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低头继续下楼,步伐更快。
陈迟拢起眉头,察觉到异样。
一路上时温都没说话,后脑勺对着他看窗外。到家时,时温主动说,要做面吃。
陈迟没有再拒绝她下厨房。
时温做面的功夫,陈迟出门给宋腾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她父母的情况。”
宋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谁,反应过来,奇怪又果断地应下。
回国时,宋腾不止一次跟陈迟提起查询时温这七年的状况,他每次都是一口否决。
陈迟觉得,她再怎么变都会在他的认知内。高中的时候他伪装自己跟她在一起,多年后他不想再用某些手段,而且,调查太多,了解太多,他担心自己会选择走某些“捷径”,一些事做的痕迹太过刻意,毕竟他总是忍不住靠近她。
热腾腾的面,青菜色泽仍旧鲜艳,番茄躺在一边。她还精心装盘了,缭绕的雾气后她脸颊粉扑扑的,朝他弯唇笑,将筷子摆正。
在那一刹陈迟真心觉得,能在这里吃到这碗面,死了都值。
吃完饭,碗筷收拾好,陈迟收到宋腾发来的文件。
他回到自己屋子看的,将文件翻了个底朝天,视线恍惚,思维混乱。
他随手将文件丢在一边,跌跌撞撞去冰箱那,想拿酒,却突然想起时温将他的酒都给了楼上的那两个好友。
陈迟头靠着冰箱,冷气扑脑,他打开一听果汁,往肚子里灌。
冰凉的液体让他呼吸发冷。眼睛却是模糊,周围都被弱化,只有中间跳出一行的字。
车祸双亡。
就在陈迟离开后的那个夏天,就在高考的第二天。
时温的父母开车去邻城为姐妹俩准备毕业礼物,路上出了车祸,车翻礼物碎。
陈迟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喝不动果汁,他滑坐在地上,靠着冰箱,四肢无力。
怎么会……
怎么会?
为什么……
陈迟在心底一遍一遍问自己。他抓住发根,头疼欲裂,牙紧紧咬着,喉头苦得反胃。
在国外的第五年,陈迟被诊断恢复正常状态,关于他的占有欲,leon解释说那是他性格的一部分,只要不再过于偏执极端,不发生伤害事件不影响正常生活,适当的占有欲无大碍。
但是陈迟不信,他不信自己被治好了,那种强烈想要回国拥有她,想到她身边有其他男人他就恨的心情,让他担心,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病,他不敢回国,万一伤到她了……
等他彻底好了,所有的事都好了,他回国了,她会愿意主动走到他身边,因为他是好的,他足以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
陈迟捏着掌心,皱眉摇头,呼吸混乱。
……是他承受不了,承受不了伤害了她的后果,不能接受她因为自己受伤,因为他觉得他跟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同,他该是成为让她第一时间依靠的存在。
一直没回国……因为觉得自己还有病,所以一直挣扎不敢靠近……
陈迟后脑勺抵着冰箱,上方冷气流窜,淡淡的凉,他双目似是沁着冰水。
原来他这么自私。
他嗤笑一声,胸口梗疼。
他以为那都是为了她,但其实只是为了他自己吧……
因为她受伤他会难过会痛苦,他不希望自己难过痛苦,所以一直没回国。
就是自私的……因为他只想着还有病伤害了她怎么办,却没想过她有多需要他,没想过她多想念他。
如果想了,可能早就回来了,不一定……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她很需要他希望他回国和他可能会伤害到她不该回国之前权衡过。
没有权衡过,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这段感情,而后果断选了不回国。
陈迟蜷起腿,胳膊向里挤压太阳穴,指关节绷白。
他又在脑补那场车祸的场景,她得知死讯后的模样,她的泪,她亲爱的父母……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竟然不在。
一墙之隔,时温在等待。她以为陈迟还会过来,然而等到十点多,房门依旧没被敲响,她太阳穴疼,情绪低落,也没心思再等。
洗漱完,时温换了睡衣刚躺上床,门响了。
时温从猫眼看去,睡意都惊没了——
门外,陈迟抱着叠得整齐的被子站在走廊。
第94章
时温小心打开一条门缝,冒出脑袋, “你这是……”
