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也:“……”不过算知道刘婷婷为什么不走武职了,女孩子体力吃亏,做技术兵挺好的。刘婷婷小学毕业那年,正是谭元洲战死,甘临以少主身份主持虎贲军,身份再瞒不下去了。不料刘婷婷也是个绝色,半点不怵少主,有着追到北矿营主屋里骂战的光辉事迹,也是管平波看着长大的了。如今出息了,管平波自然喜欢,拉着她好生说了几句话,才放她去干活。
姚清玉从来觉得刘婷婷聪慧稳重,是她学生里最得意之人,哪知遇上了太子,就似吃了炸药,又觉得好笑。一面替管平波做检查,一面听两个骂架的已经从“你语文才九十五分。”“你打架就是个菜。”拐去了“你嫁不出去!”“你诱拐我院青年才俊不要脸!”方向。
方墨糟心的想:幸好没把孟和带来,没得教坏小孩子。
这厢架没掐完,那厢管平波已开十指。孔彰怔了怔:“好快!”
姚清玉笑道:“陛下第三胎了,快的很。”又扭头问管平波,“疼痛减缓了吧?”
管平波道:“嗯。我做好准备了,你喊我便用力。”
姚清玉点点头,瞅准时机,喊道:“陛下,憋气。”
管平波为经产妇,经验丰富,深深吸气,憋足长气用力,一口气未尽,婴儿的啼哭已在室内响起。
管平波如释重负:“终于卸货了!”
孔彰接过太监递来的湿毛巾,替她擦汗,温言道:“辛苦。”
管平波笑着摇摇头,侧身问姚清玉:“儿子还是女儿?”
姚清玉道:“恭喜陛下,是小皇子。”
管平波郁闷的道:“又是儿子?我想要女儿。”
孔彰揉揉管平波的头发:“儿子女儿不是一个样?”
管平波道:“生个像你的女儿,好混京城第一美人的。”
孔彰在管平波额头弹了个镚儿:“睡你的吧,省的胡说八道,嘴里没个正形。”
众人说笑着等了个把时辰,管平波无甚大碍,方往外传喜讯。敦临终于被放行,跟在孟和后头,艰难的翻过门槛,滚进了室内。两个孩子围着姚清玉看新生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刘婷婷看着小孟和,撇嘴道:“禽兽,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甘临哼唧:“你羡慕嫉妒恨就直说。”
方墨终于忍不住,喝道:“都闭嘴!当着孩子嘴里能不能有个忌讳?”
方墨主管医科,刘婷婷秒怂;堂客当家是巴州传统,甘临同样秒怂。满屋子人都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皇帝母子平安,可谓普天同庆。孔尚元终于找到了机会,往都督府送了份厚礼,恭贺孔彰喜添麒儿。
孔彰神色微冷,管平波宽容,不代表他在梁朝不尴尬。曲折的身世,异族的长相,到今日的地位,与管平波的扶持脱不开关系。以管平波在朝堂的威望,能捧他自然能踩下他。梁朝不比别的朝代,开国后没有血洗功臣,亦不必血洗。
虎贲军太强,往哪打,由谁指挥,都是摧枯拉朽。他们这些将领,指挥水平各有高低,结果却相差仿佛。于是,底下难免人心浮动,认为将领的今日全凭运气,那个位置,谁坐都不差。事实上也是如此,成就虎贲军彪悍的是制度,并非某个将领。而制度,由管平波创立。
再则,威望很多时候来自于资历。制度不是朝夕之功,资历老代表着为虎贲军的战力做出过卓越贡献。就如李玉娇不带兵,却是军中难以忽视的力量,甚至于说,有时候说话比都督还要响,便是因其资历足够老。换言之,倘或谭元洲在世,管平波想踩他是极其艰难的,那是创始人,自有其利益集团,非管平波可轻易生杀予夺。然,谭元洲死了。
天时地利人和,管平波条条占尽,仅仅十几年,便成就了千古独一份的霸业。孔彰不是蠢货,单凭手段,便不是对手。再赶上此等玉皇大帝亲闺女的命格,很难不生出畏惧之心。孔尚元偏来拖后腿,他越想越生气,转身就进宫告状去了!
