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淡淡道:“就你来了?”
“回夫人,还有青樱妹妹。”
“她没来?”
夏云自然知道蒋夫人口中的她是谁,点头道:“是,半路遇上了,好像身子没好透,险些又晕过去了。云儿便让姐姐先回院子了,这边云儿伺候蒋夫人。”
蒋夫人虽然是侯府的蒋夫人,但不过四十来岁,因为侯爷将早早将爵位承给了蒋文华,让他来掌家,自个儿每日遛鸟打弯好不惬意,这才称她为蒋夫人。
她揉了揉眉间,不悦地道:“整日里病恹恹的给谁看呢,还指望她给府里添丁,真是笑话。”
一旁的柳嬷嬷是蒋夫人嫁入侯府就带过来的老人了,她瞧了瞧蒋夫人的神情,笑着说道:“若是少夫人懂事些,夫人您也就省心些。还好两位姨娘算是贴心懂事,要不整个侯府还不得鸡飞狗跳了。”
这是侧个面夸奖自己呢,夏云脸上隐隐有喜悦之色,趁着这个点便上前自告奋勇道:“母亲,过几日夫君的寿宴,您看要不交给云儿办……”
蒋夫人将手里的茶杯往红木桌上狠狠一掷,惊得夏云和青樱都身子一颤,连连跪到了面前。
蒋夫人眯着眼睛道:“让一个妾室来操办,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我侯府没人吗?她就是身子骨再差,也得给我把这事办妥了!再者说了,前儿个来我这请安的时候还提起过多要了五百两银子,说是要多请几个贵人来。”
蒋夫人善妒,年少的时候也和妾室争宠,但她有家世背景又有手段,妾室自是斗不过她,不过因着这段经历,她看妾室始终不顺眼,乖巧懂事便罢了,若是兴风作浪,她第一个不饶!
柳嬷嬷朝夏云使了个眼色,夏云泫然欲泣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婢妾逾越了。”她起身接过碧荷刚端上来的清炖木耳,递到了蒋夫人面前,柔声道,“还请母亲大人消消火。”
蒋夫人接过那盏木耳羹,喝了两口就放到了桌子上,语气淡淡道:“华儿宠你我管不着,那是你的本事,但自己的位置还是要摆正的。”
夏云藏在衣袖里的手捏的死紧死紧的,但面上却是有些惶恐的表情:“母亲您多心了,婢妾没其他意思,只想着能给姐姐分忧,再给夫君生下一男半女,好好孝顺母亲大人。”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话至少听上去让人很舒服,刚好小香儿醒了,蒋夫人让碧荷将孩子带到面前来,也让青樱可以看看。
这边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海棠那边却是刚到院子里,王管事就拿着账本在院子里候着,看到海棠忙迎了上去:“少夫人,身体安好?”
海棠睨了他一眼,淡淡地点点头:“有事?”肯定没什么好事,她在心里腹议一句。
果然,王管事皱着眉叹息道:“少夫人,因为宴会上要多位贵人,贵人爱吃海味,可这海味贵,恐怕……”
“银子不够?”
“确实有些紧。”王管事将账本递过去,“少夫人请过目。”
海棠不急不缓地翻着账本,心里冷笑,这些王八羔子就是当她好欺负的,这账本里做的全是假账,依照以前那位海棠,可能还真看不出来,然后再去问蒋夫人拨款,但是下面的人买的东西都是以次充好,狠狠地打她脸。
她“啪”的一下把账本合上,故意装出无奈的样子道:“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吧,贵人要来,总不能太寒碜。”
王管事面上一喜,仿佛又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小官吏家的孩子管过什么家,一百两的银子都没见过,还想看账本?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厉害!
待王管事走了,平春朝他的背影淬了一口:“不害臊的老东西,都欺负到少夫人头上来了。”
妙竹好笑道:“刚刚王管事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吐他脸上去?”
“我还指望着他发月俸呢,当然还不能撕破脸,是吧,夫人。”
海棠挺喜欢平春这性子的,憨厚直率,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她将府里上下的人都想了一遍,这才问道:“妙竹,我记得你好像提起过你那些胭脂是托别人买的,总是能以低的价格买到好的胭脂?”
“回少夫人,是门房的阿东。”
“你去把他叫来,悄悄的。”
妙竹应了下去,没一会后面就跟着一个瘦削的小伙子,皮肤黝黑,五官清秀,看到海棠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拘束,恭恭敬敬行了礼:“少夫人。”
海棠也不废话,她从平春手里拿过一张银票,递到了阿东面前:“这有一百两,我让你去办件事。”
阿东看着那张银票,想起后院的流言,忽然就跪了下来,磕头道:“少夫人,阿东的命是您救的,您有事尽管吩咐,是要我去刮花三姨娘的脸,还是打断云姨娘的腿,您尽管吩咐便是,这钱,阿东万万不能要!”
海棠哭笑不得,阿东竟然以为自己是要买凶伤人,不过他说的自己救了他是怎么回事?她压着没问,只是说道:“我确实要你去帮我办件事……”
听得任务这样简单,阿东起身拍了拍胸脯,“少夫人放心,阿东必然把这事给办妥了。”
正文 【5】用人
妙竹看着他出去,心里还有些戚戚然,“少夫人,阿东能办好这事吗?他毕竟只是府里的门房。”
“妙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行不行就看他自己本事了。”海棠此刻说话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她一口气将放着的茶都喝下去,“如果办砸了,我就当一百两又被那王管事吞了,最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那王管事私吞了这么多银子,还不知足,不给他点教训,还真当自己是他取款机啊。
“少夫人,您好像变了一个人。”平春说话直率,傻呵呵笑道,“变得厉害了,气足。”
海棠点了点她脑门:“嗑你的瓜子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海棠在书架上随意找了本史籍在梨花木椅子上坐了下来,翻了几页反而神游起来了。
她是小官吏的女儿,没有陪嫁丫头,也没有嬷嬷跟过来,妙竹和平春都是侯府里的丫鬟,因为之前那“海棠”对她们也算不错,这两个丫头倒没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来。但一旦和离成功,自己是绝对不能带她们走的,哪里来的钱养活她们?
自己母家,听说父亲是市舶司的小巡员,母亲有一亩地种些辣椒什么的,还有刚在学堂读书的弟弟,这样清苦的人家,侯府怎么就会同意让自己进门做蒋文华的嫡妻呢?
这些都暂且不提,出去后养活这么一家子人必然得要有银子,这古代不比现代,又没什么活是自己能做的,真是想想都惆怅。
第二天,海棠刚用过早膳,阿东喜滋滋地拿着一小筐新鲜的鳆鱼,放在海棠面前,“回少夫人,阿东不辱使命。”
海棠信步过去,低头看了看,果然一条条鳆鱼都新鲜极了,她笑意浓浓:“一百两银子买的?”
阿东狂点头,脸上还隐隐有兴奋之色,“那鱼贩就不肯买,我用我那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他了。”
妙竹和平春都忍不住捂唇而笑,海棠知道这肯定没那么简单,但她不去细问,这也是人家的看门不本事,不杀人不放火便好了。
她对阿东十分满意,心里已经盘算着,自己和离了是不是要带着他,毕竟这完全就是做生意的料啊,能帮自己一把。
正想着,院子里想起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正是王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