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马夫挥动鞭子,赶着马车渐渐向前行驶。
薛应川挑开车窗帘子向四周看了一眼,见离他们最近的侍卫也要有快十丈远,才又放下布帘,对封晏舟说道:“在外面赶车的人,乃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封贤弟来访我东郡是有何要事,尽可以说了。”
封晏舟微微挑眉,“薛兄此话怎讲?我先前不是已经说过,我此番乃是私事,只是为了陪着怀瑾罢了。”
薛应川却是露出了一个苦笑,“贤弟何必到了此刻,还要和为兄打哑谜。陛下才刚刚登基,你身为镇南王就私访我东郡,若真无要事,你我二郡岂不是要白白惹了朝廷的猜忌?!你当京中的那位,真如民间所说得那般仁慈、好相与?莫说先帝当年病得不明不白,我可是听说……”
虽然是在这移动中的马车里,但薛应川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数月前先帝一驾崩,楚怀洲、楚怀宇这两位早年声势最盛的皇子,就统统也‘急病’走了,只是至今秘而不发而已。”
薛应川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也不怕贤弟你笑话,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只好美食与美人,能坐上这平东王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家兄去得早。我这辈子只求个平安稳当,但现在这位……唉,只怕早晚要烧起火来……”
封晏舟面上露出一分动容与犹豫地神色,像是挣扎了许久,最后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明黄色的丝绸卷轴来。
薛应川看到那卷黄绸,立马眼睛都直了,“这可是,这可是……”
封晏舟点了点头,“宣武二十一年,我离京返回南郡前,曾向先帝留了第三份自请削藩的折子。先帝信我忠心,就将这卷遗诏交由我保管,说要在他百年之后再打开。只可惜之后没多久,先帝便病了,我那折子再没被朝廷提起,我也没再能有机会回得了京。”
薛应川像是被人剪了舌头,半天后才找回了自己声音,颤声说道:“那你可曾……将它打开看过?”
封晏舟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一直守着这遗诏不曾打开,直到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唉,莫说是薛兄你,便是我也怕了,最终还是找了能人异士打开,再装作原封未动的样子。”
“那这诏书里,写的是什么?”薛应川立马急切地问道。
封晏舟的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轻声吐出了一句:“废楚怀宸,改封四皇子楚怀宇为太子。”
“啊!”薛应川发出了一大声惊叫,然后才赶紧压低声音说:“可是四皇子,四皇子他已经……”
“被我在京中的探子救下了。”封晏舟将他的话打断,说道:“我此次随怀瑾周游你们三郡,就是想要看看,我该将这份遗诏与四皇子,不,是我大宁名正言顺的真龙天子,都托付给谁。”
薛应川却是有疑问,皱眉说道:“你们南郡才是咱们四郡之首,封贤弟为何不自己做这从龙之臣?”
“因为……”封晏舟苦笑了一下,神色又变得温柔了几分,“那位泽亲王,就是我念念不忘的小仙君。”
“怀瑾素来与楚怀宸亲厚,我若是做了最先出头的人,他怕是要恨上我了。”封晏舟将身旁的帘子挑开,扭头看向窗外漆黑的远方,声音缥缈又无奈,“我虽不曾指着能与他重修旧好,可……”
封晏舟的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般,猛得就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薛应川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闪过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但马上就又变成了惊愕中带着佩服的表情,像是赞叹一般说道:“枉愚兄自诩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与贤弟这样的痴情人比起来,却像是个负心汉了。唉……我祝贤弟早日精诚所至,抱得美人归吧。”
封晏舟便一拱手,“承薛兄的吉言。唉……我如今虽想将遗诏与陛下交予你们东郡,却不知薛兄是何打算。好在我与怀瑾还要有十日才走,薛兄若是下定了决心,就再来找我吧。”
薛应川就点头称自己的确要多加考虑,这二人又在马车中聊了些不要紧的趣事,才重回了封晏舟住下的宅院前,各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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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郡只有数个县城靠海不同,东郡是整个东侧都是临海之地,府都元城也是离海不远。
楚怀瑾自打五年前重生回了大宁之后,还从未像来了东郡这几日一般,天天都有最新鲜的鱼虾蟹贝能吃个痛快。
这要不是薛应川的地盘,他都有点乐不思“南”了。
封晏舟见他这幅架势,赶紧许诺日后要多多派人造船出海,力争早日把楚怀瑾口中的什么“辣椒”“西红柿”都找到,在南郡大力推广种植……这才把这个见识过现代美食的吃货的心,又给笼络了回来。
等楚怀瑾在东郡蹭吃蹭喝了十天,要不是他还在长个,甚至能因为吃海鲜都吃胖了,他们也该出发去北郡了。
“咱们明天都该走了,真就公款旅游一圈,别的什么也不干?”楚怀瑾捧着个青绿色的椰子,用芦苇秆用力嗦了一口所剩不多的椰子汁,对封晏舟问道:“你觉得那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看着他不像是……唉,一报还一报,他若真不是,那只能放过他了。”
封晏舟从桌上又拿起一个椰子,用匕首削开,徒手就捅出个洞来,再插上新的芦苇秆,递向楚怀瑾。
等做完这些,他才面上不露任何声色地开口说道:“这人的确心思缜密,我还说不准,只能让探子继续盯着,倒是怀瑾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