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位表弟,看似对我一往情深,可惜到底非我良配。
但我还是答应了他,同他商定五日之后,他想法将岩弟从卫府送走,只要岩弟一离了卫府,嫂嫂自有法子带我离去。
我早已想过数种将岩弟从卫畴身边调开的法子,只恨近不得岩弟饮食起居之所,空有智计,却施展不得。
单靠我和嫂嫂,是断然无法从卫畴眼皮子底下将岩弟带出来的,可若是有了卫玟相助的话,那便有了五成的把握。
我将所思之法细细讲给卫玟,交由他去操办。他毕竟是卫畴的公子,又有一干在卫畴帐下任职的友人,只花了两天功夫,便成功地让“岩弟”重病在床。
实则他不过是吃了几粒葡萄蜜饯。说也奇怪,我这弟弟只要一吃葡萄便会浑身起水痘,像极了天花的症状,再让卫玟买通医官,说他染得是天花之症,为防传给他人,需到一处僻静房舍静养,万不可再随侍于卫畴身边。
而岩弟被送去养病的那间屋舍,在卫府西北角最偏僻处,同府外只有一墙之隔。嫂嫂只花了半个晚上,便成功地在那堵墙上开出个可容一人钻过的狗洞来。
到了第五天夜里,嫂嫂半夜潜进我房里,手起掌落,弹指间便将我房里的几个婢子尽皆打晕,背起我轻车熟路地绕到一处女墙边,那里植着一棵高大的榕树。
嫂嫂这三年来果然身手大进,虽背上多了个人,却仍是三两下便爬到了树上,踩着一根枝干朝女墙方向走了几步,眼见那枝干快要承受不住,嫂嫂足尖一点,已纵身跃上墙头,再屈膝一点,从墙头飘然而落。
她也不放我下来,继续背着我快步离去。我们赶到西城门时,天边隐隐现出一线微光。早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卫玟不负我所托,已将岩弟平安带了出来。
可他却不听我劝,竟在留下的书信里写明,是因同我两情相悦,故而双双逃婚私奔,待结为夫妻后再回家向父母请罪云云。
嫂嫂眉毛一挑,便想骂他,我忙暗中摇首拦了下来,事已至此,便是斥他一通,又能如何。
片刻后,曦光初明,城门大开。赶在卫畴发现府中少了我们四人,下令封城之前,我们已经顺利离开了邺城。
看着邺城城门在身后越来越远,我不觉伤感,反觉解脱,如困鸟离笼,终得自由。
为了躲开追兵,出城之后,嫂嫂让那车夫继续赶路,往西而行,而我们四人则改服易装,均作男子打扮,步行到邺城城北二十余里外漳水边的一处村落,歇宿在一户渔人家里。
那渔人将我们领到他家闲置的空房,刚一退出去,卫玟便一脸关切地问我道:“姊姊,走了这半天路,可累着了吗?我去管那老伯要些热水,给你擦洗可好?”
我点头答好,见他背过身子走向门边,便朝嫂嫂使了个眼色。
嫂嫂抬手便是一掌,干脆利落地将他打晕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和收藏哈!虽然这两天出差,但我会争取在火车上用手机码的
甄氏被杀之迷(六)
关于甄氏之死,祥瑞御免的马亲王的脑洞是这样滴:
首先,他认为曹睿是袁熙的种,并且曹丕后来也知道,但是为了争世子之位,有个儿子,而且他这个儿子还颇得曹操喜爱,这是很有利的加分项。曹操是很喜爱曹睿的,曾经说,我们家的基业就靠你这个娃娃啦!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除非不想当世子,否则完全不会去嚷嚷什么,好你个甄宓,居然让我喜当爹。
而甄氏就是为了保护儿子的身世秘密,最后才会有那样的结局。
原本呢,即便知道自己喜当爹,但曹丕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杀了甄氏母子,三国时的人很喜欢养义子啊,假子啊之类的。曹操除了好人、妻之外,也很好这一口,就是替别人养儿子。现代很多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事,曹老板做起来很开心,这个梗,咱们后头再八。
总之呢,就算曹睿不是自己亲生的,曹丕也犯不着因为这个杀了甄氏,因为甄氏并不是在嫁给他之后才找了隔壁老王。
真正把甄氏送上不归路的,是因为有人给曹丕出了一个夺取世子宝座的妙计。
啥妙计呢,明儿见啦!
