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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一串一串落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谢清豫抬手去擦,却没有用处。得知可能被要和亲南诏的时候,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甚至昨天从宫里出来,她都忍住没哭,这会儿却再也止不住。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一瞬爆发,让人喘不过气。她以为陆至言会明白她的难处,她以为他会懂她想和他好聚好散的心情,他却偏要这样让她放心不下。
    满腔委屈汹涌泛滥的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肩,将她抱到怀里,谢清豫想拒绝,可拒绝不了。陆至言坚硬的胸膛,陆至言的体温、陆至言身上如松如柏的气息、陆至言的心跳……
    与陆至言有关的一切,都让她如此的贪恋,如此无法抗拒。可这样温暖、这样美好的怀抱却永远不会属于她,从此都不会有机会了。
    这般想法闪过脑海,谢清豫刹那清醒。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不对的事,想要离开,反而被陆至言抱得更紧,于此一刻,他的声音也响在她的耳边。
    陆至言带着些许哽咽,和她说:“豫儿,对不起。”谢清豫心疼得一塌糊涂,想摇头,想说他没有对不起她,可是一味的在流泪,竟是说不出半个字。
    以前,谢清豫不信命,也不信什么造化弄人、有缘无份。
    今时今日,在陆至言怀里流泪的这一刻,她屈服一般的终于相信了。
    也许,他们只能一起走这么一段路而已。
    如今路走到尽头,便该散了,她却终究十分贪心,想多贪恋哪怕片刻的时间。
    谢清豫哭到整个人都怔怔的,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陆至言温热的手掌小心抚上她的脸颊。她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眼底未散尽的茫然,呆愣愣的模样。
    下一瞬,又感觉他柔软的唇触碰她的脸颊。他小心翼翼帮她吻去泪痕,又吻上她的一双眼睛。他的动作如此温柔,充满爱怜,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只顾得上闭着眼,手指紧紧揪住他的一件衣袍,因为他的怜惜,身体止不住开始发颤。恍惚之中,谢清豫感觉到陆至言重又亲吻着她的脸颊。
    一个又一个吻不停落下来,几息之间,终于落在她的唇上。唇齿相触的一瞬,她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可是依旧舍不得拒绝。
    那一刻,谢清豫手足无措。
    唯一能够做的,唯有一双手臂更紧的抱住他。
    第30章 一定
    谢清豫感觉自己昏了头,竟然和他做这种事。
    一个吻终于结束,她又羞又恼,红肿的一双眼气咻咻瞪向陆至言。
    手臂虚虚揽在她腰肢的人略带无辜低下头看她一眼,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声音愈发沙哑磁性:“心里好受点儿没有?”
    说得好像做那种事都是为了安慰她。哪怕确实不那么难受了,谢清豫也不想要承认。她便准备离开他的怀抱,带着点儿鼻音说:“叫人看见怎么办,不像话。”
    觉察到她心思的陆至言却收紧手臂,不让她走。他看着谢清豫脸颊红扑扑的,耳朵也红通通,柔软的唇红艳艳,正经道:“你要信我……”
    谢清豫一听就觉得他要说之前那句没说完的“一定”。她索性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要他说出口,也不要听。她仰头看陆至言,摇摇头道:“真的不要。”
    “我来见你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你因为我有什么事,我肯定一辈子都难辞其咎,所以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好好生活,真的就够了。”
    谢清豫轻轻的吸一吸鼻子说:“我之前也想过,索性狠狠心,不要见你了,但是觉得这样不好,而且有一点儿担心,还是想要见一见你。都是意外,你宽心点,不要钻牛角尖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陆至言依旧动作很轻抚摸着她的发,没有说话。
    转念之间,谢清豫想起什么事,咬了下唇,对陆至言说:“不要动。”
