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慢点,推慢点,你是在耍脾气么?小心我不要你了!”
齐子辙脑海中闪过一个总穿着粉嫩衣裙的粉嫩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那柔软粉嘟嘟的唇,气鼓鼓地望着他,嘴里说着狠话,却温柔待他,平日里吓唬他,可他受欺负了,硬是要挡在他前面替他出头。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
第020章 搬家了
沈晞蕴红着脸推着轮椅出来了,张嬷嬷正站在走廊边上跟着小丫鬟唠嗑,一个不留神,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好似后头有只猛兽在追一般,张嬷嬷怔住了,赶紧将手里的瓜子全都塞进小丫鬟的手里,抹干了唇上黏着的瓜子片,腿捣腾得飞快,追沈晞蕴去了。
齐子辙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房门,在二门处探头探脑的小厮观看了未来女主人溜得飞快的场面,又见自个主子一改往日面上无情,如今挂着笑,不由得叹出了一句感慨。
他没得婆娘,可没看过猪跑总吃过猪肉。以他的见解,不由得为自家主子担忧,一看未来女主人就是被吓跑的。
小厮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齐子辙咳嗽了一声,恢复的面瘫表情,沉声道:“你在看什么?”
“嗯......那个.......这个.......”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沈晞蕴身影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齐子辙,齐子辙蹙眉说:“行了,这些都是小事,走吧。”
小事?小厮想破了脑袋,却不敢多话。
拜别了沈宴的齐子辙与齐老爷子一齐到了河间城内的小院落里,下人们忙忙碌碌,齐子辙和齐老爷子两人站在园子中。
齐老爷子望着狭小的院落,神色凝重,过了许久,才叹气道:“你成亲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祖父的嘱托了。只是,到底是亏待了你,堂堂朝廷二品大员,中书大人,竟然娶个不良于行的女子。”
“我观你刚才面色不佳,可是对沈家姑娘不满意?京城中多的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沈宴是个欺软怕硬的,以沛县齐家出面,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啊?”齐子辙这下才明了,自个故意板着的脸在齐老爷子眼里竟然解读成了对沈晞蕴的不满意,他努力地对着齐老爷子露出笑容,尽量言语温和地道:“多谢,只是,我很满意。”
齐老爷子观他硬是挤出来的笑颜,心更沉了,可他自小主意就大,齐老爷子也不敢强行替他做主,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再表示他不用担忧。
齐子辙再三解释,齐老爷子才勉强认为他却是没有其他意思,这才出了门上了马车,齐老爷子只是过来一趟,立马就要回沛县了。
齐子辙休息一会,也要赶往京城。
此时沈府后院,沈老夫人敬香后,刚坐下,就见沈晞蕴匆匆回来了,沈老夫人招手让她贴着她,伸出手,握得紧紧的,甚至于眼眸中闪着一丝犹豫的神色,在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沈晞蕴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勾起的唇角噙着欢快的笑容,眼眸子里难得透露出一丝小姑娘家的羞涩之意。
沈老夫人了然,却还是道:“蕴儿可是对齐公子不满意?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
“没有,祖母。”沈晞蕴急忙摇头,这婚事是她算计来的,样样都贴心,唯一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齐公子家财颇丰厚,这样也好,至少供得起他读书和她吃药,重活一世,只求一世安稳。
她眼里的雀跃落在沈老夫人心上,只能再三叮嘱:“蕴儿,若是以后他欺负你了,或者现在他就欺负你,你不用忍让。”
沈晞蕴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反手握住沈老夫人的双手,坚定地昂着下巴,冷哼地说:“祖母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姑娘,绝对不会受人欺负的。我刚才还给他下马威了。”她觉得刚才自己干得棒极了,简直就是驭夫有道。
“哦?”沈老夫人心突突地跳了,看着她张狂的笑容,心下只有两个字:不好!
沈晞蕴嘿嘿一笑,跟狡猾的小狐狸一般,说:“我跟他说了,若是他负了我,我就阉了他。祖母放心,他晓得道理。以后啊,他就是吃我的,用我的,怎么可能不听我的话?若是不听,我就让他去喝西北风!”