妈的!宠臣是能随便坑的么!?孔尚元你脑子里全是屎!
洗三过后的管平波,神清气爽!把那小混蛋生出来之后,是腰不那么酸了,腿不那么疼了。果然是胎儿压迫神经,想必出了月子便能逐渐恢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之前的不适全因怀孕,并非身体本身衰弱,心情甚好的她看什么都顺眼。直到听说了孔尚元胆敢算计她的人!
管平波心头火起,衍圣公府的土地打哪来的,心里没点逼数么?休说对外人,侵吞同族资产,当她没见过?最恨这种窝里横的王八蛋!连连冷笑三声,她手里玩死的豪强不知凡几,你孔家算个屁!
“来人!”管平波唤道,“去请白阁老来。有些人当我眼瞎,看不见他满应天城里乱窜,竟异想天开的拿钱往军中开道,简直寿星公上吊,我成全他。”
跑进来告状的孔彰没来由心下一颤,这便是管平波,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她的眼。衍圣公府死定了!
第361章 感同8月29日第一更
第159章 159感同
春雨贵如油。海右郡镇抚司长张焰雪, 带着宣传处的姑娘们并丈量土地的工程兵, 走在去往曲阜的路上。她木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同行的男兵们都知道她心下不大爽快, 半个字都不敢贫。至于她为何不爽快, 更不要随便细究, 闷头赶路就对了。
望见曲阜城墙时, 已是申时末, 天色有些发沉了。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天黑前赶到地头, 便不用露营。虽说虎贲军是出了名的装备好, 然露宿野外总是不安。尤其是经年战乱, 人口锐减,野兽颇多。他们常在外行走的,不少被野兽咬伤乃至咬死过。果真碰见大的狼群,那可真是九死一生。
行到城郊,便有了人烟与街道。测量队队长王永升请示道:“张司长, 我们是进城住?还是在城外住?”
张焰雪想了想,道:“城外贫寒, 赁房子便宜些, 我们在城外住吧。”
众人都无异议, 打问了一圈,择了户刘姓人家,二十几个人把了三十个钱,那家人欢天喜地的收了, 腾出了两间空屋与他们居住,又殷勤的打了水来。曲阜城内外,乃孔家的天下,余下的杂姓不是佃农,便是诸如卖苦力的、支小摊的贫寒人家。出门做一日活,累的半死,都不定值三五个铜板,虎贲军呼喇巴的给了三十个,只借住一晚,明晚再住再算钱,他们如何不喜?
这户人家虽贫寒,却收拾的极干净。窗棱上泛着水渍,想是才擦洗过。补丁摞补丁的铺盖整整齐齐,张焰雪笑对女主人刘嫂道:“嫂子真能干。”
刘嫂笑笑:“不值什么,他日日在外劳累,到了家里,总要舒坦舒坦。军爷们吃过晚饭了不曾?我们吃过了,灶台可以给你们用。”
张焰雪道:“我们带了干粮,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们住过的屋子会好生收拾,你放心。”
刘嫂忙道:“你们既给了钱,合该我收拾,千万别客气。”
张焰雪没与她争辩,而是换了话题道:“明日我们搭台子唱戏,嫂子也去瞧瞧。”
刘嫂羞涩的道:“我忙完了一准去,就是没钱捧场。”
宣传处长罗述琴快言快语的道:“我们演戏不要钱,还有免费看病的摊子。劳嫂子与街坊说道说道,谁家伤风着凉的,只管来瞧。行动不便的我们散了戏,往家里瞧都使得。”
刘嫂正欲说话,忽听外头一顿乱嚷:“不好了,有只大老虎窜进街了!”
