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自个私心想着,钱少夫人握紧了簪子,穿着薄纱内衣,坐在床榻上,转头见钱大公子身着内衣,双眉锁得紧紧的,双眼紧闭,很是苦恼,她亲自吹熄了灯火,从床尾爬了上去,轻轻地盖上了被子,侧身蹭到了钱大公子身边。
钱大公子伸手虚搂着她,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拨弄着他内衣上的扣子,小声低语问:“夫君为何如此烦恼?”
“还能为何?该死的老三,也不知死哪里去了,父亲让我尽快找到他,他捅了大篓子了。”
钱少夫人一听,微微颤抖着睫毛,问:“夫君,三叔做了什么事?”
“妇道人家,你不需知晓。”钱大公子不愿意说,反而训斥了钱少夫人。
钱少夫人柔柔一笑,并没有生气,安抚钱大公子,“我知道自个没有见识,可我们总是夫妻,再说了,三叔闯祸,我如今掌管着内院,也不知道有没有干系,加之我平日里出去应酬,若是不知晓,他人询问起来,我一问三不知,倒是给府上丢脸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的人对我不满呢?我可不愿意夫君被人误会。”
钱大公子一听她柔软劝说的言语,本来就憋不住了,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些许的道理,说:“还能是什么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否则咱们都得完。”
钱少夫人乖巧地点头,也不催促,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钱大公子。
钱大公子拍了拍她嫩白的双臂,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听着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怀疑,老三跟沈宴的案子有关。”
钱少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地痞流氓,胆子也不大,最多看着就是好色爱赌,怎么还跟杀人的命案联系起来了?
“夫君不会是误会了吧?”
“如何误会?父亲让人去清理线索了,生怕被人知晓,幸而老三还是有点脑子,懂得一把火烧了,即使是有证物,只怕也被那场大火给烧没了。”
“不过,父亲说老三骨头软,生怕他不是失踪,是被人拿捏住了,就等着让老三揭发我们钱家,到时候我们都得倒霉,这不才让我们赶紧找。”
“那京兆府尹报案呢?”
“也是父亲的意思,父亲手段真是高明。”
“我也不管如何了,老三这个人,翻遍了全京城都要找出来,千万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落了把柄,只怕我们钱家就要受制于人了。”钱大公子忧心忡忡,最近这几日被钱太师催着下了衙门就找人,上火了,嘴角内里都长了泡,疼得他吃饭都吃不香甜。
钱少夫人听到钱大公子如此说,倒是心生一计,她轻声说:“夫君最近这几日如此辛苦,娘子我看了也心疼得很,特别想为夫君分忧,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从明日开始让厨娘给夫君多炖炖补汤和清凉的甜汤了。”
“你有这心意就好,我啊,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汤汤水水,只怕都来不及喝,你还是自个喝吧。自从生了儿子,又接了府中大小的事,今日看了你,好似瘦了不少,你也得好好保养自个才是。”钱大公子说了几句,算是礼尚往来。
这些话听着客套,可对于钱少夫人来说,这些话却格外贴心,她本来还不想说自个心里想的计谋,可为了关怀她的夫君,也为了儿子,她只能心狠了。
“夫君,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当讲?”沈大公子想着估摸娘子又想念叨着想念儿子的事了,可如今钱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甚至于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这个关键时候,把儿子交给自个的母亲照看着,他也安心,这事,他是坚决不会答应娘子的,儿子在庄园好好的,等风平浪静再接过来更好。
但娘子的面子不能就这么说不给就不给,钱大公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让钱少夫人打消念头。
钱少夫人轻柔地说:“夫君在外头如此辛苦,既要应酬上司,还要为家中兄弟操心,我恨不得替夫君多分忧,可到底见识有限。刚才听夫君对三叔一事很是担忧,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哦?你说来听听?”
钱少夫人勾唇一笑,“夫君,这三叔失踪了是真的失踪了,可若是以后他就这么失踪了呢?”
