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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起身, 一脚将桌上的菜肴和酒杯踢翻:“老夫征战沙场多年, 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这等丧心病狂的举动,何堪一国君王大任?!”
    比起尚书令,曲国公更激动几分!
    曲国公征战沙场, 身上全是赫赫军功, 连君上都要礼让三分。
    曲国公自是有凭借的!
    眼下,连曲国公都看不下去了!
    “不是要喝解酒汤吗?来呀, 给老夫也上一罐!老夫倒要看看, 为长风鞍前马后几十年, 今日是不是要栽在这宫宴上!也让老夫看看, 如今我长风的朝堂上,是否还有好儿郎, 敢同老夫一同站在这里!”
    曲国公的话极富煽动力, 而曲国公本人比他的话还富煽动性!
    再加上国公府本就有三个公子跟来,此刻,都跟随着曲国公一道站起来。
    “曲国公!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公然教唆造反吗?!”先前的阿猫阿狗中的一人壮起胆子开口。
    其余阿猫阿狗似是也受了鼓舞:“曲国公这些年真是清福享惯了,连这种造反的话都说得出, 也不知这般由着曲国公,后日曲国公是否就要站在这殿上趾高气昂了!”
    “何方宵小!”曲国公一声大吼!
    几人还是吓得一哆嗦。
    纷纷睁眼看向殿上,不知殿上要作何!
    太子连眉头都没拢, 目光直扫下方,看看还有谁会响应这老匹夫, 结果厅中一片安静。太子冷笑:“曲国公,本殿知晓你劳苦功高,可这劳苦功高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可是要让本殿将这个监国的位置也让给你?”
    “你!”曲国公气粗!
    太子缓步下台,又“啧啧”叹道:“可惜啊,国公府上的公子各个骁勇,今儿个怎么只有三两个与曲国公同行?”
    此话一出,当场都心惊!
    这,太子难道是要拿曲国公开刀?
    今日的太子实在令人费解!
    若说尚书令一直同太子有间隙是不假,可东宫去招惹曲国公做什么?!
    即便杀鸡给牛看,也是找软柿子下手。
    果真,听完太子这番话,曲国公更是暴起:“信口雌黄,老夫对你一直恭敬,是念你是君上和皇后的子嗣,即便今日在这里的是君上,也不会这么同老夫说话!”
    太子阴阳怪气道:“可不是,曲国公一直仗着自己是老臣,有恃无恐,父皇也一直忍让你,结果你倚老卖老,得寸进尺,怎么,曲国公,今日莫非是要骑到本殿头上来了?”
    “你!”曲国公眼看就要上前,身后几个公子拦住。
    太子笑道:“这厅中还有谁和曲国公同仇敌忾吗?可别让本殿久等,稍后还有歌舞助兴。”
    这番话说完,便是摆明要大动干戈,还有谁敢上前,此时上前便是枪打出头鸟。这尚书令和曲国公哪个不是权臣?太子未必真敢做何。可这接下来要上前的人,势必会拿来开刀。
    方槿桐心里念着曲颖儿,眼下闹成这般模样,国公府会怎样?
    颖儿这般会怎样?
    方槿桐未及思绪,还果真有声音响起,一面说话,一面光明正大走到厅中:“草民虽非将门出身,亦觉曲国公身正,草民愿同曲国公一道。”
    言罢,还恭敬朝殿上拱手行礼。
    既慷慨却又不失礼数,温文尔雅却掷地有声。
    方槿桐心惊:“良山?”
    他不是在蒲阳郡王府吗?怎么来了京中?先前也并未见到他。
    而厅中面面相觑,这是谁?自称草民,却还在宫宴中?早前不曾见过,这个时候是冲上去找死吗?
    谢良山抬头:“草民是蒲阳郡王外孙,谢良山。外祖父病重不能入京,却惦念要入宫给拜谒,故让草民代其一行。”
    是蒲阳郡王府的人……
    这下怕是不好收场了。
    局面演变到如今的形势,竟将蒲阳郡王府都牵连了进来?
    蒲阳郡王既非皇亲,又非武将出身,却做到了外姓郡王,足见其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影响和地位。
    先不说蒲阳郡王抱恙在身,还念着让子孙入宫拜谒这份赤胆忠心,光是这人是蒲阳郡王亲外孙却还是一介草民,就可见蒲阳郡王府的人在京中并不高调。蒲阳郡王此人坐得正,行得直,旁人并无诟病,太子想要拿蒲阳郡王府做事,无意一拳打在棉花糖上,偏偏还是个绵里藏针的。
    此时蒲阳郡王正在卧病在床,来的又是亲外孙,太子这番才是骑虎难下了。
    曲国公倒是瞥向谢良山。
    这人一身书生气,在太子面前既无顶撞之势,也无挑衅言语,可这番话说出来却掷地有声。
    曲国公倒是忽得对书生文人改观了。
    这偌大的金殿内,文武双全的多得是,竟然只有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敢站出来。曲国公一面恼火,一面对蒲阳郡王府生了好感。
    蒲阳郡王的外孙,谢良山,曲国公倒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在厅中都以为太子骑虎难下的时候,太子却干脆从金殿上走了下来:“蒲阳郡王的外孙呀,本殿倒是小觑了蒲阳郡王府的人,何时也学起了这些莽夫,不要命的劲。”
    此语一说,厅中哗然。
    京中何时见过太子这幅模样和言行举止。
    沈逸辰只觉哪里不对劲?
