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一快被向言叙腻歪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在不熟的人面前这么能装呢。
许朝暮回想片刻,总算对上了号,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当时给我信封的男生是你吧?”
“就是我。”
许朝暮眼神复杂地看着向言叙,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小伙子,别放弃。”
向言叙会意,点头:“我明白。”
闻如一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犹如听天书,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你们俩说什么暗号呢?我怎么听不懂。”
许朝暮恨铁不成钢地说:“因为你傻。”
向言叙没作回答,可闻如一看他那表情,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大字——你、傻、逼。
闻如一:“……”
许朝暮似乎很喜欢向言叙,她打发闻如一去厨房做饭,拉着向言叙聊个不停。
说来也奇怪,闻如一在厨房听着两人的动静,有说有笑,心里暗自感叹:原来向言叙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冷感。
许朝暮目前在清城老家经营家里的公司,也算个老板,不管抛出什么话题,向言叙都能接过去,聊上一两句。
她真是越聊越满意,许朝暮觉得自家妹妹,脱单指日可待。
吃过饭后,向言叙不便久留,小坐一会提出离开。
许朝暮抢过闻如一手上的活,把她赶出厨房:“你快去送送他。”
许朝暮今天穿的短袖,手上没戴首饰,一抬手,右手腕的疤落到闻如一的眼底,让她恍了神。
她生的白,衬得这道细长的疤痕更加明显,这几年试过很多办法,也只能让疤痕的颜色变浅。
这道疤长在许朝暮身上,也深深刻在闻如一心底。
闻如一不想让许朝暮看出自己的异样,移开视线,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小声叮嘱:“那你别洗碗,放着我回来洗。”
许朝暮一怔,随后明白她的意思,失笑:“知道了,你快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送的,向言叙开车来的,就停在隔壁小洋楼的院子里。
装修队才进场没几天,短时间内他也搬不过来,现在还是住在他之前的公寓里。
闻如一换好鞋发现向言叙在门外等他,好像很笃定,她一定会出来送他一样。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闻如一总算能把一直憋着的话说出口:“向向,你今天的演技我给满分。”
“她是你姐姐。”
向言叙看闻如一穿着人字拖就出了门,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闻如一走到向言叙的前面去,倒着走路,对他眨了眨眼:“我今天才发现,向向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不是。”
闻如一身后不远来了一辆自行车,向言叙按住她的胳膊,推着她往里面走了两步,眉头皱了一下:“你好好走路。”
“怕什么,你不是替我看着嘛。”闻如一背着手继续走,完全不胆子会撞上什么,继续执着于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不是什么?”
向言叙沉默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淡笑着:“我的热情不多,只分给值得的人。”
闻如一“啧”了声,打趣他:“那我姐真是荣幸,能得到向少爷的热情。”
向言叙平静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因为她是你姐姐。”
越到夏天,天黑得越晚,时间过了七点,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夕阳的余晖洒向每个角落,投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林荫道上,铺成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小光斑。
从闻如一的角度看过去,向言叙正好站在背光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连时间似乎都变慢了些。
光遮住了向言叙的脸,闻如一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如同午后的骄阳。
闻如一转过身来,没有再倒着走,跟他并肩而行,低着头默默岔开了话题:“你跟我姐之前说的那个信封,是什么东西?”
