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围墙前的大树,她第一天转学过来,第二次主动走向他。
第一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担忧,白皙纤弱的手递给他一张纸,整个人温柔得像初春的风,轻轻扫过,那个时候,所有的花都开了,他甚至闻到了春天的花香。
第二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恐惧,还有……他看不懂的恨与自责,然后,她落泪了,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滴下几滴水。
那是陈迟少数觉得疼的时候,疼得他抬起手,接她的泪,可是他不敢碰她,只能悬在她下巴那,那滴水很乖地落在在指腹……她的东西,她的温度。他在想,她也能像这滴泪跟着他就好了。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操场边的观众席。
时温想起那次李荣几个足球队男生对他的群殴,后来知道他会打架,而且打架很厉害,她就怀疑了那件事。但是她从来没问。
“那个时候,李荣几个人打你?”她语调微扬,眼里是温润的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句“为什么当初会转学”堵在喉间。
缓了声说:“我打的他们。”
她坐在观众席彩椅上,抱住膝盖,偏头看他,“你一个人打他们?那你说的那个学长是编的?”
他应了声,“编的。”
“为什么打他们?”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纯白绵t恤,浅色七分牛仔裤。
时温的脸很小,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干净清雅,第一眼会吸引人让人想要靠近,耐看又让人心里舒服的长相。
这么多年没变过,此刻换了这身衣服,就像个高中生。
“他们说你穿校服很好看。”陈迟缓缓说,声音很低很沉,“我不喜欢他们看你,所以打了他们。”
时温收回眼,盯着膝盖上的手。
“我不喜欢你穿那件蕾丝裙,因为别的男人会看你。”陈迟继续说,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叙述:“但是,我希望你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时温抬起睫毛。
陈迟伸手轻抚她耳侧的发,温柔又耐心,“在我眼里,你穿什么都是诱惑。所以,穿你喜欢的。”
时温握住他在顺她头发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你的。”
穿成什么样都是你的,别人怎么看,都是你的。你保护得了我,我也只属于你。
陈迟那只手仿佛被烫了一下,随后就是暖流袭击全身,又牵起躁动因子,他双目暗下,光泽危险。
气氛瞬间变化,还没愈演愈烈,下课铃声响了。
大课间休息。
时温没松开他的手,“我们去找班主任吧。”
到了教学楼,终究是放开他的手。
吴冬正在带这届高三的学生,日复一日的繁忙与紧迫。
时温和陈迟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冬还没回来。他们倒是遇到了化学老师王瑞。
王瑞正在喝茶,慢悠悠地,颇有当年数学老师的架势。
“稀客啊——”王瑞声音和表情里都是复杂的感叹:“你们竟然还在一起?我以为你出国了就不会回来了。”
陈迟朝他微微颔首,“自然回来报效祖国。”
王瑞倒吸一口气抖了抖肩,说话也不遮拦,对时温说:“你调.教的?现在这个样子?”
时温上一次返校已经感受到了化学老师跟上学时期“棒打鸳鸯,仇恨情侣”形象的反差。笑着说:“他大概,自学成才。”
王瑞喝了口茶,“那肯定也是为了你。上学那会,我就觉得这小子,啧,怎么形容?小。世界小的别人钻不进去。”
时温也这么觉得,一直这么觉得,突然好奇,她到底怎么钻进他的小世界里的?
王瑞又继续说:“所以老师们给他说什么都不听!让他学习他不学,让他别早恋你看看现在还跟你,到处真的是……说不动!现在想想我都气得牙痒痒。”
时温轻笑,身子倾斜靠了一下陈迟,有点跟他闹的意思。
陈迟眼底浮起笑,垂眸看着她的视线里宠溺肆意。
王瑞又喝了口茶,“你们后面打算怎么样?”
时温开始没听懂。
陈迟听懂了没接话。
王瑞算了算,“你们该有二十五了,还不打算结婚?”
