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路小蝉算是明白了。
其他的掌门总是逼着门中弟子进步,可是逼出来的修为,哪里比得上顺其自然的修为。
像是莫千秋这般“你们爱修不修,不修拉倒”的态度,反而让千秋殿的弟子各个如山林野草,野蛮生长,比起其他门派精心栽培的小树苗,要坚韧得多了。
入了重峦宫,便是一场大宴,为前来观战的客人们接风洗尘。
莫千秋的席位,离主位特别的远。
“看来你真的不受西渊的待见啊。”路小蝉凑着脑袋问。
莫千秋无所谓地说:“千秋殿是东墟之下的剑门,到哪里都不受待见。”
是啊,东墟剑宗被邪神侵体堕入魔道,是东墟之耻。
“而且淳宁真君,是西渊剑宗澔伏的师妹。”莫千秋又补充了一句。
路小蝉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西渊剑宗澔伏的师妹,倒贴你你都不要?怪不得西渊不待见你了!
这时候,传来一声轻灵的钟鸣,接着四方钟声响起,此起彼伏,形成延绵不绝的乐曲。
“有贵客来了。估计你都认识。”莫千秋低声道。
路小蝉看见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她周身灵气纯厚,纤姿绰约,每一步,都带着轻灵的回响。容貌更是与涟月元君一模一样。
众位宾客纷纷站起来,朝她行礼。
她的身后,跟随着的就是夜临霜。
“原来她就是南离境天的剑宗——渺尘元君?”路小蝉感叹道。
她确实是路小蝉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这种美,并不是因为她五官隽雅,而是她给人的感觉,如同天边暮霭,温暖却又遥远。
跟在渺尘元君身后的夜临霜低声道:“师父,那一位也来了。”
渺尘元君看向了宴席的尽头,竟然低身谦恭地行了个礼。
众人皆感叹渺尘元君竟然如此谦和,面对他们这些从属的门派都如此有礼,纷纷也低头向他行礼。
只有舒无隙站着不动,只是略微函首。
路小蝉自然看出来了,渺尘元君的那一拜是对着舒无隙的。
毕竟舒无隙论资排辈,还是渺尘元君的前辈。
接着入席的,还有太凌阁的昆吾。
昆吾身边的弟子不多,只带了一个子桥。倒不是因为太凌阁中能通过宫门的弟子少,而是昆吾觉得在这方面显摆,实在没啥子意义。
路小蝉也跪坐了下来,他的面前有一些饭食,样式谈不上丰富花哨,但细细看下来却很精致。而且正好是两个人的饭量,不多不少,不会浪费。
舒无隙就坐在他的身边,桌案之下,他的手扣着路小蝉的手。
路小蝉知道,自从锁仙绫被涟月元君偷走之后,舒无隙就一直很担心会弄丢了路小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小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他侧过身去,视线穿过众多的宾客,终于找到了那个看他的人。
正是执梧山庄的庄主凌念梧。
他在众多掌门之中,是最为优雅俊美的一位。
路小蝉想起了那一日自己从茶楼的屋顶掉下来,正好落入他的怀里。
凌念梧应该是他还是离澈君之时的旧识了,只是自己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有些可惜。
而且执梧山庄地位不低,凌念梧的坐席就在昆吾的身旁。
昆吾还向着凌念梧举杯,看来这两人很熟。
路小蝉赶紧低下头,怕昆吾认出他来。
他跑来重峦宫,以昆吾对他的了解,肯定能猜到他来这里不是凑热闹。若是知道他是来取“地听”的树心,估计会立刻气死。
这时候,众人再次起身,是主人要入席了。
正是澔伏的三位入室弟子。
他们的座位在主座之下,虽然是中央,面对各方宾客,但还是比渺尘元君的坐席还要低一些。
看来他们还是十分尊重渺尘元君这位南离剑宗的。
一番寒暄,大意就是感谢八方来客,无论是谁担任西渊的掌剑,都希望各门派鼎力相助,之类之类。
路小蝉只想他们赶紧说完了,他饿了,想吃饭啊!
他身旁的舒无隙拾起一枚鲜果,手指轻轻一捏,外壳就裂开了,而且还一点声响都没有,递到了路小蝉的嘴边。
路小蝉喜滋滋的,还是有无隙哥哥在身边最方便啊!
啊呜一口咬住,顺带坏心眼地顶了一下舒无隙的指尖。
这果子还真甜!
