好的长孙媳妇,目光慈爱地看着娴静地坐在长兴伯夫人身侧的苏景如,见她年纪虽小,却举止得宜,不由越看越满意。顾氏无子,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与她联手才是出路。
这般想着,钱皇后就看了顾贵妃一眼。
顾贵妃笑容妍丽,“我们景如头一回出门,本宫实在不放心,雾溪你跟着她。”放小侄女和那个心眼儿多的钱蕴仪出去,她怎么可能放心。
长兴伯夫人与顾贵妃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拉着苏景如的手叮咛,“跟着雾溪姑姑走,不要乱跑。”
苏景如乖巧地点头答应了。
钱皇后深吸一口气,保持住了脸上雍容华贵的笑容不变,“妹妹太小心了。”
“家姐只有这一个女儿,疼得心尖子似的,如何能不小心,”顾贵妃说得理所当然。
钱皇后刚刚有些动摇了心思又稳固了,她就不信等到然儿娶了苏景如,顾氏还能这么张狂地同她说话。
有皇后发话叫大家去玩,云英阁里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告退出来了。钱蕴仪热心地拉了苏景如的手,“妹妹是第一次来紫云楼,我先带你四处看看可好?”
“多谢钱姐姐,”苏景如笑容清浅。
钱蕴仪仔细打量她,细看之下,跟燕王府那个侍妾又不是十分像了。觉得她眉眼间偶尔露出的娇媚之意有些轻浮,步态也过于轻盈了,不知为何老是让她想起兄长后院里的那些扬州瘦马。
“妹妹说话真是娇软动听,带着些南边的口音,”钱蕴仪带着些试探,她总觉得两个人如此相像未免太过巧合,尤其是额上的红痣,就是双生子也少有这么巧的。
苏景如掩口而笑,“让姐姐听出来了,我的奶娘是扬州人,把我口音都带偏了,怎么都改不过来。”
“是么,”钱蕴仪笑了,“可惜我母亲没给我找个南边的奶娘。”
两人说了一会话,看起来就亲热了很多,钱蕴仪心知皇后不会随意提点她带着苏景如出来,必是有用意的,她也不急,就带着苏景如在楼中走动,刚绕了一圈,就有荣寿公主身边的宫女花蕊找了来,“三小姐,公主们都在二楼听戏呢,令奴婢来寻你。”
“难怪都不见她们,”钱蕴仪笑着说了一句,转头对苏景如说,“公主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我们一起去吧。”
能与公主交好,于自己是有极大的好处的。苏景如心知肚明钱蕴仪这般照顾她都是看在钱皇后的吩咐上,只是有好处为何不拿,她笑着答应了。
雾溪安静跟在苏景如身后倒也不说什么,跟着苏景如下了二楼。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她们刚下去,就看见燕王和钱蕴兴从回廊走来。
钱蕴仪面上一喜,就想迎上去,就被人拉住了袖子。回头就看见苏景如蹙着眉,“姐姐,我刚才贪嘴多吃了两颗杨梅,这会儿有些不适。”
早不闹肚子,晚不闹肚子,这会儿燕王就在前面呢,钱蕴仪心下不快。
苏景如已迅速说道,“姐姐不必管我,有雾溪姑姑陪我就好了,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奴婢陪着苏小姐去吧,”被钱皇后派来服侍钱蕴仪的宫女这时很是关切地扶住了苏景如。
“也好,多一个人陪着你我也放心,”钱蕴仪看夏冬如此殷勤,猜测许是皇后授意,就更放心了。
苏景如眼看着那个朱公子就要过来了,顾不得推让,急急往楼上跑去。
钱蕴仪蹙眉,毕竟是养在庄子上的,规矩还是差了点。不过苏景如怎样都与她无关,钱蕴仪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迎上去,“王爷。”
“蕴仪,你来得正好,我不小心把酒泼在子谦身上了,你快来帮忙擦擦,嗝,”钱蕴兴大着舌头说话,还打了几个酒嗝。
钱蕴仪嫌弃地皱眉,“哥,你又喝得醉醺醺的。”
她往燕王跟前走了一步,歉然道:“我兄长无状,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钱蕴兴故意泼了他一身酒水,又装疯卖傻拉着他出来找地方换衣裳,就是为了让他偶遇钱蕴仪?随着钱蕴仪走近,她身上的香气扑鼻而来,燕王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步,“无妨。”他有些在意,刚才从钱蕴仪身边跑走的身影似乎很眼熟。
