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豫忽然想逗逗他们,偏头去问在旁边不说话的陆至言:“你会编这个吗?”
陆至言看一看她,点了一下头。
谢清豫眼里闪过惊喜,又埋怨:“你该早告诉我的,我们就不用折腾这么久了!”
她说,我们。
陆至言低咳一声:“抱歉。”
到头来谢清豫也没有要那些小孩子教,不过把自己那包姜糖拿给了他们。一帮人拿到糖便高高兴兴、呜呜啦啦跑远了,反而给他们留一个清净。
谢清豫记得在附近看到有几株芭蕉树,巴巴的过去摘回芭蕉叶,和陆至言一起坐在紫荆树下,让他教她编蚂蚱。陆至言不说话,拿过叶片,便动起手来。
翠绿的芭蕉叶在陆至言修长的手指间飞舞,其实如果有棕榈叶会更好用,只是条件有限,不能苛求。尽管如此,片刻之后,陆至言手心多出一只草编蚂蚱来了。
谢清豫仔细看一看,觉得比之前那个小孩子手里面的还要活灵活现。她手指揪住草蚂蚱的长须拿起来又瞧一瞧,好奇:“你怎么连这个也会?”
陆至言默了默,说:“小时候我娘教我的。”
谢清豫笑:“你娘好厉害啊。”
陆至言垂着眼,又摆弄起来芭蕉叶。谢清豫知道他不想聊,也转移话题,“哎……你方才编得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你再来一遍吧,慢一点儿,我得好好学。”
于是,在谢清豫的要求之下,陆至言开始编第二只。她坐在他旁边,起初是隔着点距离一边看一边跟着他编。后来跟不上,她凑过去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两个人便离得十分近。
陆至言似乎一门心思都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是目不斜视、眉眼不动。谢清豫悄悄看他,他坚毅的侧脸,他漆黑的眉,他俊秀的五官,如此令人心折。
昨天,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谢清豫心里想着这些,又悄悄收回来视线,低头望着手里的芭蕉叶。
什么时候,他才愿意对她敞开心怀?
作者有话要说: 想让小陆唱一首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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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走不通
春絮几个人出现的时候,谢清豫手里已经拎着一串草蚂蚱了。她和陆至言坐在紫荆树下,见他们走过来,陆至言便站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
等到一行人走近,谢清豫发现春絮眼睛是红肿的,夏果正在不停和她说着什么,而跟在她们身后的刘叔和周辛,脸上隐隐残留愤怒之色。显然他们遇到事情了。
谢清豫仔细看看春絮问:“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春絮当下又哽咽,低头一串泪落下来,没法开口,夏果干脆替她回话。
没多久,谢清豫便将春絮回家后的事情了解个一五一十。起初春絮的父母看到她拿那样多东西回家里来,多少也惊喜,倒让人进屋喝茶,看起来态度还不太坏。
他们坐下方才不过一刻钟时间,话题先拐到春絮在王府能得多少月钱上面,知她每月银钱都不少,免不了又伸手要钱。见她不肯给银子,嘴脸一下子变了,夏果气不过理论几句,反倒惹得对方破口大骂。
谢清豫挑一挑眉,看向春絮道:“我该跟去给你撑腰的。”
夏果叹气:“不瞒小姐说,您要是跟去,恐怕春絮姐姐往后都要躲着您走了。”
谢清豫多少奇怪:“这是怎么说?”
“那位大婶……”夏果刚开口便顿一顿,“春絮姐姐的娘。”
“她给春絮姐姐出招儿,言必称她乃郡主的贴身丫鬟,日后郡主出嫁,便轮到她的好日子。要她千万别傻乎乎,须得把握机会,努力挣个姨娘当当。”
夏果抿唇回想,又说,“她还告诫春絮姐姐,像我这样和她同为郡主贴身丫鬟,不该走得太近,不该把我当个好人,免得日后被捅刀子,撇下她去做了姨娘。”
“还有……”夏果回头朝周辛看过去了一眼,又气又好笑,“还说,像周辛这样的下人,没有半点前途,哪怕是小姐做主也须得宁死不嫁,不可屈服。”
春絮重新听一遍这些话,羞得一张脸都通红。
她抬手捂住脸,啜泣道:“我实在没有脸好见小姐了!”
