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季子安就闻到了股饭菜的香气。
“你们备下了饭菜?”
驿馆隶卒忙摇头。
“是田螺姑娘。”季嫣然靠在桌边笑。
季子安摇了摇头:“大侄女,下次过来打个招呼可好?”
“不行,”季嫣然低声道,“我得帮叔父练练胆子,否则下次叔父就要多准备几条裤子。”
季子安的脸涨得通红:“你父亲当年没有将你带走,是不是怕被你气死。”
不管怎么样,晚饭吃的很开心。
季子安提起兄长一度红了眼睛,在季嫣然的鼓动下又立下誓言,定然要将兄长救回京城,不但如此还要将被显贵瓜分走的季家铺子一间间都找回来。
唐千在外面听得直摇头,三奶奶和亲家老爷定然是睡着了,所以才会说这样的梦话,明天见了太阳,亲家老爷第一个要后悔。
季嫣然从屋子里出来,唐千立即向后退了两步,他下定决心定然要少与三奶奶说话,免得将来落得亲家老爷的下场。
“唐千,这两天辛苦你了,”季嫣然递过一包糕点,“要多吃些才好。”
香喷喷的点心,唐千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将最后一块点心吃完,唐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
李雍坐在软榻上,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换药了。
听到脚步声,李雍站起身去迎释空法师。
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却是季嫣然。
李雍皱起眉头:“法师呢?”
季嫣然笑道:“师父今天累了,让我来给三爷换药。”
真的是这样?方才法师明明说要来看看他腿上的伤愈合的如何。会不会是季氏擅作主张故意……
李雍眉头轻蹙:“那就等明日好了。”
“那怎么行,”季嫣然将药箱里的瓷瓶拿出来,“药是刚刚熬好的,明日就不能用了。”
不等李雍说话,季嫣然就转身忙碌起来。
“三爷……”
李雍没有躺在软榻上,季嫣然转过头:“您该不会是……害臊了吧?”前些日子躺在床上,他还不是任人宰割,难道将脱了的衣服穿回去之后,就不敢再脱了。
她扬起眉毛脸上带着几分的挑衅。
他和她的亲事定下来时,二叔还请了嬷嬷来教他,他不想要这门亲事,一心要找长辈争辩,那嬷嬷却孜孜不倦地一遍遍说下去,这样一来难免有几句话入耳。
什么女子柔弱、羞怯,新婚之夜必然害怕,让他千万注意分寸,莫要吓坏了她。
现在想一想就是个笑话。
李雍终于躺在了床铺上,然后像蛇精蜕皮一样,缓慢地脱掉了裤子。
发现季嫣然仍旧在瞧着,李雍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季嫣然才暂时转过头去,其实她本来不想看的,实在是……那种欲拒还迎的姿态太吸引人。
她也不是脸皮厚,现代的女人看个男人露大腿有什么稀奇。
不过她得承认,确实很好看。
“快点换好药,”李雍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六十六章 报答你
李雍不得不承认季嫣然换药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释空法师教她的时候他也在场,她不但听得仔细,还会时不时地辩驳几句,硬是将一块擦伤口的布巾,改成了一摞布巾。
用她的话说,这样洗的更仔细,免得会感染。
每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都下意识地去思量,季家到底有没有为她请过西席,请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学会温婉含蓄,倒是有一肚子的歪理。
季嫣然那些奇怪的言语也并非无迹可寻。
比如“感染”虽没有人这样用过,却有种说法叫“感染膏肓”。
如果用这句话来备注,“感染”就能够让人理解,伤势“感染”就会变得更加严重,甚至无法医治。
所以避免感染就格外重要,她多用布巾也就无可厚非。
反观军营卫所中那些治伤的情形……
身着肮脏的医工,血迹斑斑的布巾,医工能做的只是将草木灰、药粉一股脑地洒在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就算侥幸止血,伤口八成都会肿胀,最终患上热病。
假一罚三也是她想出来了,这和朝廷的‘赎罪’十分的相似。
说出这样的主意时,她眼睛中是狡黠的目光,如此的直白,不加遮掩。
如果是恭谨、委婉地提醒,会让人觉得她十分的聪慧。
李雍想到了之前季家获罪的情形,难道季嫣然变成这个模样,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应该仔细地问问她。
李雍正要说话。
“阿雍,”季嫣然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觉得你不用再敷药的,伤口最好也不要再包裹。”
