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指指徐亦:“刚不是挺急吗?就让他先来。”
徐亦不吭声儿,动也不动,扯扯陈总的手,似乎还在撒娇。
刘白撩眼皮看他一眼涂着粉底在白炽灯下有点儿惨白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刚刚撞我的时候还挺精神呢。”
徐亦的脸更白了,白了他一眼,愤愤道:“来就来,你好好看着。”
他脱了镭射外套,可算不是一根人形自走荧光棒了,往梁导面前一站,抬头看了一眼。
梁振生本就长得挺严肃,年纪大了,两道法令纹逐年变深,显得他面相更凶,此刻进入了认真状态,能把未经过什么场面的小年轻儿吓得够呛。
徐亦眼神瑟缩,不敢再与梁导对视,两臂一抬,做了个揖,慢慢张了口。
“师父,我这一招鹤鸣在阴,如何?”
这是余非在戏中的第一句台词儿,讲的是少年学艺初成,师父让他下山游历,他与师父三叩首,既有难舍的别离之情,又有马上要就要去报仇的跃跃欲试之情。
少年英雄的青涩与傲气,又带着股子被仇恨侵蚀多年的阴冷。
台词儿倒是没念错,只是这一开口,刘白立刻同梁振生一同皱眉,就连躲在帘子后的郑一墨都撇了撇嘴。
太垮了!
有气无力,丹田中空,哪里像是念台词儿,简直是蚊子哼哼。
而之后的表演更是让人大失所望,徐亦对身体的掌控力非常之差,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僵硬的。
梁振生眉头越皱越紧,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只会瞪眼的树桩子。
甚至还不如之前来试镜的几个。
梁振生看了一眼还在因为被驳了面子而不爽的陈总,心里庆幸一瞬,幸亏没有直接答应他,不然余非的八句台词儿,会让他剪到一句没有。
而刘白本就不太爽的心情,从“薄怒”变成了“暴怒”。
这样儿的演技,究竟有什么资格站在镜头前,出现在大荧幕里,接受数千万观众的注目,给他们造一场梦?
徐亦尬人的表演终于结束,屋内安静了那么一瞬,马宇不愧是人精,反应神速,立刻围笑拍手:“不错不错,演得很到位,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前途了。”
徐亦听了夸奖,脸上露出个骄傲的笑容来,还没来得及跟马宇客气,就被人拍了拍背。
“往后稍稍。”
身后的刘白走上前来,捡起桌上大概是郑一墨遗落的墨镜递给他。
“干嘛?”
徐亦莫名。
“用来接住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徐亦这下的眼珠子是真的快要瞪出来了,屋角的帘子后却蓦的发出一声儿轻笑声。
陈总脸色已经是多云转暴雨,敏捷扭头问了一句:“谁在那儿?”
马宇尔康手伸出:“陈总——”
陈总已经几步走过去掀开了帘子。
仍旧带着鸭舌帽缩成一团的郑一墨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徐亦惊呼一声儿,扭头瞪刘白,似乎在质问他:“不是说他不在吗?”
刘白无动无衷,陈总倒是有了借题发挥的空间,似乎他俩的关系人尽皆知,立刻愠怒起来:“郑影帝,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你的人来找我的麻烦,然后躲在这里看笑话,是不是幼稚了一点?”
郑一墨既然被发现了,缩在角落里也没什么意义,几步迈出来靠在桌旁,耸耸肩轻松一笑:“陈总误会了,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找你麻烦,你应该也明白,作为演员,抢一个角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说呢?”
郑一墨视线偏偏,突然发问让徐亦楞了一下,他嘴角漾着个浅笑,被明晃晃的灯光一照,生生一股子风流倜傥来,不愧是双金影帝,不论哪方面都很硬。
徐亦刷的白墙面儿似的脸透露出淡淡粉色来,没接郑一墨的话,倒是刘白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可以开始了吗?”
一句话出口,众人的焦点再一次转向了刘白。
郑一墨不快起来,他这一番话,说的也并不是全为了他自己,腹稿都打好了,准备将“大家公平竞争”的台词儿引出来,谁知道刘白一句话,把他的计划打的天女散花,无从下口。
陈总更加不愉快:“这里有你什么事?”
刘白斜了一眼,骤然扫过身边儿的三个闲人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郑一墨的心倏忽收紧了,他看到了一双阴鸷的眼睛,还带着少年人未脱的稚气,从他脸前逡巡一圈,又离开了。
青白灯光下,那个少年郎身手凌厉刺出一剑,又快速的收了回来,挽了个剑花,立在身侧。视线投向远处,似乎有人正冲他走过来,少年郎抿着嘴角,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行了一礼:“师父,我这一招鹤鸣在阴,如何?”
师父负手而立,跟他点头:“不错,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你——就此下山去吧。”
少年起初一愣,转而欣喜,忽的又垂下了眸子:“师父可知黄思己如今在何处?。”
师父一滞,好半天没有言语,少年不自觉的逼近一步,眼神儿里是满满的渴望:“师父!”
师父眼看着少年绷直的脊背与紧握的双拳,沉默如同小兽一般倔强,终于还是拗不过他,叹了一口气:“他如今在淮山一带,你可以去那里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