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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承林回答她:“放轻松,至少这个世界还有漂亮的一面。”
    姜锦年大约听了进去。
    她嗤嗤发笑,像是在讥嘲。
    傅承林很熟悉她这幅表情。
    一般而言,这意味着她要开始长篇大论,不遗余力地反驳他,但是这一晚,他的经验不再正确。
    深夜寂静,窗边月影婆娑,姜锦年勾着他的脖子,像是在跟他耳鬓厮磨:“如果我的生活和你相同,我就能和你一样乐观……”
    她抬起冰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衣领:“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你就能理解现在的我。”
    傅承林提着她的腰将她扛起来,运向某一间卧室:“等你神志清醒,你会发现,这一整个街区里,只有我认识过去的你。姜锦年,你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他没等来姜锦年的争论。
    她靠在他的身上睡得很熟。
    其实那会儿她的模样挺狼狈,半歪着头,长发散乱地挡住了脸,唯独露出了精致的下巴。傅承林早知道她的脸型长得好,尖尖俏俏,颇有点儿狐狸精的意思。
    他再一打量,真的很妖里妖气。
    他不由得拨开她的发丝,瞧见她左耳边一颗小黑痣。
    很多年前,傅承林熬夜写报告,偷懒趴在桌上休息。朦胧光影中,他从胳膊肘上侧目,看到姜锦年坐在他旁边。她像是他的秘书,悄悄帮他制表、画图、整理模型,使得排版准确又清晰。
    她自己还没写完,就跑来帮他,这姑娘真的缺心眼……他想。
    他还记得她戴着发卡,左耳有颗痣,打哈欠会低下头,注意到他的目光时,她吓了一跳。
    他就这样推敲着回忆中的细节,半靠床头而坐。
    姜锦年仍然依附于他的肩膀。但她醉意更浓,找不到重心,挨着他的身体往下滑……几秒之内,他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温度。
    美人在怀,傅承林却松开了手。
    他心潮起伏,远没有刚进门时的平静,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喝得太多。虽不至于像姜锦年一样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毫无风度可言,却也不能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他起身关门,去了另一间卧室。
    这一夜,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度过了。
    不过,姜锦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在傅承林家里做了什么。在她的构想中,她一进门就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大亮。
    所以她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傅承林迟迟不在qq上回应,不接受她的转账,姜锦年也没再吱声。
    *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工作照常进行。
    姜锦年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半到达办公室,为当日的晨会做准备。
    晨会是每日例行,时间仅有三十分钟,然而姜锦年的上司罗菡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各方面要求颇多。
    罗菡今年四十三岁,毕业于某顶级大学,成熟有风韵,气质非同一般。
    但她四十多岁还没结婚,没有家庭,没有交往对象,做的又是高薪职业,私生活就被人津津乐道。
    姜锦年是个例外。
    她从不打听罗菡与小伙子们的风流韵事,她更关注罗菡在《新财富》榜上的总体排名,在她眼中,这位上司杀伐果断,交际广泛,是合格的决策与投资者。
    由于业绩突出,罗菡被一些同行称为“金罗汉”。
    “金罗汉”这名号,偏男性化,偏戏剧化,还偏玄学,罗菡依然喜欢得很。
    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金罗汉小雕像。姜锦年推门而入时,罗菡正在用纸巾擦拭它。室内灯光铺展延绵,如水一般泠泠闪动,姜锦年觉得自己被晃了一下眼。
    罗菡察觉姜锦年的注视,立刻捧起那个小雕像,介绍道:“168块钱从淘宝上买的,不是纯金,就是模样好看。”
    姜锦年捧场:“擦一擦还挺亮。”
    罗菡微一点头:“这东西呢,真不真金无所谓,讲究一个诚心诚意……吃的是香火,求的是缘分。”
    她屈膝坐在椅子上,忽然又笑道:“我经常在别人面前说,缘分强求不来。牛市熊市大年小年谁能百分百准确预测?你看过多少篇宏观研究报告,也猜不到一扭头的将来有啥事,对吧?”
    姜锦年心道:罗菡总能把话题扯到她想聊的问题上。
    姜锦年正准备开口,罗菡就打断了她的话:“anna前天正式离职了,我身边实在缺人……”
    罗菡点到即止,没再详谈。
    anna离职的事,大家伙心照不宣。anna原本是罗菡的助理,却跳槽去了大型私募,引得一些知情人羡慕——据说这些年有本事的人都会去私募。
    姜锦年本以为事不关己。
    罗菡却向她伸来了一束橄榄枝。
    姜锦年仿佛预见了自己的升职加薪。
    其实他们这行并不好做。投资部的经理们在交易时间必须上交手机,办公室的电话24小时被录音,到处都安装了高清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监控。
    但是姜锦年有她的追求。
    离开罗菡办公室的那一刻,姜锦年顺手关门,站在门口转了一个圈。
    一旁的同事问她:“姜锦年,你好高兴啊,是不是快结婚了?”