时温脸颊热起来。陈迟缓声说:“在考虑中。”
时温看他侧脸。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旁边有女老师听到接话。
“都二十五了,觉得没问题就结婚吧。以你们俩的颜值生出来的小baby肯定绝世美颜!”
小baby……
时温睫毛颤动。
王瑞跟女老师聊了几句,又朝陈迟扬扬眉,“上学的时候还真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早恋,更没想到一谈谈这么久。”
两人都没说话。王瑞兀自说:“但是现在的小孩不一样了,感情不专一,今天谈这个明天谈那个,老师拆散一对,没多久人家就有了下家……”
“唉,越来越能闹,前段时间就把你们数学老师气进医院了。”
时温瞬间收了淡笑,“数学老师进医院了?”
王瑞叹气点头。
陈迟淡淡说:“那是他们的损失。”
王瑞笑了,“的确。”
数学老师上课出了名的严格,对于上课时间和下课时间,桌上摆放的物品都严格。他有多严格,思维也就有多严谨。哪怕年纪大了,逻辑也很是清晰,教学方式简练直接,解题也是直中要点。
现在那群学生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数学老师气病了,的确是那群学生的损失。
时温环顾一圈办公室,吴冬还没回来,其他老师在备课和批卷子。
关钰不在。
大学毕业后,关钰就来二中当物理老师了。
“关钰呢,老师?”时温脱口问出疑惑。
问完也注意到身旁人明显愣了一下。
可话收不回来,王瑞也开口了。
“正想说这事呢,唉,小钰腿骨折了。”
时温大眼,“骨折?”
那女老师又接话,“下雨天不小心摔着了,就前两天的事。唉,真的是状况百出啊。不过这小伙子责任心强,已经回家备课了。”
“小钰平时脾气不错好说话,但愿那些学生看在他都受伤的份上,后面这段时间别再给他惹麻烦。”
……
离开办公室后,时温跟时暖打了个电话。
“姐你知道关钰哥骨折的事吗?”
时暖那边很静,闻言也是很惊讶,有放笔的声音,“骨折了?他没提过啊。不过我最近跟他联系不多。”
时温皱眉,“我刚刚返校,老师说已经是前两天的事,可叔叔阿姨都不在国内啊。”
“可能是他找的朋友帮忙吧,毕竟找我们俩不方便,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也许吧。为什么都不说一声呢。”
“你要去看看他吗?”时暖声音低了几分,“我就不回去了……你连着我的那份,帮我看看他,然后告诉我他的状况。也帮我骂他一顿,出事了都不跟我们讲。”
时温抿着唇,没有说话。
时暖也静了。
陈迟察觉到时温不对劲的安静,侧头,就听她说:“好,我去看他。”
他抬起的脚卡住。放下,停在那。
两人已经走到校门口。
时温挂了电话。
关钰跟她和时暖一起长大,小时候她们被欺负,他没少替她们出头,他们又是对门的邻居,那么多年没少窜门玩。
看肯定是要看的,时温也不打算瞒着陈迟。
她要说话,陈迟却抬脚径直往车那走。
时温跟上,坐进车里,缓声说:“陈迟……”
“不去行不行?”
他打断她的话,眼睛望着前方窗外。
时温立马说:“不是我一个人去,是你陪我去。”
他眉毛动了下,却没有动容,“我不希望你去看他……”
她没想到说明白了他也不愿意,疑惑蹙眉,却仍柔声解释说:“陈迟,我和时暖跟关钰哥一起长大,我们最多是哥哥妹妹的那种关系。小时候我们两家大门开着,就是对门,会在一起玩,就是关系比较好的玩伴,要有什么早有了,真的只是朋友。”
她说完,发现他脸色更难看了。
她挠了挠耳朵。
真的越解释越乱。
“陈迟,我……”
“时温。”陈迟低低唤她。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撑着额头,小臂肌肉线条紧绷,青筋轮廓明显,声音压抑克制,“你再这样,我真的忍不住了。”
时温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