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往已经布好菜的桌上望了一眼,今日的菜式似乎有些少, 分量也不如往常多, 明显只有一个人的量,温浅皱眉问青梧:“陆景洵不来用早膳?”
温浅昨夜从承言阁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青梧并不知道她和陆景洵之间发生了什么, 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温浅一眼,解释道:“今早听守门的侍卫说王爷寅时就出府了,王妃不知道吗?”
温浅冷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地问:“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青梧心思本就细腻,此时已经隐隐察觉到温浅和陆景洵之间应该是出了问题,想了想说到:“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王妃不要着急,兴许王爷是有什么急事吧。”
“谁着急了?我对他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温浅撇撇嘴,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青梧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罢,起身去了桌边,闷着头开始吃起了早膳。
温浅刚草草用过早膳,管家就来了,管家是王府的老人,连陆景洵对他都颇为尊敬,所以温浅也跟他说了好几次平时不必多礼。
对着他点点头,温浅示意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同他一起出了门。温浅站在马车边同管家说着话,就看到一个打扮得像是宫里太监模样的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后,说到:“启禀王妃,奴才是奉太后之命来请您进宫的。”
温浅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平日里来传太后旨意的人她认得,可今日这个看着眼生得很,便问到:“高公公呢?以往都是他来传旨,今日怎的换了你?”
太监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自然,说到:“高公公今日病了,所以太后吩咐奴才来请王妃。”
宫里的太监不少,这种跑腿的事偶尔换个人其实也是常事,所以温浅不疑有他,只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老管家,说:“那……今日只能有劳管家独自一人前去了。”
管家不在意地笑笑,说:“太后那边的事要紧,王妃先去吧,我今日去看了之后回来将庄子的情况禀报王妃便是。”
温浅略带歉意地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同那位公公一起进了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这里距长乐宫还有一段距离,温浅掀开帘子看了眼车下的人,问:“怎么在这里停了?”
太监谄笑地看着温浅,道:“太后在御花园等您,说是想同您一起雪中赏梅。”
温浅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儿,太后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再吹吹刺骨的寒风,免不了又要在床上养上许久。看了眼这的确是通向御花园的路,温浅便下了马车,一边想着等下一定要将太后劝回去,一边往前走着。
沿着青石板路走进御花园,眼见着前面就是梅园,却没有一个人影儿,温浅刚想转头去问那太监,就感觉到一股力道箍住自己脖子,她还没有叫出声紧接着口鼻被一块手帕捂住了。
在那手帕接触到自己的第一时间,温浅就敏锐地察觉到上面有药,但是此时为时已晚,没多一会儿温浅就感觉到自己全身失了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有些惊恐地看着刚刚对她下手的那个太监,太监轻笑一声,说:“我们晴美人有事找王妃,奴才只能得罪了。”说罢,一把将温浅抗在肩上,顺着没人的小路溜进了风别苑。
温浅被那个小太监安置在一间厢房里,本以为会受什么皮肉之苦,谁知那太监将她放在床上就退了出去,果然没一会儿,温浅就看到了温晴那张满面春风的脸。
没有办法说话,温浅只能躺在床上怒瞪着温晴,不知道她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温浅这副模样成功取悦了温晴,她轻笑着上前两步,纤细的指间抚上温浅的侧脸,半晌后轻轻抬起温浅的下巴,情绪不明地说到:“想必妹妹就是用这张好看的脸吸引了南安王爷吧!”
温晴的话让温浅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以为温晴会对她这张脸做些什么,毕竟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谁知温晴却疯魔地笑了起来,然后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说:“既然妹妹想方设法地要毁掉我,那我不如先让你尝尝被毁掉地滋味如何。你说……如果你不再是个干净的女人,王爷还会对你这张脸痴迷吗?”