向言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给的包月费。”
闻如一更茫然了:“什么包月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人。向言叙在心里说。
向言叙停下脚步,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声道:“高一的时候,我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早餐。”
他这么说,闻如一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闻如一入学那天,被班主任安排,跟吴成州坐了同桌。
两个话痨凑在一堆,话痨惜话痨,不到一周就发展成了钻石兄弟情。
可也是因为话太多,俩话痨上课哔哩吧啦个不停,没少被老师点名,甚至去教室外面罚站。
而那时候,向言叙是他们的后桌。
他这个人喜欢清静,恰好班级人物是单数,肯定要有一个人没有同桌,一个人坐两张桌子,向言叙主动提出来当这个落单的。
他个子高,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本来是想求清净的,奈何前面来了两个话痨。吴成州跟他是发小,平时就他一个,向言叙都烦到不行,现在还是双倍的量。
起初的时候,向言叙被吵到一度想要转班。
闻如一丝毫不介意向言叙的冷漠,跟吴成州混熟之后,知道他俩是发小,自然而然把向言叙划到了自家好兄弟的阵营里。
不管向言叙搭不搭理,她这话痨的功力,丝毫不影响发挥水平。
就这么过了半学期,向言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开始给她送早餐。
每天都有,并且一周都不会重样。从中式到西式,那一个月,闻如一早上这一顿饭,精致得像皇太后的御膳房。
一个月过去,闻如一见向言叙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经过她的深层揣摩,成功绕过正确答案,跑偏到了北冰洋。
她以为向言叙是处于嫉妒,觉得自己的存在,剥夺了吴成州跟他打球的时间,所以如此下功夫来收买她,退出这个三人小团体。
但是,头可断血可流,兄弟不能丢。
于是闻如一深思熟虑之后,在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偷偷往向言叙抽屉里塞了一个信封。
里面装着好几百块钱,还特别贴心的放了一张小纸条——
“味道不错,再来一个月的。”
第二天这个信封原封不动回到了闻如一的抽屉,闻如一又给塞了回去,经过两三天这样的回合战,向言叙那边先消停了。
他们谁也没再提这个信封的事儿,至于皇太后的御膳房,也是再也没有了。
……
联系到向言叙之前和许朝暮的对话,闻如一反应过来,原来这钱,他绕了个圈还是还了。
过了几年也没得到答案的一件事,今天被翻出来,闻如一正好逮着机会问个清楚:“你就承认了吧,当时是不是嫉妒我和州弟关系太好?”
不知道哪个字触碰到向言叙的雷区,他的脸色冷得让闻如一顿生出一股寒意来。
良久。
向言叙反而笑了,闻如一觉得瘆得慌,跟着他傻笑:“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向言叙似是叹了一口气,恢复到平时淡淡的样子,回答道:“我不嫉妒,也不图财。”
闻如一顺嘴就问了出来:“那你图什么?”
向言叙没有回答了。
他摸出钥匙,解开车门锁,站在车边,对闻如一挥了挥手:“我走了,你回去吧。”
闻如一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身后传来引擎声,向言叙开着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再打招呼。
闻如一停下脚步,看着远去的保时捷,心里突然空空的。
是她的错觉吗?
总觉得向言叙好像很不开心。
——
闻如一回家收拾好厨房,路过许朝暮房间时,见她还在处理公务,收起聊天的心思,没有去打扰她。
手机从吃饭就放在卧室充电,几个小时过去,闻如一拿起来看,发现有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来自易泠泠。
易泠泠是闻如一以前还在清城读初中的同学,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算是闻如一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
闻如一这次回国到现在也跟她联系了一次,易泠泠毕业后留在清城一家公司做翻译,距离远,两人还没来得及见一面。
闻如一打开信息,入目好几条,每条信息量都不少——
【我跟程远分手了,就今天。】
【对了,我顺便也辞职了,房子也退了。】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飞澜市,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需要安慰,要钱的那种。】
……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闻如一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糟,回复:【航班号给我,我下班去机场接你。】
那边几乎是秒回,扔了一个航班截图过来:【你在加班?】
闻如一如实说:【我姐来了,晚上在家吃了一顿饭,还有向言叙。】
易泠泠会错意:【你们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闻如一不知道怎么回。
这次回来,好像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和向言叙应该在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的念头,闻如一想起今天向言叙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我不嫉妒,也不图财。”
可能是鬼迷心窍了,闻如一转而问易泠泠:【你说一个男生,突然给你送一个月的早餐,不图财图什么?】
易泠泠估计在收拾东西,直接扔了一条语音过来,她声音清脆,每个字想如同一记重击,狠狠砸在闻如一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