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只有枯燥而烦人的电视广告声。
“怎么样?”唐丰年进来问,见妻子摇头,提着的那颗心就跌落谷底。
“报警吧。你留在家里等警察,我和爸妈挨家挨户去问,再去几个主要路口看看……”男人一锤定音,来不及多想,虽然这年代拐卖孩子的还没有后世猖獗,但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孩子……
李曼青的眼泪立马就“骨碌”滚落,哽咽着叫了声“大双小双,妈妈怎么办”。
唐丰年来不及安慰她,一个大跨步就要出门。
突然,只听见“妈妈”一声,像是孩子睡梦中不安的呓语,跟电视声混杂在一处,似有若无。
李曼青和唐丰年对视一眼,知道自己没听错,赶紧接着叫:“大双你们在哪里?来妈妈这儿吧。”
“妈妈。”这声更清晰了。
李曼青一喜,赶紧引着孩子,“妈妈”的叫了两声。
夫妻俩把眼睛放在靠墙那张八仙桌。
桌子放在门后,门后放着一把扫帚和铁撮箕。门后他们刚才也找过的。但桌子是以前那户人家留下来的,因为嫌旧,老太太又舍不得扔,李曼青就买了块红格子桌布来把它盖起来,上头放水壶果盘茶杯。
平时桌布能四面垂下,每一面垂下来的部分都有十公分左右,还有将近三十公分的位置是无遮挡的。
所有人都只下意识的一瞟,没想到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倒水了,没有东西镇压,那桌布被几个孩子扯得往外头掉,比往日多遮挡了十公分,就没注意到下头还藏了两个小丫头。
怕她们爬不出来碰到头,唐丰年赶紧叫来孩子爷爷,一人端一头把八仙桌抬起来。
就露出下头两个小不点来。
正面对面侧着身子……睡得香甜。
在所有大人都屏住呼吸的时候,她们还睡得打呼噜。
大双不安的翻了个身,面朝下趴到地上去。可能是感觉身下触感跟平时不一样,她又不安的叫了声“妈妈”。
不过,还是闭着眼睛。
李曼青的泪水就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掉。
这两个磨人精!一定是上天派来折腾她,要她老命的!
她一把抱起大双,唐丰年黑着脸抱起小双。来到妈妈怀里,闻到妈妈的气味,孩子使劲往她怀里拱。
李曼青气急了,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啪”声响亮得很,唐丰年虽气,不过也没舍得打小双。
睡梦中的大双被疼醒,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她,看着看着才反应过来屁股疼,小嘴一撇,也委屈起来。
“还敢委屈?你们怎么那么调皮,那地上是能睡觉的地方吗?谁让你们爬进去的?”她又打了两下。
小丫头这回是真委屈了,小手搂着她脖子,“妈妈”“妈妈”的叫,一面叫一面掉金豆子。
李曼青虽心疼,却也知道要给她们个教训,不肯安慰她,把她放地上去,又从唐丰年怀里强行接过小双,如法打屁股。唐丰年要去抱大双,她虎着脸道:“不许抱她。”
“还敢不敢乱爬?还敢不敢乱跑?”
“哇……妈……妈哇……”
“知道哭了?知不知道妈妈都要急死了!以后……以后再……这么……”她说不出话来,自己也难过起来。
一面是痛恨自己怎么只顾着招待别人,只顾着看电视,把最重要的宝贝给忘了。没法想象,没有这两个宝贝,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一面又觉着委屈,她每天忙前忙后,既要做生意,又要带孩子,除了她们睡着那十个小时,真是没有一秒钟敢大意的。今天好容易孩子爸回来了,公婆也在家,她能给自己放个假了……却出这种事。
两个小磨人精可不知道妈妈的难过,只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
李曼青被她们吵得头疼,索性把小双也放垫子上,自己赌气跑回房了。
哭吧哭吧,让你们哭,你们委屈,就你们妈妈不委屈!她天生就是做奴隶伺候你们的女金刚!再哭我也不待家里了,我出去打工也比伺候你们强!
自从会爬以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担心她们犯险,不管是在床上,堂屋还是院子,她都得用东西把她们围困在一个小范围内,既要保证让她们有足够的活动空间,又要保证她们安全。
就连洗个衣服也不安心,总得留一只眼睛在她们身上。
后来会扶着凳子走了,更是让她没法放心,哪儿都想去,用凳子拦她们可以从凳子底下爬过去,用玩具和铺盖拦会被她们掀地下去,婴儿车不系安全带的话根本没法出门!
她明明才二十二岁,凭什么就要伺候这俩小祖宗?这两年,除了孩子,她的人生好像空无一物。
“好了,慢慢的懂事就好了。”男人抚着她肩膀。
“你辛苦了。”我在你都这么辛苦,我不在这几年,真的委屈你了。
唐丰年紧紧抱住她。
可能是太累了,李曼青不想说话。
堂屋里的孩子哭了一会儿,见妈妈没来哄她们,慢慢的收住哭声,指着房间叫妈妈。
老太太心头发软,就抱她们过去。
“曼青,算了,以后慢慢懂事就好了……还好也没出什么事。”
李曼青看着窗外发呆,一周岁的孩子已经能够敏感的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了,睁着大眼睛怯生生的叫妈妈,仿佛在认错。
小双悄悄揉着眼睛,也不敢撒娇不敢哭了。
这几声“妈妈”,真有治愈能力,李曼青虽心头仍觉着无力,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唐丰年赶紧用湿帕子给她们洗脸擦手,看着她们湿漉漉的眼睛也是心疼不已。
等一家四口都躺下了,孩子也不睡,就怯生生的看着妈妈,想要往她怀里钻,又怕她生气。
这么小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什么叫犯错,要怪只能怪作为监护人的他们没看好。李曼青叹口气:“好了,妈妈不是有意要生气,只是气昏头了。你们自己说说,以后还敢不敢再乱跑?”