“可是王爷的衣裳,”钱蕴仪揉揉帕子,含情脉脉。
“刚巧这边就有一间客室,”花蕊已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里面锦帐绣榻,果然是一间供人歇息的客室。
“咦,巧了,蕴仪快来帮子谦换衣裳,”钱蕴兴醉醺醺地,扯着钱蕴仪的手往燕王身上推。
燕王躲闪不及叫满身的香气钱蕴仪扑进了怀里,顿时神志一阵恍惚,迷糊间就被人推进房间里了。
只剩下燕王和她两个人被关在房间里,钱蕴仪顿时就明白了皇后姑母和自家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道燕王是中了什么迷魂药,此时脸红如火,抓着她的双肘,看她的眼神都迷离了。
他的手劲大得出奇,钱蕴仪满心羞涩,也顾不得痛,有些害怕,又极为期待,只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做不出主动往燕王怀里靠的举动,只娇声唤了一声,“王爷。”
屋子外,钱蕴兴附耳在门上听了半晌,可惜楼下换了杂耍班子,正锣鼓喧天,吵得他什么都听不到。不过燕王中的药极为霸道,美人在怀,不可能坐怀不乱。
钱蕴兴胸有成竹,吩咐花蕊。“半个时辰后再来开锁。”此时他眼神晴明,根本不是刚才那醉醺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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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苏景如借故跑了,为了假装到位,还去了一趟恭房。
待出来,她平复了心情,假装好奇地问雾溪,“刚才那是谁,我看钱姐姐似乎是认识的。”
“宝蓝衣裳的燕王殿下,穿大红箭袖的是成国公世子,钱三小姐的兄长,”雾溪对苏景如不跟着钱蕴仪凑热闹是很满意的,那个钱蕴兴是出了名的纨绔,要是冲撞了苏小姐,娘娘该罚她了。
那个朱公子竟然是燕王?苏景如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震惊,那么阿福岂不是也在京城了?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身份,难道就要被人戳穿了么?苏景如眼沉如墨,她不能坐以待毙。
雾溪没有察觉不对,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姐忽然不高兴了,提议道:“苏小姐可要四处走走,到午时就龙舟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去找个好位置坐着罢?”
“二楼适合看戏,赏龙舟却是三楼四楼最好,”夏冬忙道,“苏小姐不如去前面的荷香阁。”
夏冬说得不错,雾溪听了没有反对。
苏景如怕她们察觉自己的异常,就点了点头,“那去看看。”
“夏冬,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有人惊讶道。
苏景如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从荷香阁打开的窗子里探出头来。
“公主,奴婢是陪长兴伯家的小姐来的,”夏冬恭敬回答。
这位公主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苏景如不用雾溪提醒就想到了这个年岁的公主只有周嫔生的四公主乐平公主了,她低下头去行礼,“臣女苏景如,拜见乐平公主。”
“哎呀,这个姐姐好漂亮,我喜欢,”乐平公主已在他们说话间蹦蹦跳跳地从荷香阁里出来了,很是亲热地挽住了苏景如的手,“漂亮姐姐,陪我玩。”
苏景如有些手足无措,她进宫前也听苏景明交代了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这位乐平公主是现在最受宠的公主,脾气也是最大的。她一面随着乐平公主走,一面讨好她,“公主缪赞了,明明是公主更漂亮。”
“你们不要进来,”乐平公主却没有理苏景如,而是指着想要跟着进去的雾溪颐指气使道。
“奴婢是奉了贵妃的命令,伺候苏小姐的。”雾溪站住了,试图争取一下。
“哼,”乐平公主冷笑,“难道你还怕我吃了苏姐姐不成。”