    太子的语气尚且平和,眼中却簇满血丝,眼神里也全是狠意,这和平日的太子大相径庭。
    而此时此刻,和前一世也大相径庭。
    前一世,东宫只是坐上了龙椅,并无大的冲突,曲国公一番激烈言辞便让太子务必羞愧。那时候尚书令已经离京,更没有今日灌解酒汤一说,更没有谢良山将蒲阳郡王府牵涉进来。
    他一直不动,是因为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静观其变,却依旧没看出端倪。
    除了眼下,太子的神情分明写着问题!
    今日的宫宴,非震荡无以收场。
    谢良山是蒲阳郡王的外孙,他才奉君上之命私下见过蒲阳郡王,要扶孝王上位,蒲阳郡王也达成了协议,故而一直称病,不过掩人耳目。他若此时保不住谢良山,恐怕日后会生乱。
    沈逸辰抬眸,心中有了抉择。
    而太子却一敛先前的淡然平和,换了一脸阴森冷峻:“谢良山,既然你这么有担当,曲国公的这一份,你就代他饮了吧。”言罢,内侍官们极富眼色,立即上前,有架他跪下的,有准备给他灌汤的。
    厅中大骇!
    “我看谁敢!”曲国公一声大喝!曲家三位公子已上前,大有对峙之势。
    方槿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方世年似是要起身,沈逸辰拢了拢眉头,率先踱步到厅中。
    怀安侯?
    这场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连怀安侯都起身了,这怀安侯可不同于以上三人。
    尚书令近来失势,曲国公也算是削任在家,谢良山是个闲散草民,可怀安侯却是镇守西南的一方诸侯,气势全然不同。
    事到如今,太子已失了分寸,但怀安侯若是站在太子一方,恐怕此事要不了了之,息事宁人。但怀安侯若是站在曲国公一方,恐怕今日大殿上,太子难以收场。
    “殿下,臣有事启奏。”沈逸辰拱手。
    都以为怀安侯是去劝阻的,谁想到却是一句有事起奏,也亏他想得出来!厅中之人心中纷纷唏嘘。敢在这个时候有事起奏的,这国中怕是也没几个了。
    太子却眯起眼睛看他:“怀安侯,讲。”
    沈逸辰继续:“微臣心悦方寺卿之女方槿桐已久,还请太子代为奏请君上,望君上赐婚。”
    ……
    厅中纷纷愕然。
    敢情,怀安侯是来请婚的,而赐婚对象就是方寺卿的女儿。京中早前便有传闻,怀安侯府同大理寺走得近,怀安侯更是同方寺卿的女儿传出过亲密的传闻,今日一听,才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这方世年和方槿桐眼下俱在厅中。
    于是,目光都不觉投了过去。
    先前剑拔弩张之势,瞬间被怀安侯这莫名的请婚所冲淡了。
    可片刻之后,厅中便都清醒过来。
    怀安侯这是以退为进。
    看似好像说无关紧要之势,可句句都有所指。请太子代为奏请君上,意思是,赐婚这事还得君上做主,怀安侯府认得还是当今的君上。请君上赐婚,意思是在怀安侯这里,太子的话想作数也作不了数。
    沈逸辰这招以退为进,分明是表明的态度,既打了太子的脸,又给了太子台阶下。
    今日之事,日后肯定需有个说法,只是大年初一,百官携家属入宫拜谒,毕竟难堪了些。
    怀安侯肯以这种方式息事宁人,怕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哈,”身前,太子竟然狂声大笑起来:“何须劳烦父皇?本殿就可以给怀安侯赐婚!来人!”若说先前厅中都是敢怒不敢言,到这里,看不下去的便大有在。分明是要越俎代庖,是大逆不道之势。
    这!
    成何体统!
    厅中非议声四起。
    就连早前东宫的爪牙都觉慌了,太子怎么可以说这般话,这不是在找死吗?君上尚在,这是要谋逆呀!爪牙们都顿时觉得恐慌,若是太子倒台,他们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沈逸辰轻笑道:“殿下可是真的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了?”
    太子愣住。
    沈逸辰继续:“殿下监国素来分寸,可是今日错饮,连说话都含糊其辞了?”
    一语惊醒,太子额头忽然冒出豆大的汗珠!
    先前他并不觉得,只觉得坐在这龙椅上,看文武百官朝贺,才觉是自己是这人中龙凤,自己才是天下之主。越到后来越觉亢奋,这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在心中突然爆发,他就想看这些人臣服在他脚下,谁反抗,他就杀之而后快。戴平波他一早就见不惯,曲国公也碍眼,蒲阳郡王算个什么东西?
    可到沈逸辰忽然问出这句,太子也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会一时冲动至斯?
    他是要连将尚书令,曲国公,蒲阳郡王的外孙一起在大殿上弄死吗?
    到此时,众人都觉太子已然神智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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