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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圣人来了,芳语,快去沏杯龙井,芳妍快去禀报皇后娘娘!”一位掌事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也不管瑶光在场,立马利落地吩咐其他人。
    一时间,瑶光身旁的人散空了。
    瑶光摇头,看着自己空空的茶杯,只好自己拎着茶壶倒了一杯。
    “秦良娣。”又有一位宫女来了,她紧张地看着瑶光,似是同情。
    “嗯?”瑶光举着杯沾唇。
    “圣人请你入殿。”宫女看着她道。
    瑶光举杯的手微微一抖,而后很快就稳住了,她放下茶杯,起身:“圣人请我进去?”
    宫女点头,侧身让开路:“良娣请。”
    瑶光直起腰,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灰尘,不知是报以何种心态缓步地迈出了门槛。
    皇宫她来得次数不少,皇后她见得也颇为频繁,但圣人……大约四五年没见过了吧?以往在她心中高高大大的形象早已随着他那阴暗的心思崩塌得只剩一堆瓦砾。
    刘光说不出是什么心态,他很少去关注这些名门贵女,他的精力有限,放在朝政上都不够,哪里还管得上这些边边角角的人和事。今日来寻皇后扑了个空,却听闻秦瑶光在此,他心下一动,便让人去请她来见。
    秦祯的孙女,可不要让他太失望才是。
    正这般想着,余光却见一抹亮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端着茶杯抬头看去,凌厉的双眼一下子就和一对桀骜不驯的眼神撞上了。
    瑶光忍不住在跨入门槛的一刹那抬了头,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这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每每想到便难以入眠的男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召见她。
    “秦瑶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她屈膝叩头,明明可以单膝跪地请安,她偏偏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全礼。
    刘光瞳孔骤缩,凛然地眉眼一下子冻结在一块儿,一语不发。
    整座宫殿都静了下来,仿佛随着瑶光额头触地的一瞬间,万物都停止了生长。殿前花园里开到一半的花凝住了,树枝尖儿绽放的嫩芽收住了,就连树上的蝉鸣也僵住了。
    一声轻笑从他的喉咙里溢了出来,他随手放在茶杯,语气低沉:“秦瑶光,你可真是毫不掩饰你对朕的怨恨啊。”
    若是以前,瑶光一定会诚惶诚恐,不知哪里失了规矩让她得了如此评价。
    如今,她拥有的只有这条命,而他明显不可能轻易夺取。所以,还有何惧怕的呢?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姿态放得很低,可心气儿却是前所未有的高。
    “起身。”他道。
    瑶光缓缓抬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双眼平视他脚下的脚踏,面色平和。
    “你听说了吗?朕又要给人指婚了。”刘光嘴角一弯,似笑非笑。
    秦瑶光目光上移,落在他那端正的面容上面,道:“哦?那人可真是好福气,毕竟陛下的眼光可是独一无二的。”
    “哈哈哈——”刘光先是一愣,然后竟然笑了起来。
    掐指算算,这世上能这样与他说话的,除了朝廷上那帮酸里酸气的御史,还真没有其他人了。有趣!
    “秦氏,你就不好奇是谁吗?”
    “太子妃说了,是宣王。”
    刘光轻笑:“她倒是不对你隐瞒。”
    瑶光挑眉,这倒是让她不知如何往下接了。
    “你觉得朕应该给宣王指一个什么样的王妃?”刘光侧头,端起矮桌上的茶杯,轻轻吹着漂浮在茶水上面的茶叶。
    当然是命硬克夫的。
    “自然是温柔贤淑、百里挑一的。”瑶光道。
    刘光点头:“嗯,朕也是这般想的。”
    他放下茶杯,心里笑道:这女子倒是不一般,寻常人被他这样问两句早就失了方寸了,她却倒像是不痛不痒似的。
    “那你觉得江相之女,江嫱如何?”刘光笑着,怕她张口敷衍,道,“朕听闻你们在闺中之时便不太对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实话实说啊,说不对朕可不让你回去。”
    “既然陛下要听的是实话,那瑶光便直言了。”
    “说。”
    “嫔妾与江女之间并没有不对付,如果有误会的话,那也一定是她太过羡慕嫔妾而自寻的烦恼罢了。”
    刘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歪了歪脑袋,皱眉:“你说什么?”
    “出身、长相、才华、性格,嫔妾都远胜于她,所以江女要是对嫔妾有什么不满也纯属正常。”瑶光淡然的开口,“陛下不必担心嫔妾会诋毁江女,相反,嫔妾认为江女配宣王,刚刚好!”
    刘光的茶喝不下去了,他僵在那里,身体前倾看着她,眉毛皱成一团。
    第14章 出行
    听闻圣人要给自己点鸳鸯谱,宣王的第一时间便进言拒绝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像你这般年纪的都做父亲了,可再看看你身边……”圣人召了朱照业进宫,两人对弈,边杀边谈,说着他还落下一子吃了朱照业的一下片棋子,“别顾着舞刀弄枪,寻摸个知冷知热的王妃比什么都强。”
    “臣不急。”
    刘光伸手捡字儿,一边捡一边笑:“你不急朕可急着呢,太后和皇后整天在朕耳朵旁边念叨着哪家女子如何如何优秀,让朕帮你注意些,惹得朕头疼。”
    “是臣给陛下添麻烦了。”朱照业道。
    “你也知道麻烦啊。”刘光将棋子儿扔入棋篓中,道,“近来有太子和睿王在朝政上为朕分忧,朕倒是腾出手来关心你的私事了,不嫌朕越俎代庖吧?”
