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猛万万没有想到, 他千算万算,把一切漠尘能够见到云采夜的方法都掐断了,却没能料到云采夜竟然会下界主动来看漠尘。他当初就不该让谢席那么早去给云采夜送喜帖的——就应该在成亲的前一日再递给他才是。
“云采夜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每次见到他就没了魂?”宇文猛眯着眼睛, 手指捏着小狐狸尖细的下巴, 逼迫他仰头望着自己。
“我没有……”漠尘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将军你还说我, 刚才你骗我说——”
“我骗你什么了?”宇文猛低头, 如同一只吃肉的凶兽逼近自己的小狐猎物,理直气壮道, “我不是和你说我没事吗?”
漠尘无话可说, 回忆了一会儿发现宇文猛似乎还真没说他如何, 只是说了他有些胸闷,所以漠尘磕磕绊绊地又问他:“但将军你不是说你胸闷吗……”
宇文猛冷笑一声, 咬牙道:“我为什么胸闷你不知道吗?”
漠尘有些惴惴地望了他一眼, 如实回答说:“难道不是因为……将军您受伤了吗?”
“好好好——”宇文猛怒极反笑, “确实是因为我受了伤, 柳掌柜医不了我, 那不如你来替我疗伤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拉着漠尘的手往床边走去。
而漠尘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闻言还有些呆呆地问道:“可我什么都不会呀,又如何为将军你疗伤呀?”
“怎么不会?你的话本子里不是都有写吗?”宇文猛将漠尘掼到床上, 翻身压了上去, 一手撑在漠尘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另外一只手顺着漠尘白皙修长的脖颈轻轻抚着,意味深长道。
漠尘有些怔忡地望着宇文猛眸光晦暗的双目,又被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轻轻打了个颤,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个姿势十分熟悉——这不就是上次男人拉着他正要白日宣淫时,却被后来推门而入的树非打断的姿势吗?
“不、不行!”漠尘立刻用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焦急道,连自己的衣衫散了,半敞着松松的挂在身上都没发觉,“采夜上仙方才说他一会儿还要过来呢,要是被他——”
“没关系,等他来寻你时我会亲自抱你出去。”宇文猛勾着唇角打断漠尘的话,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冷静神色,但实际上他听着漠尘一而再再而三地听提起云采夜的名字,早就气得妒火中烧。加之怒火和欲火本就只有一线之差,他便抬手将漠尘身上那早就摇摇欲坠的外衫扯下,俯身道,“我不会不让你见你的‘采夜恩公’的。”
漠尘这一身衣衫还是先前买的凡间缎料,被宇文猛轻拽两下就成了一堆破布,再也拢不住任何东西,连微弱的能被宇文猛轻易压制的挣扎都掺上了些欲迎还拒的暧昧意味。
……
而他和宇文猛颠鸾倒凤到后面时,云采夜果真来敲门了,站在门口声音温润,开口道:“漠尘,你在吗?”
漠尘那会儿被宇文猛弄得面色潮红,闻言却吓得登时白了脸,而因他刚刚成仙控制不好体力的仙力,如此激动下竟然一下子露出了狐狸尾巴和耳朵,毛茸茸的一根尾巴横在两人之间,叫宇文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便圈上那条尾巴挑眉笑道:“怎么?尾巴都被干爹□出来了?”
漠尘眼睛润润的,他眼睫猛地颤了下,里头满是乞求,捂着嘴丝毫不敢作声,希望宇文猛也不要说话,可是宇文猛望着他这样却勾唇高声道:“漠尘在呢,采夜上仙你进来吧——”
但宇文猛其实早就在门外设下了禁制,外头的人一点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小狐狸动情时发出的声音,他可是半句也舍不得叫外人听见,可漠尘不知道这些。他立时睁大眼睛,“呜”了一声就勾着床单想往外爬,似乎是想在云采夜进屋之前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不是想见你的采夜恩公吗?这会儿又在躲什么?”然而宇文猛见状眉梢又是一挑,恶劣地拽住他的尾巴往后拖,还咬上他尖尖的狐耳,冷笑道,“你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想跑?”
