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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兄恼怒她成了韩夫人和二王兄的帮凶,起事成功之后, 不愿听她解释, 只将她逐出了王宫。
    实际上,姬桐雪也并不想解释。
    能怎么说呢?
    难不成要说以当时受制于人的形势,她的选择是最为稳妥的?
    看啊,正如她所料,他纠集了兵力, 卷土回来, 一举夺下王位……
    说这些有何意义!
    为了一个王位,大王兄的长子天河,被韩夫人吊死在了宫门前, 就吊死在她的面前。
    原本她也是该死的人,绳子套在了脖颈上, 勒的她心肝肺剧烈的疼,可司铖的一支羽箭射断了勒她的绳子, 她吐了口血, 从此失去了美妙的声音。
    原先她的父王还说过:“小十七唱歌如百灵鸟叫一般!”
    喜欢听她唱歌的父王, 更早的时候被二王兄活活地勒死在了自己的宫殿。
    也是为了一个王位……
    姬桐雪挺看不上这些为了王位六亲不认的男人。
    她挺直了腰板冲大王兄叩了一头,离开了她住了十四年的王宫。
    说来也好笑,曾经,她很是羡慕那只可以飞来飞去的鸟儿,真到了她可以跳出金丝笼的那一天,她频频回头张望,泪眼模糊的时候,似乎还看见了那个穿着玄衣的男人立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冲她微笑着挥手。
    那男人的脸起初还像她大王兄,后来就变成了她父王。
    姬桐雪一人在楚地行走多年。
    其实也并非她一人。
    这么些年,她安顿好了焦夫人,甩掉了赵阿宝,可那个司铖却一路跟随。
    和她一起跨越了无数的山河。
    “枣红马早就没有了,十七王姬也死在了熊熊的大火中,你是自由身……”她的声音沙哑,若非必须得说话,她轻易是不会开口的。
    “就算没有枣红马,还可以有黑马、白马、棕马!我呆在你身边也并不是因为你是王姬,所以你是不是王姬,都跟我没有关系!”
    姬桐雪没有见过他这么倔强的人,赶又赶不走,那就随他吧!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几年,一只飞倦的鸟儿,终于飞回了母亲的身边。
    昔日的十七王姬,自离开王宫起,就有了成熟女子的模样。
    可说来也怪,她离开时是什么样,归来时还是什么样。
    正因为她日夜不变的容貌,她分不清时间,一眼看见焦夫人那满头白发的时候,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十七,你今年将满三十岁了!”焦夫人一脸慈祥地端详着女儿,“可我瞧着你,仍然像十八岁的模样!”
    姬桐雪趴在她的膝盖上,“女儿在母亲的面前总是最美的。”
    这个寒冬,格外的冷。
    一场鹅毛大雪之后,焦夫人不幸染上了风寒,高烧数日不退。
    姬桐雪散尽家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焦夫人如同一盏燃尽了油的灯。
    焦夫人过世那晚,拉着姬桐雪说了好些话。
    说她年幼进宫,误得恩宠,母凭女贵。
    说她一生顺遂,并无遗憾。
    还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姬桐雪,慧极必伤,她一个愚笨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了姬桐雪如此聪慧的姑娘。人都道聪明了好,实际上如她这般傻人有傻福,才是真的好。
    “母亲,你不要再说了,世人都道焦夫人愚笨,可那些俗人哪知,你是有大智慧的女人。”
    焦夫人似乎是庆幸能得知己,咧开了嘴,笑得如同天真可爱的孩子。她似乎是还想交代什么,一口气没有上来,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父王的三夫人,林夫人死于韩夫人的刀下,韩夫人死于亲生儿子放的那场大火,唯独她的母亲,活得像个普通人,也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是人都得死!
    焦夫人下葬的那天,姬桐雪忍不住想,做人真的好难,做一个怪物会不会好一点,断情绝爱。
    她在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前,一把捏住了什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拔啊拔啊,一口甜腥的血气上涌,她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真的如同拔出了什么东西,心脏一阵轻松的同时,一股酸涩涌上了眼眶。
    姬桐雪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大王兄的长子天河死时就流干了,却未曾想,干了的河床仍旧有洪水泛滥的那么一天。
    她的眼泪流起来没完没了,赵阿宝吓坏了,跪在地上大呼:“王姬,我的十七王姬,收收眼泪吧,再哭下去,你还有没有命啊!”