谢清豫脸上全都是惊奇,见春絮这样,反而笑道:“夏果,你有没有好好问问,这样好的算盘到底是在哪儿买的?我们也该去买一打回来,荣华富贵不愁啊。”
她在开玩笑减轻春絮心里的歉疚。
夏果会意,忙说:“对不起,小姐,我忘了。”
春絮却忽然哭得更厉害。
谢清豫又说:“春絮,你不用担心,日后我夫君只许有我一个,这路不通的。”
陆至言忽然轻咳两声。
春絮捂住脸呜呜的哭,恨不得人都钻到地缝里。
谢清豫看一眼陆至言,见他垂着眼,又看向春絮说:“没有那种机会,也不会被捅刀子,夏果以后还是好人,你们可以关系好,周辛都有婚约了呀!”
夏果最先没忍住笑了:“多谢小姐为我正名!”
刘叔和周辛也笑起来。
“春絮姐姐,你再哭,小姐可不知道还得要说出什么话。”夏果走过去,把春絮手臂拉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掏出帕子一边帮她擦一边宽慰,“没有关系呀,至少还有我们在呢。”
谢清豫见春絮用力的点点头,于是说:“已经这个时辰了,午饭还没有着落呢。再磨蹭下去耽误时间,饿着我了,待会可就唯你们是问。”
夏果依旧十分的配合:“那可不能把小姐饿着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拉着春絮的手带她往前走,跟在谢清豫的身后走向马车,一众人终于回城去。
坐进马车,谢清豫从暗格里面翻找出一个漆金描花的紫檀木小匣子,把手里那串草蚂蚱小心翼翼搁进去放好。直到做完这件事,她才算真正安心了。
回到城里已是未时三刻,他们没有回客栈,而是寻到城中一间名气颇大的酒楼,准备在那儿用午膳。马车刚停稳,谢清豫正准备下来,听到刘叔忽然急切的高喊陆至言一声。
等到谢清豫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陆至言和去追他的刘叔背影。周辛本是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自然不会走开了,立在马车旁边也朝那边看过去。
谢清豫探头皱眉问:“怎么回事?”
周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陆公子……似乎看到什么人了。”
谢清豫听到这句话,心头一跳,前一天那种不好的预感悄悄冒出来。她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拔脚便往陆至言和刘叔的方向小跑着过去。周辛见状,连忙跟上,又回头交待春絮和夏果姑且留在这儿。
尽管努力想让自己镇定,焦虑的情绪却愈演愈烈、无休无止。去春絮老家来回那么长的路,谢清豫不觉得难熬,此时倒恨不得自己能生得一对翅膀,飞去找人。
发现陆至言的时候,谢清豫轻喘着气,快步走过去的同时,目光落在他拦下的那位年轻夫人的身上。待到看清楚那一张脸,一愣之下便是心神一凛,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
那位被拦下的年轻夫人想要走,周围有丫鬟仆从护着,对陆至言很不客气,刘叔在一旁也护住陆至言不被伤到。她走,陆至言又去追,不想让她就此离开。
太过着急,陆至言再拦下那位年轻夫人时,身形不稳,整个人晃一下,近乎半跪在地上、在她面前。他顾不上,只是慌乱伸出手拽住眼前的人的衣摆。
陆至言抬头望向她,一双眼泛红,眼底有热泪在涌动。年轻夫人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他依旧看着她,而后声音嘶哑,哽咽开口,不过一个字:“姐……”
簇拥着年轻夫人的那些丫鬟仆从都愣住了,走到他们附近的谢清豫在听到陆至言的声音时,看向了这个人。她认得她,她们以前见过,陆云绣……
四下里鸦雀无声。
陆至言在哀恸中,用力攥紧陆云绣的裙摆,指骨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面对陆至言仿若哀求的态度,陆云绣脸上却半分动容也不见,反而冷淡到极点,异常冷漠。她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抬一抬下巴,看向别处。
陆云绣很快出声,冰冷之至的语气,近乎一字一顿在说:“我从没有那种撇下亲姐姐,独自苟且偷生的弟弟。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陆至言满脸不可置信,眼眸刹那失去所有的光彩,呆愣半晌,他身体一震,不受控制打着颤。而陆云绣的话,让簇拥着她的那些人都回过神。