陈迟应该刚洗完澡, 穿着松垮的居家服, 头发半湿, 发丝懒散地趴着, 眉眼湿.漉漉,黑眸在楼道的光下水水的。
他桃花眼半垂,声音雾蒙蒙的,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小朋友, “我房间蚊子太多……”
时温主动忽视他手上的被子,问:“那你要电蚊香吗?我这还有。”
陈迟耷拉下脑袋, 掀起眼帘慢悠悠盯着她。
“我想住你这。”
时温犹豫了一会,某个时间点有点想明白了某些事,缓缓地将门拉开。
陈迟低头闷声走进去。
时温手还没来得及往沙发指,陈迟“自觉”地走向她的卧室。
时温张了张口,背紧绷着, 可最后只是锁上门。
乐锦出国演出了, 不大不小的房间只有他们俩。
时温没有将卧室门关上, 从浴室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吹吹头发, 湿着睡觉不好。”
陈迟在铺被子,他将时温刚摊开的被子拢齐,放到床的另一侧,风扇动,熟悉温暖的香味让他神经放松。
两床被子整齐摆放, 然而床不算大,被角紧贴。
陈迟坐在床边摆弄床头灯,时温过去将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为他吹头发。
他半阖上眼,感受她的五指在发间穿梭。
“好了。”时温轻声说,将吹风机拔下放在桌边。
吹头发时她一直坐在他身侧,现在在床头柜前半弯腰摆弄电线。衣领下垂,陈迟看到一片白皙有致的锁骨,以及一道神秘的弧度。
他别过眼,猜测她忘了没穿那个的事。
时温将“忘记”贯彻到底,将灯光调到最低,她转到另一侧上床。
“你现在想睡了吗?”时温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她很紧张。
陈迟鼻音应了声。
朦胧的光影下,女人皮肤白净细腻,粉粉的唇动了几下,睫毛也随之颤动,柔和的像夏日的月光。
他手痒,想抱她。
时温将灯关了,室内一下昏暗,隐约的月光,气息像风中的薄纱,起起伏伏,隐隐约约。
她身子往被子里缩,当被子摩擦衣服,胸前触感似有若无时,用了半分钟时间反应过来。
另一床被子里,男人的头伸过来,埋进她的枕头,轻嗅她放在边上的头发。
时温身子一下绷得紧紧的,耳朵涨红。
她是知道陈迟不会做什么才放他进来的,就算他想做什么,她不愿意他肯定不会强迫。就像七年前,她在他家睡着了,他躺在她旁边被子的上面,说:“你不允许,我是不会乱做什么的。”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这时传来,比记忆力的深沉,沙沙的,却很温柔。
时温忽然没那么紧张了。然而他胳膊伸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时,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陈迟紧紧搂着她,隔着两床被子,他感受不到她的温度,身子像沉在水里,他需要一块浮木,于是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拼命呼吸她发间的味道。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时温完全在状况外,听到他这句,有些不知所以。
他又道歉:“对不起。”
时温身子已经被他掰得跟他侧身相对,她只是问:“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啊?”
陈迟紧闭着眼,黑夜让他思绪消沉,让他扎进黑暗,他忍不住向她靠近,就快扎进她怀里。
时温瞧着他的状态,从被子伸出手抚摸他皱紧的眉。
陈迟睁开眼,时温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炙热。
陈迟担心她因为想起父母的事会难过,晚上睡不好便过来的。
但是此时,他意识到许多时候,就像七年前,需要被安抚的好像总是他。
陈迟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捏着,最后捂在自己脸上。他的呼吸炙热,扑在掌心,有点痒,忽然开口说:“我的病好了。”
时温一怔,睁大眼看他。
陈迟亲吻她的掌心,声音像呼吸一样热,“我回来了。”
“以后都不离开了。”
时间都慢了,静静地流淌。
时温意外于他会承认病好了。
回国后,她时不时就会感觉到,他一直处在挣扎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