    姜锦年轻笑:“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婚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同事与她打趣:“这话不中听。上次咱们见到纪周行,他说下个月差不多该发喜帖了。”
    耳边似乎嗡了一声,提醒当事人并没有完全脱身。
    姜锦年隐隐记起那喜帖的设计,浅红烫金,印着百合花的纹路,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该走的人留不住,当她再回想纪周行,冷感替代了爱意。
    不止是被他背叛的愤怒,还有一种惘然,昭示着:“哦,他果然是凭着一时冲动,就管不住下半身的花花公子。”
    这男人的恶劣影响,短时间内难以消除。
    午休时间,姜锦年错过了与同事们一起吃饭的机会。
    她一个人站在走廊之外,面朝一扇窗户,给她的父母打电话。虽然她知道,自己注定要让他们失望,家里人早催晚催,天天盼着她能快点儿和纪周行结婚。
    电话刚一接通,姜锦年就说:“爸,妈,我跟你们说个事……不是好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父亲依然乐呵呵:“我跟你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那我直说了,”姜锦年道,“我和纪周行已经分手了。”
    她隐瞒细节,尽量轻描淡写:“纪周行有他的生活和工作,他很忙……”
    父亲却道:“现在哪个男人不忙?忙,说明他上进、可靠、有事业心。他家是做生意的,钱多、事多、烦恼多,你作为他的妻子,一定要学会关怀和体谅,不能整天像个祖宗似的,等人来伺候你……”
    姜锦年把手机放在了窗台上。
    她根本不用听,就能猜到父亲的用意:他想劝一劝她,让她给纪周行道歉。
    姜锦年忍不住问出了声:“纪周行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还要跟他过吗?”
    父亲沉默几秒,反问她:“闺女,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姜锦年被气笑:“敢情您一点儿都不担心女婿在外面鬼混,您想攀亲家,还是卖女儿?把电话给我妈,我不跟你说了。”
    纪周行偶尔会上门拜访姜锦年的父母,每一次都表现出色,嘴上说着自己离不开姜锦年,感谢岳父岳母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或许是因为纪周行做足了表面功夫,姜锦年的父亲执意道:“你们这一代人遇到点麻烦就破罐破摔了。听爸爸的,不能意气用事!你应该去问问人家,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他能不能改?”
    姜锦年打断道:“爸,与其指望别人,真不如靠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她爹一听这话,不吱声了。
    姜锦年又笑:“我只针对纪周行,没别的意思。”
    父亲就问她:“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都二十六岁了,现在整这么一出,你将来可怎么办?”
    姜锦年握紧了栏杆,眺望远方:“什么怎么办?我又不是纪周行身上的吸血虫,离了他就完蛋。”
    她压低嗓音,像是说给父亲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给我几年时间,我会成为合格的基金经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问君可知相思苦,手有玫瑰赠佳人】
    第5章 玫瑰
    理想之所以美妙,就是因为,它可能不会实现。
    现实生活是一条直线,理想则是另一条平行线,二者相辅相成,却永不相交。
    理想与现实的垂直距离,让人沉醉,让人疯狂。
    姜锦年甘愿为此付出。
    虽然她刚刚吹了牛皮,说什么“我会成为合格的基金经理”,其实她连那个位置的影子都没摸到。但是,最起码,父亲仍然支持她。
    父亲在电话里念叨:“有理想是好事啊!不过,你可得想好了,家里人帮不上你,你要辛苦一阵子……辛苦归辛苦,饭要好好吃,别省钱。我跟你妈都有退休金,你弟弟也懂事了,一家人都好得很。”
    姜锦年连连点头:“你们也是,按时吃饭,注意休息……还有,家里要是缺钱,一定要跟我说。”
    “缺啥钱?不缺钱!”父亲回答,“你管好自己,比啥都强。”
    *
    通话结束后,姜锦年下楼吃饭。
    她半低着头,脚步轻快。
    临近门口,忽觉人影交织,她定睛一看……嘶,不得了了。
    来人正是傅承林。
    他并非独自出现,随行五六个人,开了两辆车。
    姜锦年的上司罗菡站在一旁,笑容可掬,亲切接待他。而罗菡的上司——本公司的投资总监,也在这队欢迎之列。
    好大的排场啊,姜锦年腹诽。
    她从前就知道,傅承林他们家经营全国连锁酒店,盘踞中高端市场,拟在近期上市。而傅承林本人,借用酒店之名,创办了内部的证券事务部,同时收购了某家基金公司。
    对了,他还是另一个金融资产机构的高级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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