第20章 被抓
我帮着嫂嫂将卫玟抬到简陋的竹榻之上,替他盖上薄被,将早就写好的一枚竹简塞到他怀里,轻声道:
“对不起,子文,我骗了你。我只是想借你之手能逃出卫府,从未想过和你私定鸳盟。今日一别,望君珍重!”
言毕,我重行背起行囊,嫂嫂背起沉睡的岩弟,我们给了那渔人五百钱,换得一只竹筏并一袋麦饼,连夜沿漳水顺流而下,再入沮水,天明时分,竹筏已入汉江。
再沿汉江顺流而下,大约需行上三日,便会到襄阳,到了襄阳,离武陵便相距不远。
嫂嫂咬着一块麦饼,有些口齿不清地问我,“阿洛,你不愿同六公子在一起,到底是为何?我瞧他对你倒真是痴情一片。”
先前在卫府,因说话不便,我只同嫂嫂说了离开卫府的各种安排,并未细说我同卫玟之间的种种,只说等我们一出了卫府,便寻个机会弃他而去。
嫂嫂当时也没多问,此时想是泛舟江上,无事可做,便又想起来追根究底了。
我便将卫玟那日打算说给她知道。
“子文,他并不甘心同我避世而居,隐姓埋名一辈子。他是想等到木已成舟再重返卫府,只是……”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若同他私奔,便此生都低人一等,由世家女而降为妾妇。我又如何甘愿?”
“更何况,我从来就无心于他,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那卫恒呢,你当年那么心悦他?”嫂嫂又旧事重提。
“阿洛,你别怪我总是提起他,我可不是那些不识情爱滋味的小丫头。你也知道,当年我同你哥哥的婚事一波三折,姑氏执意不肯允婚,我为此受气倒也罢了,连累我父亲也为此而受辱,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跟谁低过头……”
嫂嫂深吸一口气,“我当时真是恨极了你哥哥,光说要娶我,却连他自己母亲那一关都过不了,要我受这许多委屈。我当时真是不想要他了,给他写了三回绝交手书,把他送我的东西全还了给他。”
说到这里,嫂嫂忽然又长叹了一声,“只是这情之一字,一旦沾上,便跟染上重病,食了毒草,哪那么容易一下子说好就好,说断就断。那个时候,我恨你兄长恨的要死,都斩不断对他的爱念,自他去后,我这病怕是再也……”
嫂嫂没再说下去,呆呆看着江水出神。
我亦看着那浅碧色的江水,重重心事似也如这汉江流水,连绵不绝,望不见尽头。
诚如嫂嫂所言,情之一字,既已沾上,轻易解脱不得,若非如此,前一世,我也不会最后仍是嫁了卫恒,皆因心中那一点爱欲始终不曾熄灭。
明知这桩婚事非他所想,明知我和他之间隔着种种旧怨新恨,却在得知他允了这门亲事后,还是闭上双眼,任由卫畴将我嫁给了他,想着能默默守候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这一次,重新来过,我不会再重蹈覆辙,再让自己落到那般凄惨结局。
自卫畴定下我与卫恒的婚期之后,我脑中曾闪现过的那些可怖画面每夜都会出现在我梦中。
……团扇后我含羞带盼的脸……
……喉间滑过的冰凉酒液……
……暗黑的血色一次又一次从我的唇畔涌出……
……痛如刀绞的五脏六腑……
……以糠塞口、被发覆面的素衣女尸……
……还有那三个小小的孩童尸身……
那种真切入骨的心碎、恐惧、绝望……绝不是一个噩梦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那些绝望和痛苦,皆是我前世亲身所历。
想是天机不肯完全泄露,令我无法完全忆起前世的种种,只记得这么几个似梦非梦、似真似幻的零碎片段,可就这几个片段亦足已令我胆战心惊。
因它们已将我的结局昭示的清清楚楚。
正值盛年,却已成棺中冰冷的尸体,身边还伴着另外三具小小尸身,我每次在梦中看到他们都心痛的无以复加。
若非他们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是我的孩子,我怎会这般肝肠寸断?
梦中所示,我似是被药酒毒死的,上一刻还是嫁与所爱之人的新妇,与夫婿共饮合卺之酒,下一瞬,便七窍流血……成为一具死尸,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累他们和我一道陪葬。
虽然梦中并未指明,是他杀了我,可梦中那杯毒酒却是我和他的合卺酒,是否在暗示我的死同他脱不了关系?
