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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宴迟疑了一会,加快了脚步,说:“知道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游廊上。
    也不知薛总督过来找他做什么。总督虽和他品级差不多,可薛总督与其他总督有所不同。他虽是文官,薛家世代袭爵,后宫中还有薛太妃在,薛太妃对皇帝有恩,在皇帝面前很是得面子。
    加之薛家嫡长系世代在边疆作战,战功赫赫却明哲保身,薛家次子一直走的是文官路线,文武相辅相成,也是皇家对薛家的荣宠。
    别看薛总督只是个总督,薛家那根,比钱太师还深,这也是为何薛家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在朝堂执中却无人敢撼动。
    连如今只手遮天的钱太师都要退避三舍,不敢跟薛家硬碰硬。
    正这么想着,沈宴走到了前院的待客花厅,迈进了门槛,沈宴微微抬目,见两男子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转过身来。年长的男子不怒而威,腰身挺拔,穿着便装,却透露出久居上位者之威严。
    边上的男子着碧色长袍,腰束玉带,面若如玉,仪态万千,神情温和,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目光沉稳,与他对视,毫不避忌。
    沈宴将目光扫过年轻男子,落在了年长者面上,拱手恭敬地道:“薛大人!您亲临我沈家,真是蓬荜生辉啊,薛大人,快请坐。”沈宴面露殷情之色。
    薛总督颔首,毫不客气地坐下,跟着齐子辙也坐在他边上。
    上了茶,主客品了一回后,沈宴见来人并不说来意,略微有点着急,道:“不知薛大人今日上门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有需要沈某效劳的,还请薛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薛总督看了看自觉退在外头的仆人,笑着道:“薛某倒是唐突了,还望沈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
    薛总督瞅了身边的齐子辙一眼,指了指,跟沈宴说:“实不相瞒,薛某今日过来,是想为我侄儿齐由求娶沈家二姑娘沈晞蕴的。”
    沈宴听到此话,很是惊讶。
    “前些日子,我侄儿齐由到静慈寺中本是想谈禅论道,却无意中救下了贵府的二姑娘,前几日二姑娘伤了嗓子,身子骨也弱,都是我侄儿与丫鬟照料。我侄儿对贵府二姑娘日久生情,又兼之听闻沈府在外头已经寻了好几日,到底是我侄儿孟浪了,除了想对沈二姑娘负责外,更重要是,我侄儿对沈二姑娘已经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控,这才求了薛某,前来说个亲事。齐由是我的子侄,自小就多加照看,与亲生子无异。薛家上下亦是如此待他。不知我侄儿齐由,是否能配得上贵府二姑娘?”
    沈宴听了薛总督的话,倒是怔住了,缄默了许久,不知说什么好。
    齐子辙站起来拱手,一字一顿,诚恳地说:“由上次在二门中与二姑娘相遇就有了缘分,之后又幸运地在静慈寺救了二姑娘,多日相对,由自知二姑娘之珍贵,由也认定,此生非沈二姑娘不娶。若不能与沈二姑娘余生相伴,对于由来说,毫无生意,还请沈大人成全。”
    一番话下来,沈宴心思已经翻了好几次,转了好几个弯,既庆幸沈晞蕴人找到了不亏本,又庆幸遇到这事之前早把沈晞蕴与钱家婚事退了,还庆幸齐由能来求娶沈晞蕴,可又觉得齐由这求娶有种威胁感。毕竟沈晞蕴在齐由手里,他若是不同意,沈晞蕴估计也回不来,随意一句话,就能把沈晞蕴藏起来,可同意,又觉得有点疙瘩。
    薛总督对着外面候着的仆人招手,仆人进来,手里拎着定亲礼,薛总督道:“这只是一小部分。”里头是庚帖和定亲必须有的果品,加上喜人的老坑翠玉雕刻而成的玉佩,可见薛家和齐由的重视。
    沈宴盘算了一下婚事,毕竟再没有像钱太师府上那样需要一个瘸子当媳妇了,若不是钱太师府上遮掩不住消息,只怕他们还是想找个好姑娘。