    一天一夜之后,再也没有眼泪可流的姬桐雪立在寒风萧瑟的院子里,惆怅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再也不能看见近处的事物,但她透过天空密布的黑云,清晰地看见了被遮挡住的太阳。
    日复一日,赵阿宝也老了,可姬桐雪的相貌居然还没有改变。
    她又要上路了,再不走的话,附近的村民会把她当作怪物给沉塘。
    赵阿宝微微颤颤地拄着拐杖,送他们出门,站在村口遥遥地挥手:“王姬啊,走吧,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姬桐雪回头,看着赵阿宝擦拭眼泪,她沉闷地叹息了一声,回转了头,向着前方。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姬桐雪问牵马的司铖:“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会老呢?”
    可还真的有,她是,就连眼前的司铖也是。
    司铖一语不发。
    姬桐雪又说:“你说我们会不会早就死了?那我是哪天死的呢?我父王死那天?还是天河死那天?或者是离开王宫那天?”
    再说起自己前半生的过往,姬桐雪心如止水,但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深深地看了眼司铖的后脑勺,又道:“你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司铖慢悠悠地说:“我,应当是你父王死那天!”
    姬桐雪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天韩夫人派人拿她,他浑身是血地挡在她的身前。
    她不再发问了,眼神幽幽地看向远方。
    司铖等了许久,没有等来后头的声音,又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不曾。我只是想为何你我都死了,又像这般活着?难不成你我二人还要与天同寿?”
    “谁知道呢!”
    姬桐雪和司铖又走了许多地方,每一处都不能久待,每一处都得有新的身份。
    有时,他们假作夫妻。
    有时,他们扮作兄妹。
    大周的天下越来越乱,战乱四起,诸侯国吞并,拆分,再吞并,所谓的天子号令早就是一纸空文。
    她的王兄驾崩在风和日丽的三月,他一共在位了59年,在他执政的第57年,诸侯国开始公然造反。
    而在他死之后,大周彻底成了历史洪流中的过往云烟。
    得到大周灭亡的消息时,姬桐雪和司铖不知在蜀道的高山上修炼了几年。
    彼时她早就可以辟谷,可偶尔也会下山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她举着一盏冰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回山的路途崎岖,可对姬桐雪和司铖来说,犹如平地。
    姬桐雪的脑中混乱,过往的云烟快速地从脑后中飞过,晴天忽然响起了一道又一道凌冽的霹雳,道道都打在她的头顶。
    天雷一共劈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姬桐雪头顶冒烟儿,就这样莫名地飞升了。
    天雷劈醒了她的意识,瞥一眼身旁的司铖,先前的过往浮上心头。
    “司铖……”
    “我看过了,桐雪,我们被天帝困在这虚空中了,要想破此虚空,我一人不成。这才用了回溯的法子,强行让你觉醒。”
    重新飞升一次,确实比不知要轮转几世要靠谱太多。
    桐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司铖又道:“我知道你想问悠悠的事情,这一时半刻,我也同你解释不清,咱们需得先从虚空出去,找到悠悠再说。那孩子天生不具神识,所有的灵力皆是我渡之。”
    “不具神识,岂不是个傻子!”桐雪回忆了片刻,那悠悠聪慧至极,一点都不像个小傻子。
    “她的情况特殊,我也说不大好!”司铖如实道:“你知道的,这么些年,若比武力,我乃神兽转世,天生具备。可若比学识以及其他的,我懒得废那个脑子。”
    “怪我!”桐雪的脸色晦暗,“我若不在你身边,你就肯动脑子了。”
    这二人之所以能在九重天里横着走,端的是一人能打,另一人一肚子的弯弯绕绕闷坏闷坏。
    可天帝坏就坏在,封了桐雪的神识,只留了她以往十分之一的智慧,若非如此,她岂会周周转转死活都归不了位!
    “这虚空……”桐雪看向了四周,当真如记忆里飞升时一般。
    “我强行改的。”
    “你能改,却不能破?”
    “对,我试过了,能改,不能破!”
    第123章 谁骑谁不是骑(12)
    倒不是桐雪总有法子。
    而是这虚空本来就是为了她量身打造, 她已归位, 虚空不攻便破。
    就是两人说话间, 脚下那巍峨的大山,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座木桥。
    桐雪还记得, 那日天帝招了她同她说起渡劫的事情后,她心情不好,私自下了九重天。
    这里是个古镇,一水的仿古建筑, 虽然和她记忆里的样子差了许多,可意思意思就成了,时光流转了不知道多少年,去哪儿找真正的古代建筑物。
    桐雪恍惚了一瞬, 只见月色当空, 周遭都是游人。
    她和司铖肩并肩站在那桥上, 白衣飘飘,桥下的彩灯闪烁,他们被人当作了特型演员,不停地有人拿出手机,冲着他们拍照片。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桐雪都抽了口气,拉着司铖的手从木桥上下来。
    “表演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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