沈老夫人哆嗦了下手,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你真这么跟他说了?”
“当然!”沈晞蕴一脸我干得好吧,求表扬的表情。
沈老夫人抽出手捂着自己的脸,糟糕了,她觉得自个傻孙女没救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俊俏的后生竟然就是齐子辙。若不是联想到了以往的一些蛛丝马迹,加之身边伺候的粗使婆子家就在京城内,碰巧家中有事到了衙门,见过齐子辙一面,要不完全都不清楚。
算了,以齐子辙这样的心性,若是不乐意,她还就不信自个傻孙女能强压着他认了。
让她傻乐吧,趁着还不知道齐子辙真实身份的时候。
入了夏,这些时日,沈晞蕴开始收拾行装,就在前五日,沈宴的调令正式下来了,工部尚书。工部油水不多,最近皇帝要修建道观和陵墓,工部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沈宴入职工部尚书,工部的一把手,这些工程事关皇帝,不敢马虎看待。从京城到河间城内往返,消耗了足足三个时辰,这样的路程加之忙碌的政务,与孙氏聚少离多,沈老夫人本想让姨娘过去服侍,可又想京城里头内院事情多,总不能都指望一个姨娘撑场面,便修书给了在京城里头在翰林院当院长的大儿子沈定,令其买下一宅院,供以安置沈宴一家人。
沈惟湛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自有住处,沈惟澈前些时候书院假期,便自主要留下看着祖宅。
孙氏自是不肯,她心里盘算着留姨娘下来看院子,却被沈老夫人驳回了。
沈府难得热闹了一回,来来往往都是河间城内官宦内眷,前来送行的,送礼的,络绎不绝,只是沈老夫人全都推拒了,若是推拒不过,也量着差不多分量的礼品送还了回去。
前世沈晞蕴并没有在京城中的沈家住过,老早就嫁去了钱太师府。
忙忙碌碌了大概又过了两日,临出发前,秦夫人领着身边的嬷嬷上门,与沈老夫人坐了一会,留下了一千两的银子,这算是纳妾礼,嘟着嘴巴,快步离开。
纳妾没有礼单,秦夫人也算是心软了,好歹给了一千两,就算是达官贵人纳妾,不过十多两,良家妾最多上百两,能给这么多,还是看在沈宴的份上。
沈晞莲拿到了银子,狠狠地在屋子里哭了一回,才精明地把银子放在了箱笼的最底下,毕竟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去京城住。只要一想起以后她还要回到河间,其他姐妹都可能在京城中找了俊秀之人嫁了,她心就像被蚂蚁啃噬般难受。
上京的日子终究是到了,沈晞蕴收拾好了东西,终于在风和日丽的清晨,坐在马车上,往京城去。
临去京城,沈晞蕴送了一封信给齐子辙。等到齐子辙接到信,已经是她们安顿好的隔日。
沈家一行人,就连贴身丫鬟都要坐上十辆轿撵,连带着数十个婆子和仆役,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浩浩荡荡的进京场景,颇为壮观。
到了新买下的沈家院落。比河间祖宅小一些,倒也够住。沈宴名下只有两个儿子,其他姑娘到了年纪都要打发出去,沈晞蕴很快就要出阁了,接着便是不用大办的沈晞莲,加之庶女们大点的两人住一个院落,若是小点跟着姨娘住也就是了。
沈晞蕴住处直接放在了沈老夫人的院落里,这里也叫竹院。
沈老夫人到后,因着年纪大,吩咐了几句,就歇下了。
华灯初上夜未央。沈家走廊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挂起来,在屋檐下摇曳着。沈家的大门开开合合了好几次。
厨房正热火朝天,格外热闹。
沈晞蕴被人推着进了沈老夫人的正堂里,只见两排座椅都做满了人,欢声笑语,在她进来时却静了下来。
沈老夫人笑着对沈晞蕴招手,沈晞蕴抿着笑进去。
周遭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淡然,她全都置之不理,只是嘴里娇俏地埋怨道:“祖母也真是的,这么热闹也不喊我,看来是有了新人忘记我这个旧人了,真真让人伤心。”
沈老夫人笑眯眯地哄沈晞蕴说:“你这猴子,就胡说。你身子弱,让你多睡点不好?来,正好要开家宴了,这是你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沈老夫人将目光落在了左手边和右手边前头坐着的两人,道:“咱们是从咔咔角落里过来的,倒是腼腆,你伯母和婶娘定然不会笑你。”