    钱太师的事过了,把沈晞蕴许给齐由,以后钱太师怪罪下来,自有薛家在前头顶着,不行还有齐家,沈家躲在后头乘凉,也是一笔怎么算都赢的买卖。
    再看齐由此人的气度,人中龙凤,有着薛家的扶持,只要中了进士,以后的路子,自是越走越宽,退一万步讲,若是中不了进士,薛家人打声招呼,谋个一官半职给他,也不会拖沈家的后腿。
    沈宴想了许久,笑着道:“承蒙薛大人与齐公子看得起小女,这是我沈某和沈家的荣幸,自是不敢回绝。”沈宴话音落,就让心腹去后院找孙氏拿庚帖。
    孙氏听说沈宴过来拿沈晞蕴的庚帖,又催得紧,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孙嬷嬷去找出来,递过去,之后派孙嬷嬷去打听,到底沈宴把沈晞蕴许给哪户人家了,以及沈晞蕴不是不见了么?他也不怕穿帮了。
    薛总督接过庚帖,交给齐由,齐由仔细看了,见上头书写的信息无误,跟薛总督颔首,薛总督接着说:“既然定下了,那等贵府二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侄儿自会亲自送她到府上。等会定亲礼也会全都过来。”
    沈宴又与薛总督说了几句话,这才送了薛总督和齐由出门,不由感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晞蕴的婚事,只怕要好好办了,轻易含糊不得,想起孙氏,沈宴不由得头疼起来。
    第013章 回沈家
    夜空如水,沈府正房的烛火闪烁着,水室里蒙着雾气,沈宴披着一件中衣,露出滑腻的胸膛,衣裳不整,脚踩着木屐,从水室里头出来。
    孙氏披着头发,着丝绸睡衣,盖着薄被子,卷着被子裹着,想着白日里沈宴拿走沈晞蕴的庚帖,她心就一阵发虚。
    沈宴坐在床榻上,提下了木屐,盘腿坐在拔步床上,孙氏挪动着浑圆的屁股,蹭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从后头环抱住了沈宴,沈宴身体僵硬了下,哑着嗓子,孙氏蹭了一下,把他火都蹭了出来,才要转身,孙氏就柔着嗓音问:“夫君,今日薛大人过来为了何事?”
    话音刚落,沈宴的火好似被冰水一浇,全缩了回去,他斟酌了片刻,才说:“薛大人是替他侄子求娶沈晞蕴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孙氏脸上的笑容退了一半,声音僵硬得忘记去掩饰,她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沈宴转过头,看向孙氏,定睛瞅了许久,下了床,穿上木屐,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套身上,冷凝着目光,言辞里带着警告:“这婚事,我绝对不容许你再出错,若是再出错,你就会安国公府。
    我沈宴,就是拼着褪了这一层皮不要,也要保住这婚事。”他系上腰带,走到孙氏面前,拇指和食指紧紧扣住她的下巴,留下两点痕迹,“沈家人的骨气,你应该知道。”
    沈宴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孙氏白着脸色,将床上的枕头丢向了门板,后槽牙咯吱地响。
    隔日,沈府花厅里头摆满了齐子辙派人送过来的六抬定亲用的礼,上头还有一对大雁。孙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让人清点了收起。
    孙嬷嬷见她心里不快,偷偷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孙氏眯着眼睛,露出了笑意。
    沈家的庶女和姨娘都过来请安了,孙氏温和着口吻说起了沈晞蕴的亲事,下头坐着的庶女和姨娘,脸色变了又变。
    倒是沈晞莲特意留着不走,在孙氏耳边煽风点火,恨不得让孙氏出手搅黄了这婚事。
    孙氏不加以理会。
    这婚事想来想去,最后得了福利,不还是沈家人?等着事儿都办成了,怎么拿捏都行。
    时候不到乱了阵脚,可不是她的做法。
    沈晞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齐子辙不过来,那她就过去找他就是了。