“父亲让我务必......将......他找回来......你的意思是?”钱大公子本要呵斥自个娘子说废话,可脾气提到了一半,就被压了下去,等会,她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让他就这么失踪了?”
钱少夫人赶紧爬起来,跪在床板上,要跟钱大公子请罪,钱大公子跟着起身,定睛望着自个的娘子,琢磨着她出的主意,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将错就错?”
“是的。夫君。”钱少夫人闭了闭眼,狠心地说:“夫君,所有的事都是三叔做出来的,可若是三叔没了,一切事情的源头也就断了,那这些事都是三叔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总不会还有人把事情往一个不在的人身上去追究吧?”
“到时候,我们只要拿出诚意,受害人赔些钱不就行了?至于沈宴的事,这件事只怕推了三叔也不能了事,不知公公那边有什么应对之策。”
钱大公子沉吟着,伸手拍打着被单,钱少夫人见他迟疑不决,又道:“要不我们继续暗地里头找三叔,但明面上我们跟其他人说找到三叔了,不过三叔已经死了,之后给他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丧礼,等到了真找到了三叔,到时候我们再私下贴补他就是了。”
既然动不了手杀了钱三公子,那就让他失去钱三公子的这个身份,到时候,钱家定然安稳了。
如今若是只计较所谓的妇人之仁和兄弟之情,只怕其他站在暗地里打算盘的对手已然伺机而动了。
钱大公子听到这,双眸一凛,“行,我这就去找父亲说清楚。”他转身就要下床,双脚触地后,他又转过身子,伸手握住钱少夫人的双手,柔声细语地感谢道:“你真的是我的贤内助,我从今往后,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钱少夫人露出了娇羞,“夫君说的哪里话。”
她娇柔地目送钱大公子离去后,原本娇媚的脸庞在房门关上后消失了,露出凶狠的目光,低沉地对进来服侍的嬷嬷道:“可以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钱少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哦~~~
第113章 虎食子
钱府最近这几日前院都是过了一更都不见得灭灯, 上下仆役和侍卫为了钱三公子的事情也是劳心劳力, 今儿白日里,京兆尹府的师爷带着衙役上门再次调查和询问, 连带着仵作都带进了府门,到钱三公子的院落里头去翻箱倒柜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与当日第一次进钱太师府时一个样,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京兆尹府当时就想着是不是钱太师贼喊捉贼,作为京城的父母官, 钱三公子到底是何种人, 他如何不知?只是他到底也惹不起钱太师,更别提那些个苦主, 多少都是缺衣少粮或是没得什么人庇护, 若是与钱家在京兆尹府打起官司来, 不还是他们吃亏么?胜诉的几率很少,他也是可怜他们, 只能暗地里劝了, 干脆还是拿了钱, 赶紧离开京城得好,到了外头去买个商铺, 买点宅院, 做点小生意,人生在世,说来说去, 也不过是吃穿二字。
苦主们听得京兆尹府如此直白的剖析,再加上到处去打听了一番,以及小老百姓,本就害怕跟当官的给杠上了,就是城镇里头的举人都能压死他们,更别提是当朝的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哪个不识时务?全都乖乖拿了银子远走他乡了。
当然也有些不识趣的,倔强的汉子得知自个的妹妹和媳妇被轻薄调戏了,甚至于被迫让人占了便宜,自是气血上涌,拿着菜刀就要去拼命,看到钱也扔地上了,即使自个妹妹和媳妇跪着求着,他们都不肯放过,最后自个消停了。
京兆尹府只要一想到这些事,都毛骨悚然。前几日还如此强硬的汉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停了?再派人去寻了,只是邻里人说是连夜打着包袱走人了。
后来查到一半,京兆尹府也不敢查下去了,这些个事全都是个大事,经不起查,钱家人直接将人命给断了。
在京兆尹府人的眼中一直都认为钱太师是知晓里头的来龙去脉的,可看着院落里头积攒的灰层足足有半指高,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也许,钱太师真的不知晓?又或者,心思太过于深层,太过于沉得住气了。
毫无证据,京兆尹府在白日里到钱太师府上走了一遭,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带走。倒是看着一次一次来的一些仆役们,多少有点变了脸色。
钱太师开始逼问那些下属,到底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下属们自是不敢全都倒干净,甚至于硬着头皮也不肯多说,生怕先被钱太师给弄死了。
钱大公子到了前院书房门口,见有平日里钱太师的随从在前头站着守着,便上前说话,两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了里头,钱太师看了下梗着脖子通红着脸的下属,瞪了一眼,太高声音,“进来!”