大伯母白氏、二伯母周氏、四婶娘吕氏和五婶娘王氏全都站了起来,陪着笑,嘴里道:“不敢不敢。”
沈老夫人握着沈晞蕴的手,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副心头肉的样儿,指了指底下的四个媳妇说:“见过你的伯母和婶娘们。”
沈晞蕴身子不方便,自是站不起来,只是颔首点头算是行礼了。
大伯母白氏娘家世代官宦,跟翰林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行事走路,就如同那列女传里头出来的,一丝一毫都未有出错,加之白氏的母亲是武将之女,又多了几分爽朗,心胸宽广,在沈家一族,作为冢妇,上下族人,交口称赞。长女沈晞英嫁的是毅伯爷府的嫡长子,在京城名声很好,而次女沈晞慕只比沈晞蕴年少一岁,坐在白氏下首,端庄大气。
白氏站起来引着沈晞蕴见过众位堂妹们。
沈家其实人丁兴旺,姐妹众多。大伯母白氏生有二子二女,二伯母周氏一子二女,四婶娘吕氏一子一女,五婶娘如今独独只有一个独苗子。
下衙的时候到了,沈家五位兄弟全都进来了,五位兄弟中,大伯父相貌平平,但身上的书卷气息浓厚,在官场上待久了,多了几分官威。至于二伯父则沈守未语先笑,面白,且沈家老爷子那双桃花眼落在他脸上,倒是多了几分阴柔美。四叔父话不多,身形强壮,饭量也大,看着憨厚,五叔父是真真一个书生模样,出言就是之乎者也。
如今看来,沈晞蕴不由得感慨一句,孙氏眼光倒是好,沈宴是他们无兄弟中容貌最为出众,气质最佳,官运最好的。
一顿家宴下来,散席后,沈老夫人也累了,沈晞蕴并未和她多说几句,也回房休息了,只是听张嬷嬷絮叨说明日安国公府有人过来。
第021章 故友来
翌日,沈晞蕴在沈老夫人正堂内迎来了一位故友。这个故友上辈子和她一样惨,嫁了个家世显赫的门第,却被后院里头的妾害得生不出孩子。婆母是个伶俐的,更加往自个儿子院内塞人,后院乌烟瘴气,她却自幼庭训出嫁从夫,孝为上,婆母的磋磨也不敢跟家里人抱怨,一日又熬过一日,竟比沈晞蕴早半年离世。
沈晞蕴上辈子在钱家奋力一搏那段时日曾跟着钱夫人出门,看到她身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衣裳,不过二十岁出头,却有了银丝。眼眸子早已经没了灵动,干枯绝望,眼角的纹路痕迹颇深。
两人相视苦笑,却未曾打招呼,她是不敢,沈晞蕴是不能。
这个故友,正是孙氏的嫡嫡亲侄女孙尚香。孙尚香没有硬气的脾气,反而性子柔弱,在出阁前曾看上一穷举子,却在父母的攀附权贵之心的紧逼下,上了花轿,之后过着噩梦般的日子。
临死前据说床前无人,是她死了三日后,屋子里头有了味道,请假从家里回来的嬷嬷闻到,打开房门,才发现的。
孙尚香虽然是孙氏的侄女,可性子却和孙氏相反。孙夫人从进门就看不起孙氏,怕孙尚香像孙氏,这才花了很多力气教导,不料却逼上了绝路。
她跟随母亲孙夫人前来,原本是她姐姐要过来,不过她姐姐看不起沈家那些个庶女,她倒没有纡尊降贵的想法,更没有看不起沈家的意思。
沈晞蕴不像沈家其他庶女,亲事还未定下,不知是拿捏在沈老夫人手中,还是拿捏在孙氏手中,一点都不敢怠慢,生怕过后被算账。
她吃过早饭,正把前天让花雨采摘的茉莉花放在竹子编织的箩筐里头,准备串个花链子打发时间。
靠着窗后串了一串刚要歇息喝口茶,张嬷嬷过来禀话,说是前头嫡母的娘家来人了,还有个表姑娘,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让她过去说说话。
孙尚香容貌并不出众,孙氏的艳丽、孙夫人的秀美都未能在她的脸上找到一点痕迹,但其气质极佳,反而让人忽视了她平凡的面容。轻声细语,如沐春风,让人深恐惊扰了她。
见到她时,沈晞蕴望着故友的面容,怔住了一会,才笑吟吟地上前问好。
孙尚香并未像其他人一般第一眼就流露出了下意识的鄙夷,反而是眼神中满是怜惜和关怀。
序了年齿,两人对坐,见孙尚香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温柔地跟自己说着小声话,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少得可怜洽意的时光。
两人都是实在人,并不健谈与热络,又有些许的小害羞,但在沈老夫人眼里,这样的姑娘品行才好,那些端着个玲珑袖的,哪个开口之前不将对方掂量三分,说出的话语又不暗含□□分?