“呜呜……”
漠尘低低地哭着,狐耳一抖一抖地挣动,他没再听见云采夜的声音,以为云采夜是听到了他和宇文猛没羞没臊的声音后离开了,顿时羞耻得几乎要晕过去,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没脸去见采夜上仙了。
……
宇文猛垂眸望着漠尘白皙肩头的一个吻痕,眸光一软伸手正欲搂他,却被漠尘误以为男人又要来摸自己的耳朵,连忙捂着自己的狐耳朝床里躲,还带着水光的眼睛雾蒙蒙湿漉漉地宇文猛委屈地看去。
不过此刻的宇文猛正是餍足,又觉得云采夜方才来的那一趟真是极好——小狐狸绝对没脸再见云采夜了,所以他好笑地伸手抱住漠尘,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温声哄他:“好了好了,不弄你的宝贝耳朵了。”
漠尘吸了吸鼻子,把头偏向一旁不想和他说话。
宇文猛握着他的手,在指尖亲了一口,笑着和他认错:“是干爹不好,干爹和你认错好不好?”
漠尘闻言却更气了,按着狐耳哽咽道:“我以后都没脸见采夜恩公了……”
宇文猛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挑了挑眉梢,唇角勾得极为得意,不过见小狐狸眼眶红红极其可怜的模样,他又笑道:“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漠尘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我考虑一下。”漠尘其实是想说不的,可是他怕急了宇文猛摁着他又来一次,便有些骄矜地说道。
宇文猛从怀里掏出一截红线说:“还记得这个红线吗?”
漠尘低低地应道:“……嗯。”
宇文猛躺在漠尘的身边,缓缓道:“其实这红线系成之后是会消失的,但那日我给你系时,它却没有消失,你知道为什么吗?”
漠尘抬眸望了他一眼。
宇文猛弯着唇角,勾起他的小拇指道:“因为我在上一世的时候,就给你系上了。”
漠尘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小声说:“我看到了……”
当日他渡劫时,那个脸上有道疤的宇文将军,尾指上和他连着一根红线。
“哼,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漠尘转了个身,背对着宇文猛仍是不想理他,本来是想给男人一个脸色看看,让他再哄哄自己,可是到后面漠尘却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小狐狸,脾气这么大。”
宇文猛反悔了,伸手去捏漠尘的耳朵尖,结果小狐狸却没什么反应,他撑额一看,原来小狐狸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纤长的眼睫遮着眼睛,使他看上去温驯又乖巧。
宇文猛轻叹一声,从背后圈住漠尘的腰,闭眼靠在少年的颈侧,宛如鸳鸯交颈。
他没告诉漠尘,渡劫当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一片苍茫的白。
那是极为盛大的一场雪,像是能覆盖整个天地一般盛大。
簌簌纷纷地落着,目及之处皆是一片素淡的白,渐渐将地上带血的尸体全部掩埋,等到雪停之后,地上干净得就像是从未有人出现在这里过。
一只雪白的小狐从山洞里钻出,自小山坡上一路滚下,沾了满身的雪,抖干净后便开始在雪面上轻嗅着寻找食物。
这几日雪下的一直很大,小狐狸已经好几日没吃过肉了,好不容易今日雪停,他才起的老早出来觅食——这样晴朗的天气在长雪洲可不好遇到,他若是不抓紧时间,等到其他凶兽醒后便没他捕食的份了。
昨夜的一场大雪,把今日的地面铺得松软无比,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又深又冷的雪坑,可是仍然看不见底下黑黝黝的泥地,明显这雪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若不是小狐狸身体轻盈,恐怕都无法在这雪上行走。