温浅觉得温晴已经疯了,她的意思是要让人来玷污自己?但是现在温浅是砧板上的鱼肉,落在温晴手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免开始绝望。
这一刻她疯狂地想念陆景洵,开始后悔昨晚跟他闹脾气,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大概她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去见陆景洵了吧。
温浅看温晴的眼神里渐渐染上了恨意。
片刻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衫的谢和走了进来。
一滴眼泪从温浅的眼角无声地滚落出来,为了毁掉自己,温晴甚至不惜利用谢和。见到谢和,刚刚还魔怔的温晴此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伸手勾住谢和的手,说:“谢哥哥,你帮我这一次,我答应你一定跟你离开这皇宫,永远在一起。”
昨夜谢和见到温晴的婢女后以为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连夜赶到这风别苑,换来的却是温晴求他要了别的女人的身子。
谢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从小就喜欢温晴,可是温晴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他一直是卑微的那个。昨晚温浅跟他说出她的计划时,谢和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看到温晴哀求自己,他又心软了。而且温晴见他犹豫,甚至还答应他事成之后与他一起远走高飞,这对谢和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温浅一眼,然后对着温晴点点头,见谢和应下,温晴垫脚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在关门前还不忘对着温浅挑衅地笑笑。
未央宫里,绿衣伏在皖贵人耳边小声地对她说监视风别苑的侍卫刚刚传来的消息,听完后,皖贵人满意地笑了声,道:“这温晴还真是没让我们失望。给温情一点时间,她都计划这么久了,怎么也得让温浅吃点苦头,我们先去趟长乐宫。”
绿衣也轻笑一声,说:“是,一切听娘娘安排。”
皖贵人带着婢□□哉游哉地赶到长乐宫时,太后正在和皇帝下棋,见皇帝也在这里,皖贵人心里更开心了,省得以后她还要想怎么同皇帝交代。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母后。”
太后落下手中的一子,这才看着她说到:“你怀着身子就不必多礼了,过来坐罢。”
皖贵人轻轻摇摇头,对着太后、皇帝说:“臣妾就不坐了,臣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禀报母后的。”
“哦?何事?”太后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回棋笥里。
“刚刚有婢女来给臣妾说,说是看到一个极像南安王妃的人,在御花园那边被人弄晕后,被带进了风别苑。”温晴是近两日刚得宠的新人,所以话音落下后,皖贵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皇帝,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太后变了脸色。
“你说温浅?没有看错?”
“启禀母后,臣妾也是听下人说的,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是王妃,一旦出了事我们怎么同王爷交代?所以臣妾赶紧来寻母后,还请母后做主。”皖贵人平时就是两副面孔,所以此时撒起慌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果然太后当即起了身,对着皇帝说:“走,去风别苑看看。”
皇帝对着太后点点头,起身跟上她,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对一旁的安福说:“去城外的军营给南安王报个信,让他务必放下手里的事赶紧进宫来。”
“是。”安福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太监坐到如今的位置,自是会看人脸色,知道事情紧急,当即不再耽搁,小跑着出了长乐宫。
温晴出了房间后,温浅眼看着谢和一步步逼近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可是谢和却像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地抬手掀开了温浅身上的被子。
“王妃,谢和只能得罪了。”
那一刻,温浅觉得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耻辱的时刻,她绝望地闭上眼,在心里想着陆景洵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眼泪无声地润湿了枕头。
第55章 庆幸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皖贵人驾到!”
温晴正阖眸躺在软榻上, 想着等这件事成功之后如何才能打发掉谢和, 这道突如其来的通传直接将她冷汗下了出来。
她这风别苑又不是什么热闹地方,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尊大神, 当即慌慌张张地从塌上起身, 谁知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一旁的婢女也被吓得六神无主,见温晴摔倒, 赶紧过来将她扶起,有些焦急地问到:“美人,我们是被发现了吗?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温晴恨恨地瞪了婢女一眼,说到:“看看你这副失了魂的模样, 就差在脸上写着‘快来抓我’四个大字了。”说罢,甩开婢女的手,往门口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参见姐姐。”
太后其实算不得太喜欢温晴,而且在来之前已经在心里将她当做对温浅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此时并不领她的情,冷哼一声, 对着身后地侍卫道:“给哀家搜, 每一间屋子都不要放过。”
“是!”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温晴见一群侍卫粗鲁地一间间推开房门,顿时慌了,带着哭腔问到:“太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像是没听到温晴说话一样, 冷冷地将头扭到一边,反倒是皖贵人上前拉着温晴的手,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太后只是听人说有刺客掳走了南安王妃,放心不下。”
一句话,成功将温晴最后一点希望打碎,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启禀太后,找到了。”没一会儿,就有侍卫来报,说是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发现了南安王妃。
太后瞪了面如死灰的温晴一眼,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解释吧”,便跟着侍卫往后院走去。
刚刚谢和的手正要碰上温浅的衣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本就是做贼心虚,谢和赶紧跑到窗边查看情况,就看见一众侍卫气势汹汹地进了后院。
躺在床上的温浅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刚刚没有丝毫神采的眼里瞬间又满是生机,这是代表她还有机会见到陆景洵吗?
