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答案也无济于事，他听不见。
吴骇一个劲地做下蹲，俯卧撑，倒立，来回机械性地训练。体力达到极限，肌肉酸疼到麻木。
大脑已经懵了。无法思考。完全放空。
终于在他眼前发黑，要倒下的时候，脑子里发出嗡地一声轰鸣。
如同乐器拨弦，发出铮地一声轻音。
紧接着又是两个震弦的乐调。
吴骇屏住呼吸，双手强撑着地面，没让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下。
一整句音乐如行云流水般淌入耳中，舒缓，悠扬。
像是空白的画卷里突然出现彩色泼墨，一片静寂的黑夜里，那蹦出的曲调是多么美妙动听。
吴骇差点感动得流下泪来，躁动的情绪被抚平了般，内脏痛苦浑身痉挛的症状逐渐好转。他累到极致，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背靠在墙上，仔细地去聆听。
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调皮地蹦进耳朵里。吴骇跟着哼了出来。
就那一句，磕磕绊绊，哼得五音不全。
与此同时，监控室。
啪嗒一声，咖啡杯摔在地上。
蒋阎维持着放杯子的姿势，愣了两秒也没去捡，兴奋地握紧拳头，挥舞了几下，说：“这小子，有天赋啊！”
乔妍看向监控画面里的吴骇，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袁亦乐成为一星军士的消息在全班疯传，乔妍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是吴骇脑域阔度自然上涨1，却引起了她和霍蒙斯的高度重视。
学生在学校任何机器上测脑域阔度，都会在学校数据库备案，所在班级班主任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被隐私权限挡在外面的是学生和学校以外的人。
十八岁以前脑域阔度正常提升，高于父母脑域阔度平均值后，再次提升脑域阔度的方法，公认的只有两种。
一是脑域阔度进化剂，二是生死边沿走极端来开发潜力。吴骇则被公认为是后者。
乔妍一直认为：“五感进化，脑域阔度理论上有过50的潜力，但偏偏是视觉进化，视觉进化是公认的辅助型。用不着这么拼。”
“吴骇是军一代，处在潜力开发期，却用不了价值高昂的脑域阔度进化剂。”
“自然情况下，想在18岁以前，脑域阔度突破20，几乎不可能。”
在脑域开发处于前沿的乔妍按照一贯经验做出的推断是很客观的。在她看来，吴骇不是力量型，而是辅助型，辅助的还不是这个层次的学生，而是军队。
这样组队厮杀下去，袁亦乐无所谓，关键是吴骇会走弯路。
所以乔妍打算这学期结束让吴骇和袁亦乐这组分开，让吴骇辅助李穆或者王伦，要看最后的成绩。
“分组由您来安排，我没意见。但这就把学生定位成辅助，不大合适吧。”霍蒙斯觉得还是得看这学期末的最终成绩，综合进行考虑。
一旦被定义成辅助型，那在校期间就不能再出任务了，以后加入军队，稳定辅助路线。
安全，保险。
很多学生最开始会叛逆，会难以接受，但时间会证明老师是对的。
乔妍一直不明白。
吴骇这学生年纪轻轻，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态逼自己与更强的变异兽战斗，生死关头突破人体极限，达到脑域阔度提升的。
而现在，看到这样的吴骇，她或许明白了。
拼，确实太拼了！
但脑域阔度提升有限，战力很快会到极限，‘辅助型’没必要这样难为自己……
乔妍皱眉说：“还不够，只有一句词而已。到时间了，如果没听全，还是不合格。”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吴骇哪里知道老师对他的误解，他脑域阔度提升完全是因为斩杀异魂的馈赠，战斗过程还很爽……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吴骇出门，站在二楼走廊上伸了个懒腰，精神疲惫，但身心轻松。
原本不连贯的一句歌词，变得连贯了许多，隔段时间才会响一次。
不过，一句词十几个字呢，杨钦交上去的纸写的是不是太少了点？
吴骇小声道：“叫我加油，不知道袁亦乐那家伙听出来了没有……咦，那是谁？”
左侧走廊尽头，有个人背对着他，上半身趴在护栏上，似乎也在透气。
杨钦！
偶像也这么晚没睡，而且跟自己住同一层！
吴骇突然有点紧张，时不时看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了。
“……好吵。”