    她让花雨和张嬷嬷推着她去了前院的书房,听说齐子辙出门去了,便守在书房门口。书房门口种了梅,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
    齐子辙揉着疲惫的眼睛踏进门,在走廊尽头,望见了背对着他的沈晞蕴。他的目光掠了她一眼,打起精神,面露出微微的笑,张嬷嬷提醒沈晞蕴,沈晞蕴见他似乎心情不错,安了几分心。
    示意张嬷嬷推着她进书房,齐子辙让人倒茶过来,张嬷嬷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周围的人撤去,书房内空旷下来,只留下齐子辙和沈晞蕴两人。
    沈晞蕴望着齐子辙身着单衣,腰带上坠着翠玉,一身长袍如临仙之姿,脚踩暗色靴子,白底边上那一渍的泥有点刺眼。他站在临窗处,风吹着过,撩起袍角,似若乘风而起之白鹤。
    她在他略带了冷意的目光下微微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说:“齐公子,听说常读圣人言,自知一诺千金。不知齐公子可知?”
    “齐公子博学多才,自是知晓的,也就是我犯了糊涂,才问这样的话。”沈晞蕴垂下了眼眸子,看向自己交握着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
    “我承认,落湖一事是我算计的。你是看出来了,才故意这几日都不去看我,对么?但我真的想让你娶我,这不是交易,而是我对你的报答。”
    “齐公子定然说我足不出户,又如何能夸下海口,许诺此事。”沈晞蕴眸光中带着一丝傲娇的神色,接着说:“看齐公子所住之地,虽有栖身之所,但也算是简陋。平日里早出晚归,怕是为了科举奔波,都没有太多时间好好温书。”
    “可你若是娶我就不同了。我的双腿是废了,可是我好歹也是沈家的姑娘。若是公子成了沈家的女婿,自会得到沈家的庇护,到时候自有沈家出面为你谋划。”她言语中带有几分苦涩,她拍了下自己的双腿,苦笑地勾了下唇,眼眸中的光暗淡了不少,“对于公子来说,娶我,就是娶沈家的资源。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齐公子博闻广见,定能......”她的声音慢慢地断了。
    齐子辙盯着沈晞蕴,放出了冷光,比上次在二门中的眼神还要吓人,他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沈晞蕴颔首。
    齐子辙冷冷盯着她,过了许久,才硬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他双拳紧紧握住,打开门,大步跨出门槛,沈晞蕴推着轮椅跟着,生怕他踏出门槛走远了,她就跟不上了,“齐公子,你看?”
    齐子辙蹙眉沉吟,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事,我自有安排。”话音一落,他就抬步离开了。
    沈晞蕴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滚下了泪水。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嬷嬷正要劝沈晞蕴吃点,她下午一滴水都没有喝,花雨和丹霞却手拉手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张嬷嬷瞪大了眼睛,跟要吃了她们一样,呵斥道:“你们两个,没规矩!”
    花雨和丹霞面面相觑,花雨上前替沈晞蕴盛了一碗汤,放在沈晞蕴面前,张嬷嬷拉着花雨到隔间,训斥道:“怎么回事?没看姑娘心情不好么?还嘻嘻哈哈的。”
    花雨笑着道喜:“姑娘,大喜呢。齐公子去沈家提亲了!”
    沈晞蕴猛吸一口气,看向花雨,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犹豫地问:“真的么?”
    丹霞笑眯眯地在一旁点头,“真的,比黄金还真!昨儿亲口听少爷吩咐的,奴婢以为姑娘早就知道了。”
    张嬷嬷一拍大腿,抚掌笑:“太好了,太好了。”
    沈晞蕴这才打起精神,揉了下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对着张嬷嬷撒娇,“嬷嬷,我要喝汤,我还要吃肉!”