但除了这些不便于行走的积雪以外,小狐狸今日过的可以说是顺心极了,他没走出窝多远就捕到了一只同样出来觅食的灰公鼠,小狐狸咬断它的脖颈后就将灰鼠拖回了窝内。这么一只大肥灰鼠够他吃好几日了,可是长雪洲的冬日永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一切食物自然是存得越多越好。
其实小狐狸已经非常幸运了,他生活在长雪洲的最外沿,跑得远一些就能到泽瑞洲的边界,那处是有四季的,小狐狸每次到夏就会离开窝去那里盘来许多干果存粮,所以他过得分外滋润,一身狐毛油光水滑,软乎乎的身上屯着不少膘,在冬日也能填饱肚子,他若是生在长雪洲里面些——风雪更烈的地方,恐怕早就死了。
而小狐狸从窝里又跑出去之后,顺着地面轻嗅,不知不觉就走出的很远,因为他总是闻到一些血腥气,那样浓烈的血腥气有些令他不安,可是小狐狸转念一想,又觉得那大概是其他凶兽吃剩的食物——他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情况,凶兽们只会吃猎物身上最嫩的部分,他若是能找到凶兽吃剩的尸体,那就能平白得到许多食物。
于是小狐狸鼓足了勇气,又往血腥气传来的地方走去,等到血腥气浓郁到令他都有些难以呼吸后,他便再也不敢前进了,在身前的雪面上嗅了嗅,觉得底下应该也有食物,便腾空跃起,再重重跳下一头扎进松软的雪里,只剩下不停扑腾的后肢和一条蓬松的狐尾还露在外面。
第68章 完
小狐狸刨了半天, 挖出半截手臂。
那手臂还带着些温度, 他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还没咬破皮, 下一刻手臂的主人便猛地拨开面前的雪立坐起来。
小狐狸被吓得炸开了毛,“嗷唧”一声就跳着跑远, 躲到一棵树后远远地观望着,不过他看了许久, 也没见手臂的主人追来, 那人在雪坑里摇晃两下, 就又倒了下去。
那是个活人。
小狐狸见过人——在泽瑞洲的边界处,那些人一见了他便举着弓箭朝他射,不过等他跑进长雪洲之后那些人就不敢追过来了, 所以小狐狸非常害怕他们, 也害怕这个活着的人。
他在树后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就要回去, 可却在这时听见一声低沉如雷的兽鸣——那是长雪洲里面的凶兽, 或许是闻见了血腥气正往这边过来。
小狐狸不敢与他对上,正要跑开, 但却忽然想到雪坑里的那个活人——他如果走了, 等到凶兽一来,这人便会被凶兽吃掉。
多做善事, 日后成仙时也可少受一些苦。
想到前辈对自己说的话, 小狐狸暗自一咬牙, 变成人形跑过去, 拽着那人的衣裳哼哧哼哧地将人拖到了自己的洞穴里。
男人身上有着不少血,小狐狸用他身上的一块碎布沾了点雪水,给男人随便擦了擦身体便收回手。想了想,忍痛把自己屯着的一些草药拿出来,寻了几根有止血功效的草药嚼碎后涂在男人伤口处,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将早上拖回窝的那只灰鼠身上的毛揪下来,连着自己窝里的其他毛毛一股脑地全堆在男人身上,几乎将他盖成了一团绒球。
小狐狸变回狐形蹲在男人的胸前,偏偏头想:这样应该就不会冻到了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小狐狸最后团在男人的脖颈上睡觉,他的身体热乎乎的,身上的狐毛绵软又厚实,是个天然的小热源——当然小狐狸这样做的最终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的话,如果男人醒来后对他有不轨之心,那么他可以一口咬穿男人的颈子;如果没有的话,那等这个人伤好,就可以要求他报恩给自己上供很多食物啦。
小狐狸美滋滋地想着,连做梦都梦到了自己被一堆烤灰鼠包围的美梦。
他吸了吸鼻子,却感觉梦里的烤灰鼠肉味变得更浓郁了,香得他情不自禁朝着香味来源之地挪了挪身子,结果就是这么一动,他便从自己的软毛窝上滚了下来,咕噜噜地跌了一路,等停下时已经摔的晕晕乎乎了。
小狐狸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前方不远处坐个身着玄色戎装的男人——那不就是他昨日救回来的男人吗?!