有个略郁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一字一顿，语速很慢：“这歌放了一遍又一遍，吵死了。”
是歌？
整首？
吴骇心里一惊，突然清醒过来，小声道：“别啊！别跟我搭话，知道也别告诉我……”不然会被淘汰的！
杨钦转过身，背靠在护栏，冷冷地看向吴骇。
吴骇突然发怂，扭头就往敞开的房门走去，因为紧张，扭头的时候听到了自己脖颈骨头卡壳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反省，我说话很小声，他应该没听见。
但听觉进化啊。
可吴骇最主要还是担心，怎么办，透露是歌会被淘汰吗，他才听到一句，但一提醒，不用听全也知道是哪首了……唉！
“我用跟上方通讯仪同频率的声音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才会回答我。监控器无法记录我的声音，只能看到你在自言自语。放心吧。”
同样的声音缓缓传来，语速依旧很慢。
吴骇顿住了，霍然转过头，看向那人。
是偶像先开的口！
他能听出一句就已经拼命了，而杨钦不但会听还会说，可怕的听觉进化！
“你、你等会！”吴骇迅速进房间，拿了个东西出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你……”
这严肃的模样倒是让杨钦倍感压力。
吴骇唰地抬起纸笔，伸到他面前，手心有点冒汗，认真地说：“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朋友挺崇拜你的，我朋友，跟我一个班的，我是二班。”
“一年级二班，乔妍老师的办。”杨钦顿了下，一般后面班级的学弟拿他当目标很正常，但能到这一步的甚至有可能过关的学弟，天分很高，不至于……这样坦率很难得，于是从他手里接过了纸，问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骇。口天吴，惊世骇俗的骇。”吴骇一本正经地回答。
杨钦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轮筛选中门卫长很看好的新生之一，心想不就是你吗。
出于礼貌，并没有拆穿。他道：“明天写了给你。这里光线不好。”
“好。”
机会难得。吴骇又问：“如果我朋友合格了，这次任务能跟你一组吗？”
做任务从来都至少两人一组，杨钦作为‘实力强，人品好’的独行侠，是出了名的。
吴骇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谁知，杨钦却说：“如果你们都能合格，可以。”乔妍老师非常看重学生。
待杨钦一走，吴骇很想跳起来，脚步很轻地跳着进了房间。
已经知道了是那首歌。
杨钦用同频率的声音跟他说话，简直就像开小灶。
不出一个小时，吴骇就听全了整首歌。
第二天一早，剩下的学生按顺序去场中集合，把写好的指条折叠并上交，然后才能互相交流。蒋阎和乔妍在统计筛选情况。
“你听出来了吗！”吴骇和袁亦乐异口同声。
“你先回答我，”袁亦乐特别紧张，抓着吴骇问，“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对你有没有点激励作用？”
“我去，一句加油能有多大激励作用。”
“我哪有只说了一句加油！”
吴骇问：“不然你还说了什么？”
“我说！如果你能合格，我会豁出去这张脸也会和杨钦一组。”袁亦乐说，“杨钦虽然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但他是乔妍老师很看重的学生，现在我和你又是乔妍老师班里的学生，看在班主任的份上，他很可能会答应和我们组队！”
吴骇默默向他竖大拇指，那他昨天是阴差阳错说到点上，难怪杨钦同意得那么快，道：“那真是谢谢你了，不过只要你能合格，我们都能和他一组。”
吴骇越看他，心里越没底，自己一整晚没睡，勉勉强强才听出来的，袁亦乐一看就是一副昨晚睡得很好的样子。
袁亦乐更担心他：“你听出来了？”
突然，金属球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整片区域彻底安静。
“现在开始公布最终结果。”
乔妍说：“九人合格。分别是——”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三年级一班，杨钦！”
“三年级一班，陈慕冰！”
“三年级一班，于绯雪！”
“三年级二班，章旭！”
“三年级二班，傅晨！”
“三年级二班，梁蕊！”
“三年级二班，江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