    “怎敢?陛下的心意照业明白。”
    刘光抬头看他,宣王一向是这样冷淡的性子,做事认真话却不多,这样的人用起来别提多顺手了,这也是刘光这么多年离不开的原因。当然,前提是他得保证这样的一把利剑是握在自己的手中。
    “朕看了一圈宗室和朝臣家里的适龄女子,挑了几个,你回去琢磨琢磨。”刘光抬了抬下巴,身旁的内侍立马递上来一张小册子,上面该是列着各家女子的名字和出身。
    朱照业接过,随手揣进了袖子里。
    “朕在属意的人上面画了圈,你回去看看,这可是有人向朕力荐的。”刘光笑着道。
    刘光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胸中有丘壑的君王,睥睨天下,驰骋疆场。不知怎么人到中年反而喜欢做起媒来,且一桩比一桩让人无语凝噎,宣王怀疑他给自己选的便是另一个灾难。
    “看来关心臣私事的人还挺多。”难得的,朱照业也说起玩笑话来,他嘴角稍扬,冷淡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鲜活,看起来倒不像是那么难以接近了。
    “说起来也是你一位熟人。”
    朱照业早听说前几日在皇后的甘泉宫秦瑶光与圣人见了一面,可他倒是没往此处想。
    “又是哪位多事的同僚?”朱照业轻笑。
    刘光颇有深意的一笑,道:“那你就猜错了,这次可是一位姑娘。”
    朱照业眉毛一挑,面色无太多波动,内心的血液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秦六娘,你熟悉吧?”刘光观察着朱照业的神色,慢条斯理的道,“朕与她说起此事的时候她建议了江相的长女,说她才貌双全,与你甚是般配。你意下如何?”
    “荒唐。”
    刘光轻扬嘴角:“何处荒唐?”
    朱照业收敛了神色,道:“臣与秦氏泛泛之交,她又有何权力对臣的婚事指手画脚?陛下好性,臣可不是那般容易说话的人。”
    这番话,僵硬又直白,听起来颇为不入耳。可刘光居然笑了,他扔下手里的棋子起身:“不下了,陪朕喝茶去。”
    朱照业这把剑,只能握在他手中,太子不行,秦家更不行。故而听见他这般不给秦六娘脸面的话刘光甚是满意,两人闲聊之后他还留了朱照业一顿晚膳才放他离去。
    当然,看似平静的朱照业回府后到底发了一场大怒的事,他并不知道。
    ……
    六月不知不觉的来临,圣驾迁移西郊的行宫,随行的大臣们自然也携家带眷住进了西郊的别院里。
    东宫,太子这次没有带太子妃,也没有带刚刚产子立下大功的萧孺人,而是带走了瑶光。因为在出发前太子妃被诊出了孕事,合宫上下俱是欢腾,连圣人都赐下了东西来。
    而在离开之间,太子也为萧孺人争取了一个良娣的位分,很好地安抚了未能随行的萧良娣。
    “为萧氏升位分的人多谢你提醒孤,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孤都差点儿把这件事忘了。”太子握着瑶光的手,亲热的说道,“瑶光,你果然不同凡响,你这般胸怀才是孤一直要寻的……”
    “殿下。”
    知道自己差点儿失言,刘钧赶紧以笑来化解尴尬,并摸了摸瑶光的脸蛋儿:“起先是萧氏产子,而后又是忙着操持文士礼,孤都没有好好和你相处过。”
    瑶光莞尔一笑:“那咱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孤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刘钧靠近,嘴唇贴在了瑶光的唇上。
    她轻轻闭眼,双手拽紧了他的衣袖。
    她没有吻过其他男子,所以也不知道当他吻到自己唇上的时候,那毫无起伏的心间算不算正常。可她又很清楚,她需要拽紧这跟救命绳,只有他才能让她有机会翻盘。
    “殿下……”她轻吟了一声,像是幼小的猫。
    他双手搂过她的腰,正欲更进一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喊声。
    “殿下,太子妃晕过去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瑶光闭眼,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刘钧蹭地一下起身,快步朝门口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了又回头:“瑶光,你跟孤一块儿去。”
    瑶光本来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但他一开口,她瞬间抬头,眼底全是期待。
    “喏!”
    信任是一点点建立的,她不再是这座宫殿的外来人了,她有这样的感觉。
    太子妃初孕便发生了状况,这的确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之后直言:“胎气浮动较大,母体呈现弱象,太子妃这一胎恐难以保全。”
    虽然已有了长子,但嫡子的意义始终不一样,太子听闻此言深感失望。
    “多谢王太医。”瑶光站了出来,面色温柔的道,“太子已有了心里准备,只是太子妃大概还接受不了这样的诊断结果,所以我在这里贸然地多一句嘴,请王太医在太子妃面前多说好话,也让太子妃多些信心。”
    “正是。”太子也回过神来,他看着瑶光,面色肯定,“瑶光说得对,太子妃身体本就虚弱,若是让她得知了这般结果肯定是无益的,不如顺其自然,请王太医竭尽全力为孤保全这一子,此外的,尽人事听天命罢。”
    王太医点头,看了一眼率先开口的瑶光,又转头拱手对太子道:“太子和良娣所言有理,臣依照而行便是了。”
    里间,太子妃还觉得是自己操持宫务太过辛苦而体弱的,深感自责,对身边的郑嬷嬷道:“嬷嬷,看来以后得多仰仗你了。”
    “太子妃说得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郑嬷嬷心疼地为她掖了掖被子,“您就是凡事太亲力亲为了,才累得晕了过去,日后可再也不可如此操劳了,您肚子里的皇孙都还指着母妃为她争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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