看到那些侍卫的那一刻谢和就猜到许是温晴的计划被人发现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不是他和温晴能够承担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躺在床上那个女人,是她害得温晴进宫成了皇上的女人,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如果他的阿晴死了,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活在世上?
谢和红了眼,盯着温浅的目光中带着杀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逼近温浅。
温浅没想到谢和竟然如此偏激,眼见泛着冷光的匕首直直地冲着自己的胸口刺下来,温浅拼劲全身力气往旁边挪了一点,然后那把匕首插进了床板里,而温浅也随着动作摔倒在床下。
许是刚刚那一瞬的动静太大,谢和话还没来得及将匕首□□,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就有侍卫冲上来将他扣下了。
温浅突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躺在地上无声地笑了,真好,她还能见到陆景洵。
没多久太后也到了,看着躺在地上略显狼狈的温浅明显吓了一跳,赶紧示意身边的陈姑姑将温浅扶到床上,又叫了人赶紧去请太医。
侍卫都已经退了下去,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太后、皖贵人和几个婢女,而太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医和温浅身上,丝毫没注意到皖贵人那张有些的得意的脸。
太医从温浅的床边起身,朝着太后作揖道:“太后不必担心,王妃这是被奸人下了软筋散,我去开一副解药给王妃服下即可好转。”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安抚地拍了拍温浅的手,说:“好孩子,没事了,别怕。”
温浅湿漉漉的眼睛转了转。
等陆景洵从城外军营赶到的时候,吃过解药的温浅已经好多了,已经有了力气说话,此时正同太后讲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太后的脸完全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陆景洵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在一干人中寻着温浅的身影,见温浅正躺在床上,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赶紧快步走到床边。
温浅显然也看到了陆景洵,憋了那么久的害怕、恐惧、委屈以及思念在这一刻统统爆发,眼泪倏地就流了出来。
太后知道温浅刚刚经历了些什么,也知道这对小夫妻定是有话要讲,当即起身将空间让给陆景洵,招招手示意皖贵人一起出了房间。
见房间里没有了外人,温浅也不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还不停地对陆景洵重复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景洵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他刚刚在路上只听到安公公说温浅有危险,所以想也没想快马加鞭赶到宫里,不过温浅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不停地替温浅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温浅就像是水做的一样,脸上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陆景洵索性低头吻了上去,一点点舔舐掉温浅脸上的泪水。
好半晌后,哭累了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冒,手里紧紧攥着陆景洵胸前的衣料,像是一朵脆弱的娇花攀附在陆景洵身上。
温浅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陆景洵:“如果我不干净了,你还会要我吗?”
因为刚刚哭得太久,温浅说话的时候身体还不断地抽着,惹得陆景洵好一阵心疼。
陆景洵多聪明的人啊,就这一句话,他已经大概能猜到温浅这一上午都遭受了些什么,当即冷了脸,沉声问到:“谁欺负你了?我这就去宰了他!”
说着,就要起身。
温浅的手依旧紧紧拉着陆景洵的衣服,感受到胸口的一小道阻力,陆景洵安抚地吻了温浅一下,说:“乖,我等下就回来。”
温浅依旧没有放手,对着陆景洵摇摇头,片刻后闭上眼,痛苦地说:“如果我不干净了,我就不要你了。”
声音不大,陆景洵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话里包含的决绝,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们晚来一步,也许他现在见到的就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了,而不是这个会哭会笑会对着他撒娇的温浅了。
陆景洵没有再执意要离开,而是弯腰揽着温浅的肩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生怕一松手温浅就会从她眼前消失。
怜惜地吻着温浅的唇,用舌尖一点点描摹着温浅的唇形,许久之后他撬开温浅的贝齿,发了狠地吮吸着温浅的丁香小舌。
两个人温存了许久,直到温浅的情绪的渐渐平复下来,陆景洵才微微松开她,看着温浅的杏眼,一字一句地说到:“阿浅,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想到轻生。”
温浅迎着陆景洵的视线,没有说话,她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倘若今天真的在这里失了身,她依旧会选择了断。
猜到了温浅的想法,陆景洵轻笑一声,说:“温浅,如果你死了,那我绝对不会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