若我嫁了卫恒,虽然不会在新婚之夜就被他毒死,可等着我的,始终是一条死路,连同我的孩子们。
所以,我不能嫁他,万万不能嫁他。
我再是心悦于他,也不愿因他而再次落得那般悲惨下场。
所以,哪怕是骗了卫玟,我也要借他之手逃出卫府,我再不要如上一世那样,以糠塞口、被发覆面,不得好死!
可是我这满腹心事,却不能对嫂嫂明言,我只得将程熙抬出来。
“我在邺城三年,全赖程熙体贴照顾,实是欠他良多,可是他却死于卫恒剑下。我如何能嫁给一个杀夫仇人?”
我总觉得在前世里,程熙并没有死,至少不是在邺城刚破时便丢了性命,否则我是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程熙虽非我心悦之人,但却有恩于我,我断不会嫁给一个杀了我恩人之人。
嫂嫂听了我的辩白,没再追问下去。“不管你嫁或不嫁,嫂嫂都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这桩婚事是不是我家阿洛所愿,能不能让我家阿洛快活。若是不能,那便是天王老子要娶你,嫂嫂也得把你给抢回来。”
“等咱们到了武陵,找到那处桃花源,你若还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咱们就窝在那里头做一辈子好姐妹,过一辈子逍遥日子。”
我含笑道了一个“好”字,将头靠在嫂嫂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嫁人了,只想找一处安静的所在,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若我所料不差,只消几个时辰,卫畴手下骑兵便能追上我们出城时所乘那辆马车。
因为我让卫玟吩咐车夫,在驶出城西三十里后,将车弃于道旁,骑马而行,等到再骑行出五十里外后,将马放归山林,人亦寻一处偏僻村落,躲藏起来。
这一番故布疑阵,只为引得卫府兵士朝城西方向一路搜寻,越追越远,却想不到我们其实就在邺城左近的漳水,由水道而行,顺流直下。
我们在这竹筏上又沿江飘了两日,问了江上所遇渔夫,说是再行一日水路,便到襄阳。
岩弟听了,比我和嫂嫂还要欢喜,他头一次听说桃源,好奇心重,早已盼着早些去到那世外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只消再过一日,等我们到了武陵,得入桃源,便可彻底得脱罗网,再也不怕被卫府的兵士追到。
我抬起双手,举目细看,当日在卫恒剑下所受之伤已然彻底痊愈,再看不出丁点痕迹。而在前世,我这一双手则是重伤难愈,就此废了。
可见,上苍既许我重来一次,必然不会全然如上次一样,让我再受种种苦痛折磨。
我定会如刘良送我那卷竹书中的女子宓娘一般,在重活一世后,虽仍有波折,但均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最终岁月静好,享尽余生安乐。
可惜,我的美梦只做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惨遭破灭。
那天傍晚,因为贪图赶路,我们找不到借宿的人家,幸而在岸边一处山下找了处山洞,勉强可以过夜。
连着赶了一日陆路,两日水路,我们三人均是疲乏不已,尤其我与岩弟,更是累得倒头就睡,直至天光大亮,方才醒来,却不见嫂嫂人影。
我只当她是早起去洞外练拳去了,并未多想。见岩弟犹自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他,便想先去江边洗漱,等找了嫂嫂回来,再喊醒他也不迟。
我先寻到一处极隐蔽的所在,仍不放心,又脱下外袍挂在树枝上将自己挡严实了,才敢蹲下解手。
身为女子,在外行路,饮食粗粝、餐风饮露倒也罢了,就数这等更衣之事最为不便,只得这般草草对付,于我这等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而言,直如上刑一般羞窘。
虽然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每次在这山野间行这等更衣之事时,我却仍是觉得脸颊发烫,极为不自在。
整理好衣衫,我快步行到江边,掬起一捧江水,缓缓净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昨晚上岸后,我们明明将那竹筏也拖到岸上,系在那株槐树下,为何现在却是空空如也,踪影全无?
我心头一沉,急忙朝山洞奔去,哪知回去一看,山洞里亦是空空如也。不但嫂嫂不见回来,就连岩弟也消失不见。
巨大的恐惧将我淹没,一颗心怦怦乱跳。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