雾溪虽是顾贵妃身边的宫女,也不敢跟乐平公主相争,低了头退后一步,“奴婢不敢。”
“漂亮姐姐我们自己玩,”乐平公主这才满意了,拉着苏景如进去,咣当关上了门。
苏景如本以为乐平公主是真的很喜欢她,哪知一进来就被乐平公主甩开手。
乐平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对这屏风后头道:“我帮你把人带来了,你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
苏景如惊讶地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人,深深地福了下去,“皇长孙殿下。”
“苏小姐不必多礼,”长得清风朗月一般的皇长孙脸上有些慌乱,他略带羞涩地对苏景如作了一揖,“冒昧来见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见皇长孙如此模样,苏景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咬着唇,眼波含情,“我见到殿下,也是欢喜的。”
第52章
将至午时, 御河之上十数条龙舟并驾齐驱,已是做好了比赛的准备, 从紫云楼上远远望去, 只能看见龙舟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彩旗。
皇帝饶有兴致地与亲近大臣下注,用一柄玉如意压了红色旗子的龙舟获胜。
石潼立在一旁, 悄悄给候在屋角的小太监比了个手势。不论各龙舟实力如何, 既然圣上压了红旗子赢,那么赢家就只能是红色旗子。
“紫气东来,这一轮,臣压紫色能赢,”成国公钱易笑着取下腰间的玉貔貅压在了紫色盘子上。
“圣上明察秋毫, 用兵如神, 臣只要追随圣上就行了, ”善于拍马屁的闲散宗室汝南王也拿了一块玉璧放在了红色盘子里。
负责记录的石敏忙提笔写上汝南王双鱼纹玉璧一。
跟着大臣们都陆陆续续地下了注,就连腰悬宝刀站在皇帝身边护卫的苏景明也取下腰间挂着的绣金线荷包,默不作声地压在了红色盘子里。
此时红色盘子里只有零星几样赌资。若是红旗子赢了,必然是赚翻了。
周御史囊中羞涩,略一犹豫, 还是把自己的钱袋放到了红盘子里, 老父一不留神就跑到了燕王府去教书, 要想诓他回家, 只好努力攒钱买锭苏墨给他了。
“怎么不见太子、燕王?”皇帝突然想起来儿子们了。
“殿下们应当是在二楼听戏, ”石潼话音刚落, 身穿大红织金团龙盘领窄袖袍, 头戴乌纱翼善冠的太子就大步走了过来,身边跟着成国公世子钱蕴兴。
今日的太子看起来神采飞扬,颇有几分雍容气度,他本就长得极似皇帝,这么一看,很有几分肖父。
太子,国之储贰,众臣纷纷俯首叩见太子,纵然顾选贪腐大案波及甚广,似乎也不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父皇,”太子目不斜视,走到皇帝近前低头问安。
太子终究还是要向皇帝低头的。
皇帝看着年富力强的儿子,略慢了几分才抬手扶了儿子的手肘,“太子来了,你四弟呢?”
“四弟不胜酒力,儿子让他先歇息去了,”太子语气亲昵,似乎是兄弟友爱。然而他直说燕王醉酒,这话落在某些迂腐之人的耳朵里,就是燕王太荒唐了,竟然早早就酗酒喝醉。
“老四就是酒量不如你,”皇帝笑道,“不管他了,龙舟赛就要开始了,太子你也来下个注。”
太子一看摆在长条案上的各色彩盘里都放了赌资,实是分辨不出来皇帝压的是哪一个,他从身后的太监手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金麒麟做赌注,压在了物品最少的黄色盘子里。
不多时御河上鼓声雷动,夹杂着人声欢呼,龙舟赛开始了。一开始大家还齐头并进,不多时就分出了先后来,其中有一条龙舟乘风破浪,很快就遥遥领先了,龙舟上红旗烈烈迎风招展。
“圣上英明,红旗果真旗开得胜了,”汝南王笑眯眯地,他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还请陛下把成国公的双鱼玉璧赏给臣,臣正缺个压纸的物件儿。”
“可,”皇帝心情好也不计较。
钱易故作不服,“还没到最后,怎能知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