姐俩别的不会说,只会讨好的叫妈妈。
一声声稚嫩的童音,李曼青的心早就软成一滩水,亲亲她们,又叨叨叨念了一堆,虽然她们不一定听得懂,但要让她们知道,到处乱跑妈妈会不开心。
这是一种信号,也是一个规则。
第94章
第二天一大早,唐丰年就出门了。
李曼青醒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 两个孩子知道昨天妈妈生气了, 也不敢再撒娇卖萌,到点了起来穿衣服把尿全都乖乖的。
“好了, 妈妈又不是母老虎, 打你们只是让你们长个教训, 以后不再犯就是好孩子了对不对?”她用脑门去拱孩子。
感受到她的亲昵, 姐俩才笑起来, 小手搂着妈妈脖子, 细声细气的哼哼。
刚把孩子收拾好,唐丰年带着人进门了。
那是五个二三十岁的汉子, 一进门就客气的叫“嫂子”。
李曼青有印象,去年唐丰年帮盖百货大楼的时候曾叫他们来家里吃过饭, 当时是一起干活的。
她赶紧招呼几人喝茶, 又要忙去给他们煮早饭。
“嫂子别忙了, 我们家里吃过才来的。”
几人撸撸袖子,从后屋提了水泥石灰过来,先把堂屋里的家具搬出来, 拌沙灰的拌沙灰,刮墙的刮墙。
经了昨天的一场虚惊, 李曼青对孩子再不敢错眼。菜是老太太昨天就买回来的, 她只要把她们推进厨房, 她一面淘米摘菜, 一面看着她们。
等太阳大起来, 温度迅速的爬升,李曼青提出事先烧好的温茶水,包括唐家父子俩在内的七个每人倒了一碗,“咕噜咕噜”喝下肚,说不出的熨帖。
见到大人有“吃”的,孩子们也馋起来。
李曼青又拿出一个大石榴,剥出晶莹剔透的籽儿,两颗两颗的喂她们。酸酸甜甜玛瑙似的东西入口,两小只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不住的“啊啊”的叫。
“这叫石榴,石榴,跟着妈妈说。”
“牛牛!牛牛!”真好吃!
“石——榴!”
“牛牛!”真甜,还想吃!
李曼青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把“石榴”跟“牛牛”联系在一起的,见实在教不会,也不急,反正现在已经会说叠词,比以前只会嘣单音节的时候好多了。
好在是软籽的,也不怕消化不好。她自己吃了大半个,喂了小半个给她们。
等她们吃饱了,米饭出锅,李曼青才开始洗锅炒菜。十二点半,老太太家来的时候,她饭菜也刚做好。
连续两天,男人们把堂屋的墙给刷了,又上了层漆,分上下两层,以一米为界,上面是白乳胶漆,下面是清新的浅绿色漆。
这么一刷,屋子瞬间就亮堂起来,即使拉上窗帘也不觉着暗。李曼青喜欢这种清新又明亮的色调,可惜县里没合适的窗帘,全是些花花绿绿的,最好是去云安市看看。
夫妻俩一拍即合,决定第二天就上云安……带着孩子去。
吃过晚饭,大双小双被爸爸举高高,架在脖子上去摘院里的葡萄叶子,去看院墙上亮晶晶五颜六色的玻璃碴子,去后头狗圈门口看大狗……反正想去哪儿只要用手指,爸爸就会像匹专属老马一样驼她们去。
李曼青见她们开心,也就放心的出了门。
出门左拐,顺着马路走半分钟,来到隔了六户人家的地方,敲敲大门。
里头有个老太太的声音:“门没闩,进来吧。”
“婶子吃饭了没?”
“哦,是老唐家媳妇啊,我吃好了,他们还吃着呢,赶紧进去。”一面拉李曼青进堂屋,一面大声吆喝:“玉兰,给曼青拿副碗筷。”
“婶子别客气,我吃过了。”李曼青赶紧把手里的满满一袋面包递给她。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面包可是要卖钱的。”屋里孩子一听“面包”赶紧端着碗跑出来,眼巴巴看着他们奶奶手里的塑料袋。
透明的塑料袋,满得冒尖的小面包看得一清二楚。
“去去去,你曼青阿姨靠这个挣钱呢,哪有给你们吃的,还不快滚进去吃饭?”一个年轻女人出来,正是前两天帮着李曼青说话那位,名叫蒋玉兰,是街坊杨家的儿媳妇。
“嫂子别客气,我吃过才来的,家里也没什么,拿几个面包来给孩子尝尝。”
蒋玉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拉她进屋,话题依然不离唐家那台大彩电。
“妹子日子好过咯,你和丰年都能挣到钱,不愁吃穿,赶紧再生俩儿子,可就完美啦!”
李曼青笑笑,“诶饶了我吧,光现在这两个就够我头疼的,要再生,那我就真成他们奴隶了……”把那晚孩子躲桌底下睡着的事给说了,两个女人围绕孩子的话题,越说越开怀。
杨家婶子跟两个孙子已经上唐家看电视去了,李曼青就把来意给说明:“前几天听嫂子说想去云安,不知道去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