舒无隙好像非常喜欢喂路小蝉,将果子塞进了路小蝉的嘴里,路小蝉含住了舒无隙却不松手。
路小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舒无隙又将那果子往他的嘴里顶了顶。
路小蝉不乐意了,你不松手,我怎么吃啊!
可是舒无隙就是不松手,又往里面顶了顶。
路小蝉看着他那专注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赶紧用舌尖碰了一下舒无隙的指尖,这家伙才松了手。
看着舒无隙又要捏开果子了,路小蝉赶紧扣住了他的手。
再这么喂下去,所有人都要看见啦!
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澔伏的三位弟子身上。
虽然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路小蝉还是能感觉到这三位师兄弟之间并不和睦,言辞之间相互挤兑。
法宁真君向在场所有人言明了选拔西渊掌剑的规矩。
三局两胜,剑阵比拼。
西渊境内剑门,如有对掌剑之位感兴趣的,也可以上问仙台挑战。
其他剑门,接到战帖,也可以在问仙台上,众仙门见证之下一决雌雄。
路小蝉撑着下巴,忍不住问:“明明是西渊选掌剑,为什么其他门派的切磋也要掺合进来?”
这些个规矩,路小蝉知道舒无隙肯定不懂,他也不屑懂,于是他将吃完的果核弹了一下,不偏不倚打在莫千秋的后颈上。
莫千秋用秘音术在路小蝉的耳边说:“你皮厚吗?”
路小蝉看了看前后左右,发现千秋殿其他的弟子都没有反应,好像只有自己听见了。
这秘术可真是有趣!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莫千秋灵气运转的法门,有木有样地跟着学,也用秘音术对莫千秋说:“你既然做了我的掌门,还不传道授业解惑?”
莫千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天下仙门众多,彼此之间多年下来总是有嫌隙的。小事就不足为提了,但是遇到大事,一直悬而未决,或者有人觉得解决的办法有失公允的,就可以在公开的场合,众人的见证之下,较量解决。既然众目睽睽,输赢已定,私下里就不能再争斗不休了。”
“所以,问仙台就是各仙门之间争端的尘埃落定之地?”
“对了,可以这么理解。”
法宁真君说完了明日问仙台之争的规矩之后,他的三位师侄就执着酒杯,下来逐一敬酒,感激贵客远道而来了。
路小蝉细细观察,发现他们在给渺尘元君敬酒的时候,态度最为恭敬,话也是最少的。
渺尘元君毕竟是在场明面上修为最高的,心性修养也是最高的,表情也像老僧入定,古井无波。
她只需要点个头,抿一口酒,那三人连多劝一口酒都不敢。
当他们向昆吾敬酒的时候,话明显多了不少。
看昆吾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估计就是一些希望得到太凌阁支持之类的话。昆吾本就是个怕麻烦的,这种拉帮结派的酒宴,他肯定吃得难过,可是又不得不来。
接着是凌念梧那里。
还真别说,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渺尘元君之外,就数凌念梧最有风度涵养,端起酒杯的样子也是赏心悦目。
凌念梧大概是知道路小蝉在看他,略微侧过脸来,朝着路小蝉的方向唇角一勾。
笑的真好看。
不过可惜,我已经有无隙哥哥啦!
坐在路小蝉另一侧的舒无隙伸过手来,正好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掰向了自己的方向。
路小蝉嘻嘻一笑,举起酒杯朝着舒无隙敬酒。
临近的几位掌门多少都会互相打个招呼,闲聊两句。
可是莫千秋却不一样,他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侧着身,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坐在他对面的正好是沐阳派的掌门,掌门身后是一位女弟子。
那位女弟子看着莫千秋似醉非醉的模样,也不知为何羞红了脸。
众多掌门之中,唯有莫千秋最没个正形儿。
可这样放荡不羁的调调,最容易勾着那些一本正经的仙门女弟子的魂儿。
正说着,法宁真君已经领着那三个人来到了莫千秋的面前了。
沉桀君和青洚君显然都没有将莫千秋放在眼里,随意地敬了一杯酒,就转身了。
莫千秋也没将他们的态度放在眼里,连酒杯都懒得抬起来。
然而肇澜君的态度却和自己的两位师兄不同,他倒是挺郑重地抬起了酒杯。
莫千秋还是那副没长骨头的样子,随性地执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了。
肇澜君开口道:“千秋殿主前来观战,倒让在下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