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在这种时候,越是一无所有,不越是能够得到惠王的信任嘛。燕氏一族虽然也深受惠王信任,但是,难道惠王心中就不担心燕氏坐大成为又一个宋家或者陆家?惠王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想着自己的江山千年稳固嘛。”
“惠王现在最需要什么?需要一个可以和陆行空相抗衡,但是手头上又没有军权的智者——以前,爷爷和陆行空、宋孤独并称“帝国三公”。宋孤独已经死了,陆行空也只能以活死人的身份躲在幕后行事。现在,也只有爷爷能够帮助惠王了——”
“我一无所用,如何与陆行空相抗衡?”
“爷爷,倘若惠王当真想要你和陆行空互相牵制,那么,他便会给予你所需要的一切——兵权、嫡系、钱财,最重要的是,他会给予你尊重和声望。”
“是啊。”崔洗尘显然被自己这个孙女的一席话给说动了,最重要的是,或许这也一直是他心里所图谋和不愿舍弃的东西。“只要我愿意站出来牵制陆行空,想必陛定会重新接纳信任我——那个时候,定然会给予我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包括燕氏、上官、以及诸藩镇的藩王也都将听命于我。这些都属于陛下,但是陛下却会将他们借我所用。借力打力,何事不可为?”
“帝国之内,能够与陆行空下几手的,也就只有我崔洗尘了。”
“如此一来,崔氏便可重新崛起,一跃成为望族。”
“是啊。”崔洗尘沉沉叹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心里都清清楚楚。以前,我崔氏兴旺的时候,谁敢与我大声说话?世态炎凉,崔氏落难之时,就是一个小小的飞羽将军都敢让我跪下接旨,敢用马鞭抽我——赵德祥,我必杀此人。”
说到此处,崔洗尘怒目圆睁,双手握拳,手指骨头捏得咯嘣咯嘣作响。
“爷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可千万不要生气——气坏身体——”
“都过去了?那些名门望族视我们如猪狗,如死人。就连他们的晚辈,那些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都敢明目张胆的来勾引我崔氏女子——小心住的樱花小筑门槛快要被他们给踏破了吧?以前他们谁敢?谁敢?”
“爷爷——”
“我都知道。我心里都明白。所以大和尚说让我放下——此情此景,我如何能够放得下?我后悔啊,当时若是让陆行空一剑将我杀了多好,哪里用得着经历这些,哪里用得着看到这些——”
“你说让我喝茶钓鱼听佛经,这茶喝起来是苦的,这鱼钓起来是痛的,这佛经渡不了人,听来何用?”
“——”
“倘若你说的那件事情是真的,陆行空若是当真不在天都,确实是天赐良机——不过,我不能亲自去和陛下见面,还得找个中间人试探一番。”
“爷爷可有目标?”
“崔氏屹立朝堂千年,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扫净的?总有几颗棋子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
“爷爷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崔洗尘把手里的鱼杆一甩,任由他噗噗噗的沉进水里。“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的再赌上一回——”
“我支持爷爷的选择。”崔小心的眼里红光弥漫,瞬间又消失不见踪迹。“而且,我还将有一份大礼送给爷爷。”
“什么大礼?”
“爷爷到时候便知道了。”崔小心笑着说道。
崔洗尘转身看向崔小心,若有所思的说道:“感觉小心和以前大不相同。”
“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小心从来不关心这些政争之事。就算主动向你提起,你也会王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聪明,是我们崔氏一族最有智慧的孩子。但是你不喜欢,我也就从来不曾勉强你。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主动和我说起这个,还会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想出那么好的主意。小心——长大了啊。”
“世态炎凉。”崔小心轻轻叹息,说道:“一个人的心性终究会随着所遭遇的一切而不断发生改变。”
“只希望你能越变越好。倘若你当真不喜欢,就交给爷爷来吧——只要爷爷还活着,就想办法替你们挡风遮雨。”
“爷爷,就让小心为你分忧吧。”崔小心轻声说道:“小心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等到爷爷去见陛下的时候,小心要陪着爷爷一起。”
“你要见惠王?”崔洗尘一脸疑惑。
“若是陛下有什么困惑,小心也可在旁边帮忙陈情。”崔小心笑着说道:“我怕陛下还对爷爷有心结未解。而且,我去了为质,陛下也觉得更安全不是?”
崔洗尘沉吟片刻,出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以小心的心性智慧,想来可以应付自如。”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崔小心笑着说道。
——
皇宫。仁和殿。
这是西风皇宫里面的一处偏殿,原本用来给陛下处理军机要事用的,后来军机处建立起来之后,皇帝就直接在军机处召见臣工,就是皇帝陛下本人都极少到这里来。用宫里小太监的话来说就是“这里比冷宫还冷”。
今日,西风君王却驾临此处,仁和殿里里外外戒备森严,皇宫里面排名前十的供奉就来了好几位,就连一只蚊子都休想飞进来。
“罪臣崔洗尘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崔洗尘跪伏行礼,脑袋重重地磕在青石地板之上。
因为用力过猛,抬起头时,额头之上已经一片紫青。
崔小心跪伏在爷爷身边,只是无声行礼,并不说话。
惠王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悠哉的品着香茶。
“太傅说,你要见朕?”
“是的,陛下。”崔洗尘恭敬答道。
“有事?”