    “好好,姑娘想吃啥,嬷嬷都依着姑娘。”一屋子喜气洋洋。
    修养了三日,齐子辙亲自送沈晞蕴回沈府。齐子辙在前头骑马,沈晞蕴坐在马车上,还能望见他板正的背影,没想到,他还会骑马。
    到了沈家门口,齐子辙下马,亲自上了马车,拦腰将沈晞蕴抱了出来,放在了二门口前张嬷嬷推着的轮椅上。
    孙氏领着孙嬷嬷陪沈宴站在一旁,沈晞蕴的目光一直都跟随着齐子辙的身子移动着。
    齐子辙拱手拜见沈宴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两人寒暄了片刻,齐子辙便要告辞了。
    沈晞蕴眼巴巴地望着齐子辙。
    沈宴发了话,让他们两人说几句悄悄话儿,他则领着孙氏在二门后等着。
    沈晞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齐子辙的衣袖,略带讨好的看着他,齐子辙目光微动,低头俯身,对她低声道:“你去休息吧,我该回去了。”
    沈晞蕴揪着他的衣角不放,鼓起勇气道:“你,记得过来接我。”
    “嗯,不会忘记的。”齐子辙抽出自己的衣角,含含糊糊地说:“你进去吧。若有事,让人来送信。”
    齐子辙说完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沈晞蕴进了二门,给沈宴和孙氏请了安,沈宴点头,去了书房,跟着孙氏去了正房,孙嬷嬷笑得和蔼,端上了茶水,沈晞蕴喝了一小口,她笑着说:“姑娘倒是矜持。姑娘和齐公子已经定下婚约了,就是多说几句也没事,左右有老爷和夫人的同意,怎么就这么快呢?”孙嬷嬷她年岁大了,活得跟人精一样,看齐子辙那冷不冷,热不热的样儿,就觉得有猫腻。
    沈晞蕴淡淡地道:“嬷嬷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还未出阁,自是要多守着点规矩。再说,齐公子是心疼我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这不是看我想父亲和母亲,这才没说几句就回去了。听得嬷嬷这么一说,倒好像说得我和齐公子不和似的。”
    “哪能啊,是老奴该死,说错了话了。”孙嬷嬷赶紧认了错。
    沈晞蕴柔柔道:“我可不敢。”
    孙氏轻轻放下茶盅,发出了声响,侧头对孙嬷嬷说:“派人把芷院收拾过了么?”
    “全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二姑娘回去住了。”
    孙氏看向沈晞蕴,“我累了,你回去吧,快要出阁了,别到处乱跑。”
    沈晞蕴应了。
    进了自个的院子,外头的杂草都除尽了,里头缺腿少胳膊的桌子椅子都搬走了,全换了新的。
    那多宝阁上摆放的东西,只怕和孙氏房间里头的比,也差不了多少。
    张嬷嬷喜笑颜开,沈晞蕴却更加警惕了。
    沈晞蕴刚躺床上,沈晞莲就扭扭捏捏地进来了,手里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看到屋子里全是新的,嘴巴酸得不行,“姐姐这里好东西倒是多。”
    沈晞蕴没有回话。
    她摇了摇帕子,又道:“别看夫人给你放这些东西,你就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你不配用!”
    沈晞蕴眨巴了两下眼眸子,沈晞莲呵呵一笑,两片薄唇上下一搭,话就顺着出来了,“夫人不过是看在你这个瘸子好不容易赖上了个看着出息的,给你两件东西看看,省得你嫁出去眼馋了别人的,让沈家丢人。”
    “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你若是想趁机爬我头上,我告诉你,你就死心吧。”
    沈晞蕴小声道:“我并没有讨好母亲,我是仰慕母亲。”
    “你胡说!你以为夫人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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