直到此时,陆云绣才注意到谢清豫的存在。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是认出谢清豫来了。然而她脸上这种表情稍纵即逝,随即微微垂下眼,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自己裙摆上面,没有去看任何人。
两名家丁拨开陆至言,三两个丫鬟婆子也围住陆云绣,让她和其他人隔绝。前后只几息时间,他们一行人维持这般架势,像保护也像禁锢拥着陆云绣离开。
因那番话而呆愣的陆至言,见状仍是妄想追上去,谢清豫以眼神冲刘叔和周辛一个示意,将他给拦下来了。他眼睁睁看着陆云绣走远,七魂丢了六魄。
谢清豫还记得,当初她爹把陆至言领回王府,她在暗处偷偷看他。在那个时候,即便看得出情绪十分低落,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如坠冰窖、如遭雷劈。
陆云绣的话,未免太伤人。
尤其是,偏偏是,陆至言一直都在惦念他们。
艰难见到心心念念的亲人,没有泪眼相看、没有抱头痛哭,反而是被冷眼相对、被否认讥讽……谢清豫说不出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天收到的消息,陆云绣确实人在青州,而昨天下午陆至言就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一个人跑出去。当时,她和刘叔都难免猜测……终究没有料到这么快又见面。
原本谢清豫想等迟一点,了解透彻一点,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让他们相认。
她设想的那些,全派不上用场。
失去胃口,中午这顿饭谢清豫吃了几口,陆至言甚至没有动筷子。她满脑子都在想陆云绣说的那一番话,想那些是不是真心话,想陆云绣会不会有苦衷……
回到客栈,谢清豫恹恹躺在床榻上,不想理人也不想被理。她抱着引枕,心里头一滩苦水,本该是很好的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春絮和夏果没有看到那些,不知道谢清豫究竟为什么苦恼,却猜得到定然是和陆至言有一些关系。可看到她这样子,她们也不好受,便好言劝谢清豫睡一会儿。
心乱如麻,谢清豫同样想冷静下来,后来被劝着还是闭眼躺下了。她的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安稳,醒来时却临近日落时分。只是睡醒以后,谢清豫也变得镇定,思来想去,做了个决定——想办法单独找陆云绣再谈一谈。
要避开陆至言做这件事不会太容易,谢清豫暗忖着,吩咐春絮去把刘叔请来商量事宜。刘叔很快便过来了,与此同时也带来个消息,说陆至言这会儿浑身滚烫、烧得十分厉害,是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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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真
之前的数日,陆至言身体便有些不舒服,今天遭受此般刺激,一下抗不住。病来如山倒,虽则请来大夫诊脉开药方,喂他吃药,但夜里反而病得更重,及至第二日亦不见任何好转。
看到陆至言这样子,谢清豫坚定该单独找陆云绣谈一谈的想法。她本来还发愁要怎么避开他、不让他知道,现在他病得迷迷糊糊、也不清醒……倒省下这份心。
要寻到陆云绣在哪户府宅一点儿都不难,谢清豫让周辛和春絮留在客栈里面照顾陆至言,带上夏果和刘叔一同去的。刘叔与门房递上名帖之后,他们被请进府,谢清豫格外顺利的见到人。
陆云绣在自己住的院子招待谢清豫,当着李府丫鬟婆子的面,她小心没有暴露谢清豫的身份。待将人屏退,她立刻与谢清豫福身行礼道:“罪女见过静和郡主!”
此时面对谢清豫,陆云绣何曾有半点昨日对待陆至言的冷淡?谢清豫很容易意识到其中定有隐情,也知道她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既然是这样,谢清豫觉得不必拐弯抹角,她直接对陆云绣说:“他生病了,就在昨天见到你之后,情况有些严重。虽然请大夫诊治了,但效果不是很好。”
除去这阵子身体本就不舒服,陆至言生这场病,说是心病不为过。谢清豫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陆云绣这样不明不白让他心里煎熬,图什么呢?
陆云绣怔了一下,垂眉敛目的说:“劳烦郡主费心了。”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谢清豫眼睛盯住她,要她痛快的给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