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更何况并不是没有先例。
雷丁是海葵的一阵摇动,是蚌开口处的一点闪光,是海豚跃出海面的一片水花,是再怎么睁大眼睛仔细凝望也会错过的美好,他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他游过的海水总是腥甜,他夹着鲨鱼的精液爬上章鱼的床,他是永不熄灭的欲望。
你记起你们的初见,那天你和女伴一起回家,女伴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你藏进海藻丛,墨绿的植物被压进泥里,泥沙在海水里缓缓四溢,同伴的心跳撞击你的肩胛骨,揽在你肩头的手臂内侧皮肤又烫又黏,呼吸带来的水波扬起你的长发,“别出声!”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你想要分辩自己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却被她不由分说地往海藻深处按了按,你的尾巴陷入湿软的泥里。
“真的是雷丁……该死的婊子!”女伴的声音奇异地拧了一下,你想问一问雷丁是谁,转过头时看见她放大的瞳孔和半张的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厌恶与迷恋在她的眼睛里燃烧,指甲几乎嵌入你的肉里,你被她这神情吓得不敢作声,只得自己找寻谜底。
谜底就在你前方二十米处,你的男性同族被蛇压在礁石上,无鳞的灰色长尾一圈圈缠紧了他,瘦白的手下流地抚摸蜜色的胸膛,肌肉随着呼吸海浪般起伏,他皱着眉,嘴角却上扬,像在忍耐苦楚,又像沉溺于极大的喜悦。
海蛇在他耳边低语着些什么,黑红蛇信一闪而逝,那个叫雷丁的雄性咧着嘴笑,你忘了呼吸忘了眨眼,直愣愣地看着他,你读出他的唇语。
“来,操死我,就今天。”雷丁对蛇说。
海藻宽大的叶片略过你的眼睫,浅绿色的光,时间突如其来地停滞了。
你和女伴在海藻丛里一动不动地趴着,女伴咬牙切齿地骂他是个欠操的骚货,海马族的耻辱,“天知道他被多少人上过,脏得要死,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下得去屌!我看到他就想吐!”你被她声音里的愤恨惊住了,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发现她的眼神依然像舌头般贪婪地贴在雷丁身上。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你一言不发,直到她骂光了所有用来形容一个人道德败坏的词语,你才开口问道:“他叫雷丁?”
“对!就是这个被人玩烂了的脏东西……你是我们海马族最优秀的雌性,你千万要离他远点……你得跟更好的,清清白白的好人在一起!”她说。
你没吭声。
雷丁的喘息呻吟网一样把你织住,他被操得熟透了,浅棕色的皮肤深处泛起红来,海水里飘来一点浑浊的腥味,你舌根发干,他异形的鱼尾像被烫伤似的痉挛了一下,蛇卷得更紧了,埋头在他颈窝里,他翘着半边唇角,目光越过一切,直达你所在的海藻丛。
时间好像被人按下了0.1倍速按键,海水在你耳膜嗡嗡作响,他胸前吻痕斑驳,左眼皮极其缓慢地合拢又分开,戏谑光芒闪动,嘴唇一开一合,最后定格成了一个嚣张的大笑。
你是被女伴拖着离开的,你一路上都在回想他说了什么。
“他居然还敢对我笑!怎么,他以为他这样就能勾引到我了吗?就他也配?脏东西……”女伴恨恨地骂道。
啊,你恍然大悟,他问你好不好看。
你抬起头来,对女伴说道:“他没有。”
“什么?”女伴被你打断了,不解地看着你。
“他没有对你笑。”你说。你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字字清晰地说道:“他也没有勾引你。他没有。”
女伴往前了一步,想对你说些什么,你转身游走了。
再后来你不知怎的在自己的狩猎区又一次遇到了雷丁,他没有半点闯入他人领地的歉意,倚着石壁居高临下地打量你,尾巴缠在珊瑚上,随着海浪摇摇摆摆。
你拎着一串沙丁鱼,不知所措地抬头仰望他,犹豫着该说些什么。第一次见面?可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上次……你需要为上次的事道歉吗?不了吧,不如当做没有发生过……
“我……我刚抓的沙丁鱼,你要吃吗?”
“你这里鱼好少,要不要去我那看看?”
你们的声音同时响起,雷丁响亮地啧了啧嘴,嘴角下撇,眼睛却弯出个笑模样。
“拿来。”
“真的可以去吗?”
你们的声音又同时响起了,他没绷住,笑了,尾巴从珊瑚上松开,腰一摆游到你面前,抬手挡住你的嘴:“你别说话了。鱼拿来,去我那。”
他的手是温热的。
你用力点点头。
再后来你们开始约会——在海底火山旁,在沉船上,然后你们结为伴侣,他怀孕。
海底不停留的风在你身边停下。
直到……直到今天,“别族又不能让我怀孕。”雷丁撇着嘴说。
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