    陆至言疑惑看向她,谢清豫却垂下眼,继而手掌探向他的胸前。于是被说了不要动的人没有乖乖的听话,而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也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谢清豫重又仰头,睁着一双眼睛望向陆至言:“让我看一看。”
    他似乎懂了,随即松开她的手。
    谢清豫在陆至言身上一阵摸索,不太费劲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她之前不见的那个香囊果然在他这儿。
    谢清豫低着头,要把东西揣起来,口中说:“这个是我的,你早该还给我了。”
    “我拾到的自然是我的。”陆至言从她手里把香囊抽走又揣回身上。
    谢清豫手里又变得空空荡荡,眼底迅速聚集起一汪泪。那个时候,他发现香囊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真的不能再多想了。
    “哪有这种道理。”她小声埋怨。
    陆至言说:“你要回去也没什么用处,我留着,好歹是个念想。”
    这一回,换谢清豫沉默不语。
    陆至言微微低头,又说:“那就先借我用一用,等以后,再还给你。”
    谢清豫想说,哪有什么以后,说不出口。
    陆至言稍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低道:“还有你的银子,我等你来找我讨要。”
    是在说桐城的事情,可谢清豫早忘记了。
    当初写什么欠条之类的,无非怕他心里不好受、不肯接受她的帮忙才会那么做。
    不过陆至言提起来这一件事,谢清豫倒是想起来别的。反正不会实现,而现在若是说出来,好像也不怕会叫谁笑话,她点一点头:“是呀,你还欠我银子呢。”
    “我以前还想过,要是……那你肯定还不了我的银子。也是好一笔的银钱,总不能白白的打水漂,所以我那时候想,等你没辙了,大概只能以身相许,我勉勉强强收下你,也不算太亏。结果策略失败。”
    谢清豫一股脑儿说出来,没好意思去看陆至言是什么表情。
    他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也不见得。”
    不见得会以身相许,或者不见得策略失败?
    谢清豫没明白,但也没追问。
    “我该回去了……”谢清豫离开陆至言的怀抱,轻声细语说,“总之你好好的,不要乱来,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不管怎么样,肯定不会做傻事。”
    谢清豫倔强的看着陆至言,一直在等,等他点头,等他答应自己的话。
    半晌,大约不想她为难,陆至言终于点一点头。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想说的话和他说清楚了,谢清豫心里面那一种绵长的刺痛感好似随之变淡许多。她也冲他点头,低声道:“那我走了。”
    谢清豫转过身,心里刹那空空落落,使得她想快些离开。抬脚要走,迷迷糊糊想着自己这么哭一场,回去不知要不要叫自己娘亲看出来,却叫陆至言拽住胳膊。
    一怔之下,她茫然回过头。
    陆至言眸光沉沉看着她,说:“我送你。”
    谢清豫想拒绝,却也把陆至言语气里的不容拒绝听得明白,仍旧默许了。其实也不是不乐意陆至言送,是受不了这种分别,她怕自己不小心又得要哭。
    他口中的送她,是从陆家一路送回王府。
    谢清豫坐在马车里面,想着陆至言一身官袍在马背上跟随左右,心中滋味难言。
    再长再短的路都迟早会走到头。
    陆至言一直将谢清豫送到了王府的垂花门外,而后立在马车旁,等她下来。
    说不出来特别的因由,但是当谢清豫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陆至言身形挺拔、镇静站在那里,无端端有种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感觉。仿佛只是极为平常的,如同上元节他们见面,他送她回来。
    谢清豫暗暗深吸一气,走到陆至言面前,努力平静的说:“谢谢。”
    陆至言点一点头,语声温柔:“去吧。”
    谢清豫颔首,想说让他回去注意安全,又感觉黏黏糊糊的,因而忍住了。目光扫过陆至言的胸前,看到那滩未消失的水渍把绯色衣袍染成深色,很是过意不去。
    “不碍事。”陆至言忽然出声,像知道她心中所想。
    谢清豫便不好说什么了。
    两个人静默相对,以后不该见陆至言的思绪在脑海里越发清明,谢清豫心里又变得难受起来。说不出话,她终究转身快步走进内院,没敢回头多看他哪怕一眼。
    谢清豫回到琳琅院,发现自己一双眼睛都是红肿的,便让丫鬟送冷水进来,将帕子用冷水浸湿,再绞干,拿来敷眼睛消肿。正做着这件事,得知女儿回府的睿王妃已经专程寻到琳琅院来了。
    杜氏知道谢清豫去见陆至言的事,瞧见她这般模样,晓得她是哭过,心里不是不心疼。遣退丫鬟婆子,杜氏走到女儿面前,复仔细看一看,眼底满是怜惜。
    “见到人了?”杜氏拿过帕子,拉着谢清豫到罗汉床上坐下来,一面细细帮她敷眼睛一面问。女儿点头,杜氏又问得一句,“好好说话了吗?”
