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低很哑,像是扼着嗓子硬说出的话,始终,他偏着头,不敢看她。
"路逍言,你当自己在演戏吗?悲情男主角自己腿瘸了,觉得是我的拖累,就装作无情的样子对我拒之千里"
“你觉得这是为我好?你觉得世上对我来说有比你更好的人吗?”
“还有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你要跟我分开,要我去找比你更好的人,你的孩子会叫别人爸爸,我跟别人生的孩子每天都会欺负你孩子,你舍得吗?”
黎末在这时候依旧平静,她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地质问。
果然,她话音刚落,病床上的人听完她说的已经难耐不住,抬头,眼睛里都是愤怒,死死盯着她。
她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路逍言知道自己的情绪又被她左右,很快转过头,不再看她。
“黎末,你不要固执,我以后是个瘸子,你跟我…”
“谁说你一定是个瘸子了?我不信世上没有治不好你的医生,实在不行我就自己来!”
她语气激动地打断他。
他长长的睫毛没力气地低垂着,叹气。
“你不要自欺欺人。”
她突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目光执着而坚定,清澈的眼神映的是他的样子。
“你身边有我,你有什么丢掉希望的理由?”
“这里治不好你,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更好的医生,我和宝宝都想看到你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所以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他顿了几分钟,却是冷漠地甩开她的手。
“我不要。”
“我不相信那狗屁希望,你随我以后自生自灭,我不想跟你再有瓜葛。”
黎末跪在床上,固执地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不觉,眼眶微微红了,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那感情呢?路逍言你告诉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吗?”
他别过头,不知不觉,喉咙变得很涩,他不敢再看她,只一眼,他就会舍不得,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黎末见他一直沉默不言,起身,抹了抹眼睛。
她望着床上有些单薄的背影,他瘦了很多,上颌骨微微突出,像个脆弱的孩子。
突然心里就溢满心疼了,对他说的那些混账话也气不起来。
“我今天回去睡,留你在这里好好想想。”
“如果你坚持要分开,那我们就看看,是你更无情还是我更有意?”
转身离开之前,她最后跟他说了两句话。
“对了,突然记起,现在要分开不是你能决定的。”
“女方怀孕期间,孩子未满一岁之前,只有女方才有起诉离婚的权利。”
“……”
这个夜晚,他留了一地烟灰,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再来到医院找他时,发现病床空了。
护士说,他转去了军区总院。
她愣了片刻,心里一沉。
路逍言,你现在就这么不想见我?
没有时间过多伤心,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军区医院,却发现,门口守着警卫。
“我是病人家属。”
警卫冷冷地问:“你是黎小姐?”
她点头。
下一秒,两个警卫把手拦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黎小姐,路少爷吩咐,你不能进。”
为了躲她,转到军区医院,还派人守在门口,他就做得这么绝?
心里压下去的不忿终于爆发,她冷冷看了挡在门口的两人一眼,想把他们推开直接进去。
“路逍言,你就这么懦弱吗?你现在连见都不敢见我吗?”
“你让他们让开啊!你这么想分开,信不信我明天就一尸两命给你看!?”
她说完,里面走出一个人,是爷爷。
他看那两个警卫拉扯她,动了怒色。
“谁让你们这么粗鲁地对她的?”
两人立刻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爷爷看了一脸固执的黎末,叹口气,把她扶到医院的走廊坐下。
“爷爷,你也让他这么胡闹吗?”
在爷爷开口前,她先问他。
爷爷摇头,眼里满满的不忍,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能说。
路逍言是他一手带大的,那个好强又骄傲的小子,这么多年了,昨天第一次跪下来求他。
他说:“爷爷,你帮我吧,放黎末一条生路,我不想拖累她。”
他是想要给她幸福的,他不要成为她的累赘。
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孙子,他一条腿还伤着,但他坚持他不点头他就不起来,无奈,他只好同意。
把他扶到床上,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呆呆的,一言不发。
“你确定分开是为小末好吗?她不是个始乱终弃的孩子。”
很久,久到他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房间里响起他低哑的声音。
“正因为她不会,所以要我狠心。”
“等她有一天把对我的爱全变成恨,她就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看了他很久,从前长得比女孩还俊秀的孙子,在病床上,瘦削憔悴,像个易碎的娃娃。
他心里很难受,堵在心里的那句话却说不出来。
她有了新的开始,那你,我的傻孩子,你又该怎么办?
跟爷爷谈话后,事情依旧没什么进展。
她看得出爷爷对她的不舍和心疼,但他,明显是依了路逍言的,不然,门口守着的警卫,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爷爷嘱咐她照顾好身体,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唯一一句让她安心的话:爷爷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孙媳妇。
她点头,落寞地走了。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突然接到时颜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让她不动,她过来找她。
十分钟都没有,她就看到时颜把车停在一边,跑得满头大汗地过来。
她清冷的目光对上她的,直接问她:“谁让你来的?”
时颜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目光闪躲,回答得吞吞吐吐。
“我…我怕你走路太累,特意来送你回家啊。”
她勾唇笑了笑,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之后的几天,不是时颜对她寸步不离,就是黎牧特意搬到他们家,跟着她。
她很想问他,既然这么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着她?
在黎牧一天晚上因为工作要出差,不能住在她家很纠结的时候,她淡淡对他说:“你走吧,你姐我没那么脆弱。”
“那只是吓他的话,我不会想不开。”
黎牧片刻错愕后,释然地笑了。
他姐何其聪明的人,什么东西能瞒住她?
“姐,我之前去找过他,他很舍不得你,他每天还问我你的情况。”
你们,眼中都只有彼此,真的不要轻易分开。
这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
她折衣服一顿。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表面上做得决绝,又何必背地里多情。
黎牧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她。
前几天,他去医院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姐?”
坐在床上的他点燃一根烟,捏了捏自己的右腿,疼得五官扭曲。
他自嘲一笑,反问他:“我这个样子配得上你姐吗?”
而后,一时无言。
爱情里很多东西,是暖是伤,只有彼此知道。
黎牧走了,有她的话,他放心地去赶通告了。
她坐在床上,曾经温暖的大床,现在却异常冰冷。
少了一个人的笑容,少了一个人的怀抱,最熟悉的环境也变得那样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