听到了钱太师喊声的钱大公子拍了拍衣袖,这才跨步进去,见一些谋士和侍卫领头的下属都在,他犹豫了片刻,拱手行礼后,等钱太师询问他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他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说出他所赞同的主意。
其实说起来,这个主意很是歹毒,甚至于漏洞颇多,但唯一让他心动的点就是,钱三公子以后就不是钱三公子了,只要他们钱家上下人一致封了口,这件事就跟他们钱家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于把族谱给抹去了,一个长着钱三公子面容的人,也不再是钱三公子了,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不让他心动?
钱家二公子自幼夭折,庶子当中,只有钱三公子长成了,他还有一个嫡出的弟弟,可是嫡出的弟弟是个傻子,以后还不是拿捏在他的手中,只有钱三公子是个祸害。
钱大公子握紧拳头,拱手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想说,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钱太师一听,便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陪着我也累了,天色晚了,不如先在隔壁吃点宵夜吧。”随从进来,领着其他人去了隔壁,让小厮唤了厨娘去煮宵夜。
见人都走了,书房中只留了钱太师与钱大公子两个人,钱太师鹰眼盯着他,钱大公子清了清嗓音,略带迟疑地说:“父亲,近日我们为了找三弟的下落,连京兆尹府都惊动了,可是三弟的下落还是一无所知。孩儿在想着,要不我们转为暗地里查找?”
“那京兆尹府怎么办?”钱太师蹙眉问,不知自个大儿子葫芦里头卖了什么药,他坐在上首,不威自怒,瞅着他,心里揣摩着他会想些什么。
钱太师似乎想到了什么,背部突然僵硬了一下,下巴咯噔了一声,让钱大公子吓了一跳。
“父亲,您在外奔波劳累,府上很多事情,其实我们都瞒着您和母亲,以往母亲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的事,母亲也跟您说过,但是您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三弟他,即使找到,也活不了了。”钱大公子鼓足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他趁着这股子气,将钱三公子多年来如何胡作非为,他们钱太师府上下如何帮着瞒天过海,甚至于走中公的钱很多都是偷偷儿划到了各个院落主子里头的花销上,还有更多一部分是划到了钱夫人的应酬花费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触目惊心,让钱太师直接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背部直挺挺地靠在椅子背上。
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摸索到了桌面上的镇纸,直接扔向了前头的地面,发出沉闷结实的响声,这是上好的檀香木做的。
“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钱太师怒火一句,痛心疾首地撑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却摇摇欲坠。
钱大公子上前扶住钱太师,双手紧紧地拽着钱太师的手臂,不由得闪过一丝狠意,他用的力道足以让钱太师觉得疼痛。
“父亲,三弟已经是我们钱家的毒瘤了,若是现在还留在钱家,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毒瘤就是生疮了,到时候流出来的脓会污染了好的肉,只怕钱家就真的完了。父亲,您多年来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难道就要因为三弟的事毁于一旦么?”
“父亲,想想您的孙儿,我的长子,他才两岁啊,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钱太师何尝不知该如此,但这件事若是草草处之,反而露了风声,更何况,他转念一想,他们私底下干过那么多事,定然留下了不少把柄,只怕这些早就成了利剑了,就等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刺过来。
钱大公子见钱太师面容扭曲,他想着父亲最为重视的就是母亲了,即使父亲纳了妾,也干出了一些违背人伦之事,可是他对母亲一直都是尊重有佳,“父亲,我们还有可能连累了母亲。”
钱太师一听,胸口一口暗血顺势吐了出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钱夫人执意要跟他和离了,只怕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吧?