天将黑未黑,正是老虎豹子出没的时候。吃尽了老虎苦头的王永升腾的站起:“我去瞧瞧!”
张焰雪道:“且慢。先备好枪,我们都去。”
借着最后的天光,虎贲军众人飞快的调整好火帽,用通条把火药压实,卡好刺刀,排了两列,小跑着往外而去。
外头早乱成一团,街坊们敲着锅碗瓢盆,试图把老虎吓走。张焰雪随手逮了个街坊问:“老虎在哪呢?”
太阳都落山了,老百姓哪里看的见老虎,胆小的躲到了屋内,胆大的跟着人乱嚷,有没有老虎还不知道。
“哎呀!”前方有人大喊,“老虎跳进十三叔家了!”
张焰雪忙问:“十三叔家在哪?”
那路人指了个方向,虎贲军的人便往那处狂奔。到了地头,稀稀拉拉的围了几个街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院外急的团团转,不住的朝里头喊话:“老虎果真进去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老虎却是叫人惊吓的落到了院内,泛着绿光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孩。女孩惊的浑身战栗,嗓子似被什么扼住,完全出不了声。满院子妇孺皆吓成了木头人,不会动也不会哭喊。
外头的敲锣打鼓的怕激的老虎发狂,不敢再敲,渐渐安静下来。老虎耳朵动了动,双肩下压,就要向女孩扑去。说时迟那时快,有个身影竟是比老虎身形更快的扑倒了女孩。随即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惨叫戛然而止!
院外的众人呼吸一窒。好半日才有人喃喃开口:“真、真有老虎?”不会……不会再扑出来咬人么?
小跑过来的张焰雪大喝一声:“闪开!蛮子,踹门!”
一个高大威猛的女人立刻后退两步借力,飞身一脚,两扇木门哗啦歪倒。再补一脚,门板应声落地。随即虎啸伴随着哭喊,齐齐从院内传来!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黑黄相间的花纹掠过。虎贲军却是打虎的老手,张焰雪二话不说,直接持枪射击。
其余的人亦有十足默契,砰砰砰砰,接连几声枪响,壮硕如牛的老虎硬生生被火药逼退。剧痛刺激的它在地上翻了个滚。众人方才惊觉老虎从院内跳了出来,纷纷惊慌失措的作鸟兽散。
老虎发出愤怒的嘶吼,还不待跳起,第二轮射击又至。子弹暂停的瞬间,张焰雪猛的把枪送出,前端的刺刀直直刺入老虎的咽喉,霎时间,血流如注。重伤的老虎四肢扑腾了几下,呜咽着摔回了地上,不多时便咽了气。
躲在院外探头围观的人目瞪口呆!
寂静中,女孩的尖利哭声乍响,听得人不由一颤。
“娘!娘啊啊啊——”
军医包文华忙把枪扔给了王永升,拔腿就往里冲。院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军爷且慢!那是内门!”
张焰雪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几个片段,脸色倏地大变,怒斥道:“甚内门外门,人命大如天,去救人。”
哪知小小的耽误,街坊便围了过来,齐齐拦住包文华。里长出来道:“知道你们好心,然一地有一地的规矩。我们当地的内门,是不许外男入的。”
更有几个近支族人跑了来,将方才蛮子踢坏的门板竖了起来。
包文华惊愕的道:“不是……我闻着血腥味了,里头有人受伤的。”
家主赶了来,乃是方才在院内急的跳脚的老者。他名唤孔广荣,号称孔子后裔,却是没上谱的,平日里更要以礼仪约束自己。他家也是倒霉,先前陈朝末年抓壮丁去当兵,两个儿子被带走。次后姜戎掳人口,长孙又不知所踪。偌大个宅子,只剩他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并几房妇孺。老虎偏跳进他家院里,唬的他险些晕过去。心里着实挂着儿媳孙媳并孙辈,忙不迭的对张焰雪作揖:“女军爷,那里头都是我的儿媳,我不便进去,求您去瞧上一眼。我家略有家底,药费诊金必不少分毫。”
张焰雪冷笑两声,推开守在门口的汉子,冲进了院内。院内一片狼藉,地上倒了好几个女眷,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又手忙脚乱的点了火把,方看见个小女孩坐在血泊中,半边身子挂了个妇人。妇人的后背与脖子都缺了一大块,看起来尤为可怖。小女孩抽噎着,不住的喊着娘。但那妇人早不能回应了。
宣传处长罗述琴看看周遭,对张焰雪道:“司长,这家外头无人家,正对着野地。墙又太矮,保不齐还有猛兽。女眷得转移才安全。”
张焰雪先把孩子抱起,又问其他人:“还有没有受伤的?”