    谢清豫依旧点头:“嗯,好好的和他说了。”
    杜氏半是心疼半是怜爱,摸一摸自己女儿的脑袋说:“好孩子。”
    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杜氏没有非要问个究竟。在陆府发生的那些事情,谢清豫也不好意思和自己娘亲说个明明白白。母女两个默契都不多提。
    过得一会,谢清豫悄悄挽住杜氏的手臂,脑袋靠过去:“娘,我想吃白糖糕了。”
    “好,娘去给你做。”杜氏闻言,一迭声应道。
    谢清豫小时候不是很爱哭的那一类小孩子,可是偶尔也会哭闹不休,怎么哄都哄不好。有一次,正巧厨娘做了白糖糕,顺势拿来哄她,不想她真的便停住不哭。
    之后若谢清豫哭闹,基本都能被一块白糖糕哄住。因为这样,杜氏还专门和那位厨娘请教了这白糖糕的做法,而小姑娘也变成只肯吃自己娘亲亲手做的了。
    都是不大点儿的事情,谢清豫长大以后,这样的法子自然失去效用。何况,她小时候太爱甜食,把牙吃坏了,不用谁来帮忙,自己先乖乖忌口。
    不过这会儿,莫名很想再尝一尝那个味道。杜氏出去后,谢清豫起身走进里间,走到一个小柜子前,很容易从里面找出一个匣子。
    她打开看一看,里面是那张陆至言签过字的欠条。看得半晌这东西,她心想着,该等快要离开长安,交给刘叔,再让刘叔在之后帮忙送去陆府,交给他。
    谢清豫记忆里面的白糖糕,既白又软,香香甜甜。今日又尝到,一口咬下去,她疑惑皱眉,下意识去问一旁的杜氏:“娘,这白糖糕怎么吃着有些发苦……”
    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不等杜氏说话,谢清豫自己先回过神,是她弄错了。
    她看一看杜氏,搁下筷子,低头道:“对不起。”
    杜氏却似乎再也受不住。
    她伸手抱住谢清豫,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失声抽泣。
    虽然嫁给南诏三皇子对于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谢清豫不想每天都哭哭啼啼的,也不想成天胡思乱想、自我折磨,便主动找一些事情做,以分散些精力。
    其他不提,真的要去那么远,要准备的总是很多。这之外,她身边几个一直跟着她的丫头也得安排妥当。毕竟去到那样远的地方,还是不捎上她们为好。
    谢清豫想过是不是替她们婚配了,转念想到这种事情,依她们自己的心意,她不要多加干涉比较好。故而,她只和杜氏说另外找几个机灵的丫鬟,最好是孤女,这样比较没有牵挂,大概多少会好一点。
    夏果和春絮得知这件事,便是哭到谢清豫的面前。两个人对她说好一通话,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她们要跟在她身边,不要留在长安。
    谢清豫看看哭成泪人的两个人,把春絮先撇一边,问夏果:“好,你想跟着我,那我问问,你爹娘怎么办?你弟弟怎么办?以后不知能不能见,放心得下吗?”
    夏果顿时间被问住,没办法说自己放心得下。
    春絮说:“小姐,我爹娘不要我了,我没关系的,夏果不行,但我可以的呀。”
    她轻易抛弃自己这位战友,对谢清豫说:“而且我厨艺好,小姐爱吃的,我基本上都会做,不会做也可以学的。小姐带上我,不管去到哪儿都能吃上想吃的。”
    夏果把这话听在耳中,发现和她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
    她怎么觉得自己像被出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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