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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无潮还想要渡真气来吊住他的性命,至少要让他把发生了什么说清楚,但是已经晚了。
    “他是不是死透了?”路小蝉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嗯。”舒无隙淡淡地应了一声,拉了一下锁仙绫,路小蝉就卧倒在了麓蜀的身上,“睡吧。”
    江无潮转过身来,用力地瞪视着舒无隙那张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脸。
    世间仙门三千外加四方剑宗,哪个门派不是以除邪灵正罡风为己任的?这既可以提高修为,也是修真者的责任。可偏偏这位前辈,好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不仅仅面对被邪灵侵蚀无辜百姓无动于衷,就连仙门弟子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江无潮心上一颤,难道说……这个年轻公子根本就不是仙门前辈……而是魔都的邪众?
    此刻的舒无隙,只是望着闭着眼睛正要入睡的路小蝉,好像从江无潮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路小蝉的身上离开过,随着火光摇曳,舒无隙的侧脸竟然带着几分邪魅……就像是只要江无潮一眨眼睛,舒无隙就会一口将路小蝉给吞下去。
    江无潮握紧了手中的剑,担忧了起来。
    倘若这个舒无隙当真来自魔都,必然是修为高深的魔头,而且舒无隙随身都没有携带佩剑,他到底是要诱拐这个眼睛看不见的小乞丐入魔道,还是要将他当成供品祭给邪神?
    路小蝉本来是向外侧睡的,转了个身,又向着里面睡了。
    睡没两下,他又坐起来了。
    “无隙哥哥!庙里面有死人啊!我睡不着!”
    “有死人,你为什么睡不着?”舒无隙问。
    “你……你就不怕安恒魂灵回来,变成厉鬼索命吗?”
    “不会的。这个安恒会被低阶的邪灵‘以嗔’侵体,说明自身修为就很浅薄,太过介意名利。既然修为浅薄,身死之后更不可能凝魂结魄,成不了厉鬼。”
    江无潮安静地听他说,这个年轻书生对天下邪灵归属门类都一清二楚,说他不是来自魔都的邪灵信众,江无潮真的不信。
    “我还是睡不着,我饿了!”
    路小蝉其实根本也吃不下什么,他总觉得安恒体内的邪灵应该不是给江无潮下障眼法的那个,况且凶巴巴的孟夫人也没找到,路小蝉心里不很安定。
    “我备了点吃的给你。”
    舒无隙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出来,里面是几个烤饼。
    路小蝉仰着脸嗅了嗅,朝着舒无隙的方向伸长了脑袋。
    “吃吧。”
    “你喂我呗!我在破庙里东摸西摸的,手上脏,而且渣滓落在身上我也不知道!”
    路小蝉盘着腿,仰着脸,就像鸟窝里等着母鸟叼小虫回来稚鸟。
    舒无隙顿了顿,说了句:“你保证不乱动。”
    不乱动的意思就是路小蝉的爪子不能对舒无隙有不轨企图。
    “我保证。”
    舒无隙捏了一个饼,送到了路小蝉的唇边,路小蝉愣了愣。
    他其实没有想到舒无隙会真的喂他吃,虽然这一路他觉得舒无隙很照顾他,算是有求必应,但他这样对自己好,路小蝉心里又暖又涩。
    他咬了一口烤饼,发现它竟然还是热的。
    “诶?它怎么还是热的呢?”
    他们离开鹿蜀镇在山中起码走了一天了,这一路上肯定是没有卖饼的地方,舒无隙的烤饼自然是离开鹿蜀镇的时候买的,闻那香味也知道是老槐巷的梅干菜烤饼。
    “你不是不喜欢冷冰冰的东西吗?我就让它一直热着。”
    他是用真气让烤饼保持温度。
    “……你对我真好。”路小蝉眼眶又要红了。
    他守得住别人打他骂他,可就是受不住有人对他这么好。
    坐在远处的江无潮一听,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有谁会用自己的真气一直烘烤几个饼?这简直就是陷入迷恋的男人讨好情人的做法,可问题是舒无隙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去讨好一个小乞丐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无潮心里知道这小乞丐日子过得不好,这么多年无人照顾,被这个书生模样的魔道中人这般小心地哄着,说不定就要泥足深陷。
    江无潮对路小蝉心有怜悯,再加上他知道路小蝉本性善良,就更不忍心他被邪众引诱误入歧途了!
    但是路小蝉似乎对这个书生十分信任,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书生?
    “喂,路小蝉,你离开了鹿蜀镇,是要去哪里?”
    江无潮假装随意地问。
    “我吗?我家哥哥要带我去治眼睛!”路小蝉一边嚼着烤饼,一边说。
    “去哪里治眼睛?”江无潮心想,难道说书生就是用这个理由骗了小乞丐?