钱家上下,她把能够逃生的人给带走了,留下了他们这些必然要走向地狱深渊的人。
“夫人,你,真是,高明啊。”钱太师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钱大公子略微焦急地要喊人去请了郎中过来,钱太师握住他的手,挣扎着,用力制止了,“不用。”
“父亲?”
“我不能就这么认命!”钱太师看到了自个的末路,并没有就此消极,反而想要挣脱既定的结局,他伸手紧紧抓住长子的手说:“你说得没错,就这么办。你让人悄悄儿找,若是找到了三子,也不用带来见我了,直接处理干净了。他,确实不应该活着了。”
“至于你们以前做过的事,凡事知情的,或杀或关,做得细致些,隐秘些,不要让人知晓了。正好,秦家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帮你们转移下视线,这件事,你来看着他们办。”
钱太师一一叮嘱了之后,才放钱大公子离开,他休息了一会,从袖子中拿出了手帕,有点破旧了,那是钱夫人五年前亲手绣的,他缓慢地将手帕紧紧拽住,扯出一丝笑容,“这是你对我的,最后一点情分了吧。”钱太师闭上了双眸,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龙虎精神。
他高声喊人,让随从把隔间的下属都唤了过来,与他们通气后,才打发了他们走人。他从抽屉里头翻了许久,在夹层当中,找到了一本册子,他翻开细看了一会,又重新收好。
齐子辙站在走廊,看着沈晞蕴正在灯光下替他们的孩子缝制肚兜,笨手笨脚的,还经常戳到手指头,让他担忧不已,偷偷把她绣的肚兜藏了起来,她还跟他闹了脾气,整整三天没有理他,等到他求饶了,认错了,差点跪在地上,这才展颜一笑。
孟芹在前头守着,周平则细声回禀,“二少爷,钱太师府那边出动了两股势力的人手,派人去跟了,却找到了一个您意想不到的人。您要不猜下?”
齐子辙见周平嘴角舒展,好心情溢于言表,想着他今日头疼的几件事,便说:“不会是钱三你找到了吧?”
“二少爷还真是......比别人多了很多心眼,一猜就中。没想到啊,钱家人真是脾气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出手的啊,还真是果敢呢。”
“谁?”
“是钱少夫人。”
“她怎么找到的钱三?”
周平挑眉,正要学着勾栏里头说书的来场大戏时,齐子辙打住了他的兴致,语速颇快地吩咐:“这事你明日再告诉我,盯紧钱家所有出去的人,探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想灭口的话,只怕钱太师还留有一手。穷寇莫追的道理我们都懂,可如今钱太师和钱家就是穷寇和困兽了,不要反被害了。收起你的小得意。行了,明早我问话,有事先跟张嬷嬷说了,让张嬷嬷过来唤我。你们半夜若是有事过来,轻点。”话音一落,齐子辙就走出了五步远了。
周平摇头感叹,孟芹见他如此,问:“咋啦?”
“只是突然觉得,咱们二少爷,有点那啥你不觉得?”
“哪啥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芹微微一笑,伸脚将周平踢了一下,周平差点趴地上了,正要撸起袖子跟孟芹干上,却猛地转头,望见沈晞蕴和齐子辙正站在窗边看向他们,沈晞蕴微微一笑,而齐子辙看向沈晞蕴时笑得柔和,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要把他锉成筛子,他赶紧行礼,溜了。
孟芹心里暗骂:蠢货!装作无知地站在暗地里头守着。
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二人如此逗趣,真是有趣极了。”
齐子辙见自个捧在手心上放在心尖尖的娘子最近很少赏脸给他笑一个,却竟然让其他男人给逗笑了,心里头的醋已经翻了好几坛了,赶紧连哄带抱地劝说:“乖,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歇着去吧。”
“哎呀......你别推我......”
“我知道,我自己会走......”
“唔......”
“齐子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