小狐狸顿时清醒了,翻了个身杵坐在地上,却又看见男人手里握着根棍子,棍子顶端插着一块肥肉,毫无疑问,那是他昨日才抓回来的灰鼠。
昨日他揪光了灰鼠身上的毛给男人保暖,今日却方便了男人烤他的灰鼠肉吃。
“啊!我的肉!”小狐狸急得跑近火堆,又畏惧着那堆火不敢靠近,男人听见他开口吐出一串人语时双目微微睁大,可是小狐狸却没注意。
而宇文猛望着在自己身前来回踱步焦急不已的小狐狸怔然片刻,便很快淡定下来了——在经过身边亲信背叛,被逼至长雪洲附近差点身死之后,他被一只狐妖救了,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之事。
只是目前看来,自己似乎吃了这小狐妖的存粮。
好几天的肉食没了,小狐狸委屈地红了眼眶,恹恹地坐在火堆旁。
宇文猛干咳两声,举着灰鼠肉微微靠近小狐狸,那小狐狸察觉到他的动静,也只是动了两下尾巴,并没有跑开。
宇文猛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怕生人的小狐狸,觉得十分新奇,不过他仔细一想,又觉得或许是因为这只小狐是狐妖的缘故,说不定比他还厉害,又怎么会怕他呢?
“这是你的灰鼠吗?”宇文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将灰鼠肉递到小狐面前,“我不知道,抱歉。”
小狐狸听了男人低声的道歉,心里的气很快就没了,毕竟男人不知道这里是他的洞穴,不过这么一个伤患醒得比他还早,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他斜斜睨了一眼被送到面前的烤灰鼠,又仰头看了看男人,有些骄矜地道:“虽然灰鼠是你烤的,但是我救了你,这只灰鼠也是我抓到的,所以我得吃掉一半。”
“多谢恩公,这只灰鼠是你的,你全部吃掉都是应该的。”男人笑着,从善如流地喊了他一句“恩公”,他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病气,估摸着就是身上的伤还未好的缘故。
小狐狸用肉垫碰了下灰鼠肉,却被滚烫的灰鼠肉烫得缩回手,“唧”的痛叫一声,将前肢收回来后也虚空抬着,不敢踩到地上。
宇文猛怔忡着,而后撕下一块灰鼠肉吹凉后再重新地给小狐狸。
小狐狸鼻尖微动,在灰鼠肉前轻嗅两下,这才张口用尖尖的小白牙叼住鼠肉,一边嚼吃一边含糊着声音道:“我吃一半,你吃一半,不然你饿死了,你就不能报恩孝敬我啦。”
宇文猛又是一怔,勾唇道:“好。”
殊不知他这一笑,倒是让小狐狸愣住了,随后脸有点红红地转向一旁——他觉得这个被他救回来的男人长得真好看,虽然男人脸上还有着一道疤,但是却比他见过所有凡人都好看。
不过他是一只雪狐呀,为什么要觉得凡人好看呢?
小狐狸懊恼地想着,不过他又觉得就算他想觉得其他雪狐好看,在长雪洲这凛冽的隆冬中,他也很难瞧见其他雪狐,哪怕瞧见了,对方很大的可能也只是想把他当做几日的存粮罢了。
怎么做雪狐那么难呢?
小狐狸有些想做人了,不过他看着一旁病歪歪一身伤的男人,到头来还是得被他这只狐狸救,便又觉得做狐狸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这一年深冬,小狐狸有了个秘密——他养了一个男人。
这个是个非常讨狐喜欢的男人,会给他喂肉吃,给他梳理打结的毛毛,还会每晚给他讲长雪洲之外的故事。
为了养活这个男人,小狐狸一改懒性,每日都要出去猎食,因为男人太能吃了。他有时候运气好能抓到两只灰鼠,可是大部分时间外面都是下着雪的,没有生灵会在这样的雪天里外出,所以他总是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