    这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小乞丐的眼睛天生就看不见,明摆着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寻常大夫根本治不好。
    “去……太凌阁。”
    路小蝉知道太凌阁是修真名门,医道正宗,自己就这么说出来,江无潮多半会觉得他异想天开。但是他是个好人,路小蝉觉着没必要瞒他。
    江无潮指尖微颤,再一次瞥向舒无隙的方向。
    舒无隙正把那个烤饼的最后一块送进路小蝉的嘴里,路小蝉牙齿叼着往里咬,舒无隙的指尖就轻轻托着那块饼最后一点,眼见着就要碰到路小蝉伸出来顶着的舌尖,迅速地收了回来。
    路小蝉舔了舔嘴角边的饼渣,问了句:“没了呀!”
    “还有三个。”
    “那就好!”
    江无潮接着问:“可是,你们知道怎么找太凌阁之所在吗?”
    “我不知道。但是无隙哥哥知道就好!”路小蝉扯了扯手腕上的锁仙绫,江无潮眯起了眼睛。
    此刻,他看清楚了上面的灵纹,确实是仙门法器“锁仙绫”,能使用它的不可能是邪门歪道。他知道路小蝉看不见,书生用“锁仙绫”拉着他是怕他走丢了,但是一个小乞丐而已,“锁仙绫”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那你可知道,哪怕是修真名门,都未必能找到太凌阁。能得到太凌阁的医治,靠的是缘分。”
    江无潮就是要暗示路小蝉,你身边的这位“哥哥”,多半就是在骗你。
    “那就随缘呗。反正我也瞎了十六年了。”路小蝉眯着眼睛笑了,舔了舔粘在牙齿上的梅干菜,转身趴下就又要睡了。
    江无潮叹了一口气,除非这个书生出招镇邪,否则自己是一点也猜不到他的来头。
    若不知道他的来头,他也无法安心地就让路小蝉跟着他走,去寻访神秘不知所踪的太凌阁。
    吃饱了的路小蝉什么都忘了,包括破庙里有一具尸体,呼吸变得又深又长,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江无潮抱着自己的剑,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盯着舒无隙观察,这样非常不礼貌。但是他很确定舒无隙根本没有休息过,而是撑着下巴,看了路小蝉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亮了,土地庙的外面弥漫着一阵淡淡的雾。
    江无潮将安恒的遗体埋在了土地庙外的林子里,取走了他身上的铭牌,打算有机会交还给孟家。
    江无潮回了土地庙里,本来以为舒无隙会叫路小蝉起来,但是只要路小蝉睡着,他一点都没有叫醒他的意思。
    江无潮也不做声,待到日上三竿,路小蝉才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我们走吧。”舒无隙轻轻拉起了锁仙绫。
    此时的灵兽麓蜀全然是一匹白马的形态,乖巧地走出了庙门,低下身来,等着路小蝉爬上去。
    路小蝉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说了句:“又要骑上去啊!我的腿跟子现在还疼呢……”
    “那我去把那辆马车取来给你。”舒无隙说。
    “马车?”路小蝉歪着脑袋一想,瞬间明白舒无隙指的是孟夫人留下来的马车。
    里面还死了两个人呢!
    他才不要坐!
    “不!不用了!不用马车!就这样好,清风拂面,身轻体健!”
    路小蝉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江无潮跟在他们身后说:“这一带不怎么太平,在下想与二位同行,如果又遇到邪灵滋扰,也好有个照应。”
    路小蝉是知道舒无隙不喜欢外人,但是这个邪灵好像很厉害,人多力量大,路小蝉还是觉得有江无潮在比较安心。
    “对啊,无隙哥哥!如果江老哥要是又中了邪灵的障眼法,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就太倒霉了!就让他跟着我们吧!”
    路小蝉坐在高处说。
    江无潮顿感无言,他本来是想要保护路小蝉这个没脑子的小乞丐,但是被路小蝉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们来照应江无潮了。要知道他本可以御剑飞行,离开这片不祥之地。
    舒无隙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走入了迷雾之中。
    麓蜀载着路小蝉就跟在舒无隙的身后,路小蝉不断摇晃着锁仙绫,发出叮铃叮玲的声音:“无隙哥哥!无隙哥哥!行不行啊?”
    舒无隙还是没有说话,江无潮知道他不乐意,但还是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锁仙绫有灵气,被路小蝉这么一路摇晃,灵气四溢,反倒是让普通的邪灵不敢近身。
    他们走过了这一整片树林,竟然又看到了一个村落。
    路小蝉远远就听见了各种声音,什么劈柴的声音,洗米水从屋门口泼出来的声音,还有小孩儿围着水缸摸鱼发出的嬉戏声。
    路小蝉吸了吸鼻子,风中传来饭菜的香味,男人劳作时身上的汗水味,以及小娃娃的奶香。
    他们一行刚经历过了邪灵的障眼法,江无潮握紧了自己的佩剑,一时之间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幻。
    “这个……应该是真的吧?”路小蝉侧着脸问。
    “嗯。”
    舒无隙这么一说,江无潮的手才缓缓松开。
    “我们能在这里歇一会儿吗?我好像闻到了鲶鱼炖豆腐的味道。”路小蝉吸了一下口水。
    江无潮失笑,这小乞丐,鼻子还真灵。
    “好。”
    舒无隙竟然继续拉着麓蜀走了一段。
    村里的村名见到了他们,都很惊讶地看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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