“罪臣虽然赋闲在家,却无一日不心忧陛下,心忧我西风帝国。如此方可报答陛下洪恩。”
“哦,说来听听,你都忧了些什么?”
“外有强敌,内有权奸,我西风多灾多难,想来陛下定然食不知味,睡不香甜。陛下之忧,亦是罪臣之忧。于是便央求太傅大人帮我陈情面圣,罪臣想见陛下一面。”
“没想到啊,朕真是没想到啊。”惠王冷笑连连,说道:“没想到朕亲自为儿子请的先生,竟然也是你崔洗尘安排的钉子——你说说,这皇宫内外,还有多少是你崔洗尘的人?”
“陛下息怒。”崔洗尘再次匍匐在地,沉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的臣子,皆是陛下的臣子。罪臣只是在太傅大人年轻时有恩于他,所以他才肯答应罪臣的请求——请陛下明察。”
“明察?朕这宫殿里面别人安插的钉子还少吗?”惠王面目狰狞的说道:“有些人啊,胆大包天。可不会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罪臣正是为此而来。”
“哦?洗尘可能为朕分忧?”
崔洗尘环顾四周,说道:“陛下,罪臣斗胆,请诸位供奉暂时回避。”
“大胆!”御前侍卫厉声喝道。
“陛下息怒!”
惠王思考片刻,脸色逐渐缓和过来,说道:“我知洗尘一身神功尽毁,小心又是一个女儿家,想来也不会加害于朕——瑞公公留下,其它人都先撤出去吧。”
瑞公公也是宫廷里面的有数高手,有他在身边护驾,以现在的崔洗尘和崔小心的修为是不可能伤害到惠王的。
“是,陛下!”很快的,隐藏在各处的供奉侍卫们全部退散。
“好了,现在可以说出你的良策了。”惠王盯着崔洗尘说道。“洗尘,你我之前君臣一场,所以当你崔氏犯事之后,我不忍落下屠刀。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洗尘可明白?”
惠王把陆行空替崔氏求情饶过崔家满门的功绩全都拉到自己身上来了。毕竟他是陛下,臣子的功劳也就是他的功劳嘛。
“罪臣明白。”
“好吧,朕洗耳恭听。”
“罪臣觉得,陛下缺一条狼。”
“嗯?”
“陆行空是条野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所以,陛下缺少一条狼与其撕咬。这样,陛下方可安稳无忧。”
“狼能搏虎?”
“狼自然不能搏虎,但是群狼却可以。罪臣愿作狼王,带领众狼搏虎屠龙。”
“搏虎屠龙?”惠王苦笑。“说起来容易,怕是做起来难如登天吧。”
“以前自然不行,但是现在——却是良机。”
“如何说法?”
“魔族入侵,神州浩劫。却也正是各国权力洗牌的大好时机——孔雀王赢伯言狼子野心,想要率领大军吞噬天下。结果,大业未成,却招来了那些三眼魔族——”
“罪臣听闻陆行空与那孔雀王达成协议,已经将洛城二十万雄兵派遣至长城抗魔,另调派无数高手将领前去助阵。而且,陆行空仍不放心,自己已经亲去前线指挥——罪臣不知,陆行空所作所为,可曾与陛下商议?”
“和朕商议?他都把大军派遣出去了,才给朕写了一封书信解释——这解释不要也罢。”
“所以,罪臣不得不怀疑,陆行空到底是我西风臣子?还是他更愿意成为孔雀王朝一统九国之后的孔雀臣子?”
“你的意思是说?”
“陛下明鉴!”
“可有破解之道?”
“有的。”这一次,却是崔小心主动出声作答。
“嗯?有何破解之法?”惠王没想到崔小心会主动开口,他听说崔洗尘带崔小心进来,以为他是以此作人质,证明自己并无二心。或许也有向自己敬献美人来换取天恩的想法——
毕竟,做这种事情的臣子可不在少数。
“陛下可许小心起身说话?”崔小心面容清秀如水,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惠王说道。
惠王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神魂颠倒。
早知崔小心“天都明月”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更加美貌。
“小心姑娘请起。”惠王抬手示意。
想到孙女起来了,爷爷还跪在地上也实在不像话,又立即说道:“洗尘也起来吧。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何至于此?”
“谢陛下!”崔小心搀扶着崔洗尘起身。
惠王见到起身之后的崔小心更是风姿卓越,美不胜收,索性让瑞公公给崔洗尘看了座。这样俩人可以坐着讲话。
崔小心迈步走向惠王,瑞安安身体往前无声一靠,意思是休要靠近。
“陛下——”
“瑞公公,小心姑娘一个柔弱女子,还能把朕吃了不成?让开吧。大家距离近一些,说话也方便一些。”
“是,陛下!”瑞公公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小心姑娘有话请讲——”
崔洗尘也一脸茫然的看着崔小心,自己这个孙女不是喜出风头的人,她主动提出要让自己带来面圣,已经让他觉得奇怪。
更没想到,此时的她如此主动。她今日到底是要做什么?
“陛下,小心想借陛下身体一用。”
“身体一用?”惠王瞪大眼睛,颇为不自然的看了崔洗尘一眼,人家爷爷在旁边坐着呢,自己却和人的孙女调情嘻戏,这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啊。“这样——哈哈哈,小心姑娘真是会说笑。小心姑娘要用,尽管拿去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