沈老夫人平日里对孙氏有多苛刻,反而对孙尚香就有多满意。沈老夫人用最为诚恳的赞美之语称赞了孙尚香的仪态过后,便特意让姜嬷嬷去库房中拿了一色泽度好的手镯给她当见面礼。
孙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浅的,但却真心实意笑着受了。
沈老夫人打发了孙氏领着孙夫人去自个的院子,本来孙尚香应该过去,但沈老夫人表现出了喜爱之色,孙夫人又见孙尚香与沈晞蕴话意未尽,便让孙尚香顺势留下来,毕竟,比起让女儿跟沈老夫人在一起待着,跟孙氏在一起待着她更不放心。
沈晞蕴领着她去了自个的屋子,坐在窗下,两人对着串花链子,时不时讨论几句。
“只有茉莉花倒是单一,若是有其他颜色的花相□□缀,越发好看。”孙尚香略带叹息地说着花经。
沈晞蕴知道她平生最为喜欢的就是养花种花。她含笑地说:“这些我倒是不懂,你若有好的,愿意的话,不如列了单子送来,我请了祖母身边的姜嬷嬷帮着集齐了。”
“只是可惜我六月份就要出阁了,刚认识你这个姐姐,就身不由己了。”沈晞蕴柔柔地说着自己的心声。
孙尚香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书信往来,索性我也不太爱出门子。我家大姐倒是喜欢热闹。”
花雨送上了茶水,孙尚香放下针线,将银镯子撸上了胳膊,免得叮叮当当地响,这才喝了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备嫁的闺房,只是听我大姐说到处都是红,你这倒是少。”
沈晞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说:“你说的那是快要出阁的屋子。我那些嫁妆都有针线房的绣娘帮着绣,不成还有外头的绣娘,等快要出阁前,才全放屋内。我见母亲在河间颇为挂念大表姐,大表姐还未定亲么?”
孙尚香的姐姐孙尚茵今年已经快要十七了。
听到沈晞蕴这么一问,她略带尴尬地笑了下,倒是沈晞蕴反应过来,她们不是以往的亲密关系,倒是唐突了,不由得呐呐地道歉。
孙尚香见她不好意思的样儿,噗嗤一声笑开了,解释道:“你别见外。你千万不要往外说,我母亲说要多留几年。”
她抿了下唇,怔了怔,茶盅紧紧握在手中,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子凝望着外头的一点,沈晞蕴也不催她,她回过神来,才低声道:“你刚来京城,不知京城中的贵公子多得很,有些确是纨绔子弟,空有一身皮囊。幸而你提前订了亲事。不过最为有才学的京城男子,不得不提到的就是闻名天下的齐子辙大人。齐大人身世曲折,但容貌极佳,更难得是后院干净,年岁也不过虚长咱们五六岁,据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这样的男子,不是你我能肖想的。”沈晞蕴不由得插嘴,上辈子的齐子辙,那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毫无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