不用换药倒是件好事。
阿雍这个称呼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最近仿佛出现的愈发频繁。
李雍就要起身。
“等等,这条腿还是要绑着的,将来若是变跛,那可就难看了。”
趁着她给他绑腿的功夫,李雍道:“这几天不要随意走动,江家要动手了。”
“唔,知道。”
回答的十分随意,像街上的大嫂在哄骗孩子。
季嫣然将一切收拾妥当,李雍正襟而坐,目光沉下来:“虽然现在事情闹得很大,江家也不会轻易吃了这个亏。江家这种世家名门,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不怕多杀人来脱罪,人命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不会胡乱作为,”季嫣然立即道,“再说还有唐千在我身边呢,现在我们起码占了主动,江家使出什么手段,我们都算是有了准备。”
季嫣然说完就兴致勃勃地去看今天买来的藩货,只可惜她对种子的认识,仅限于孤儿院的小片开荒,光是这样看她真猜不到都是些什么,等过些日子岁月静好了,她要想法子种出来瞧瞧。
或许是灯光朦胧,李雍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柔软了起来,就连季嫣然舒展的眉眼也让人觉得格外的精致似的。
自从上次她自己闹鬼之后,她就一直习惯地跟他住在一起,暖阁里的小榻上被褥铺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是在筑巢。
从小就独处惯了,他本不习惯屋子里多了个人,可是这样相处下来,仿佛也没有他预料的那么艰难。
李雍正想着,外面响起容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奶奶,老太太遣人来了。”
容妈妈话音刚落,李雍只觉得胳膊上一软,季嫣然已经贴了过来,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两个正靠在一起说话。
在这方面,她的反应总是比旁人都要快些,让人防不胜防。
李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正好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么晚了奴婢本不该打扰,只是这天气忽然就凉起来,老太太放心不下,嘱咐让奴婢拿了新做的被褥送过来。”
说着一床大红色蔷薇花锦缎被子就出现在季嫣然面前。
不等李雍和季嫣然说话,管事妈妈已经笑容可掬地布置起来。
小丫鬟熟稔的点了一炉香,微甜又夹着清爽的香气立即四散开来,帐子撤下换了个更鲜艳的,屋子里突然多了种奇怪的气氛。
李雍微微皱起眉头,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生怕李雍会拒绝似的,管事妈妈道:“家里出了事,老太太心中不舒坦,要不是惦记着三爷这边只怕就要倒下了,东西虽然多一些,总归是老太太的心意,您说是不是。”
屋子里很快就焕然一新,这下子就连容妈妈的脸上都是满怀深意的笑容。
季嫣然眼前就出现了李老太太那如同老狐狸般的目光。
李老太太还真是着急,她孙儿的腿才刚刚能走路呢。
就这样赶着让他传宗接代。
为了避免老太太再来试探他们。
季嫣然捏了捏脸颊,一脸娇羞地轻轻扯了扯李雍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李雍低下头,正好望见季嫣然那静静地覆在她眼睑上的睫毛颤了颤,就如同只蝴蝶绽开翅膀。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刻。
管事妈妈果然看出了火候,立即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李雍目光凛然,她这都是跟谁学的,好好的大家闺秀,偏偏就……让人觉得不走正路。
每次他心中刚要对她有所改观时,她都会让他放下这个念头。
这样思量间,季嫣然已经躺在了大床上。
“铺的真软。”季嫣然整个人都恨不得埋在被褥间。
“你睡在这里吧!”李雍转身走向暖阁。
看她那满意的神情……他不想睡在上面,还被人惦记着,再说他已经习惯了军营里的木榻。
“阿雍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她的嘟囔声传来。
李雍闭上眼睛:“不要惹是生非。”至于其他的,他敬谢不敏。
……
李二太太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李文庆哭得像是个孩子。
丞哥没了的时候,老爷就是这样躺在她怀里哽咽,好几天他都不能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