蛮子答道:“这里有一个,像是断了腿,怕是叫老虎唬着跌倒所致。”说着转头对受伤的妇人道,“喂,你怎地不说话?你听的懂官话么?”
张焰雪木着脸道:“本地女眷生下来就关在内门里,嫁人也不过去到另一个内门。见了外人,能说明白话的就没有。”
蛮子看了看四周,惊讶道:“内门……指的是这个院子?”
张焰雪点点头。
蛮子脱口而出:“那还不关疯了?”说毕,发觉自己失言,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她怎地能当面揭短呢?忙闭了嘴。
张焰雪却是嗤笑:“可不就是疯了。”却也不肯再说,大声对外头喊道,“包医生,你带了夹板没有?有个妇人断了腿。”
包文华道:“带了,可你会接骨么?”
张焰雪道:“不会。”
包文华便对孔广荣道:“你看,跌断了腿不理会,运气好是瘸子,运气不好命都没有了。我们此番没有女军医,您让我去瞧瞧?给正个骨,不过百来日,她又活蹦乱跳的了。我门虎贲军行医不收钱,你自去抓药便是了。”说着又补充了句,“也不要东西,甚都不要。就是行善积德,老乡莫要担忧。”
谁料街坊听得此言,竟是吵嚷起来。就有人道:“你个后生好不知礼数,哪有外男进内门的?”
“是了,谁去请城中的女医来瞧瞧。”
“屁的女医,上回被姜戎掳走啦!孔家倒有几个小姐会医,她们又不出门。”
包文华走南闯北,知道有些地方的人保守。瞧那家主穿着长衫,料定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臭毛病比狗毛都多,只得摆事实讲道理:“医患不避男女,当今圣上那年在郊外受伤,照例是男医生给治的,不信你们上京打问便是。”
蛮子听见包文华慢条斯理的说话,心里急了,催促道:“你在外头说书呢!她脚肿成水桶了,我不会看!还有个一直打摆子的,都尿了,你进来瞧瞧要紧不要紧!”
蛮子的大嗓门一喊,方才尿了的妇人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蛮子忙伸手捞住,厉声朝外大喊:“晕了晕了,你到底磨蹭个什么呀!里头没老虎吃你!”
罗述琴走过来低声骂道:“叫我怎么说你?大庭广众之下说女眷尿了,你要不要她做人?”
蛮子一脸惊愕:“人不都要撒尿么?”
断腿妇人的低声啜泣飘入耳中,蛮子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腾出手来,急急的在妇人肩上拍了两下:“别慌,我们包医生手法好着呢!她替你接好骨就不疼了。”
妇人含泪摇头:“罢了,都是命。”
张焰雪嗤笑道:“我还就不信命了!”说毕,把怀中的小女孩塞到罗述琴手里,双手把门大力拉开,喝道:“废什么话!救人!”
街坊骚动起来,孔广荣家人零落,哪个他都心疼,见张焰雪蛮横行事,再绷不住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愤怒的吼道:“哪来的毒妇,恁不讲道理。我家书香传家,内眷叫外人去瞧,就是逼她去死。你还不如叫她死个痛快,省的死了都叫人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