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死呢,仗着当家主母的威风就开始对她的眼中瞳仁下手,万一哪天她真的驾鹤西归,那这云府里还能有云姝的立足之地了吗?
柏氏越想越不是滋味,起身对守候在床畔的孙奶娘吩咐着:“二小姐就交给你照看了,若是人醒了,第一时间派人通晓我一声。刘嬷嬷,你跟我去一趟富河园。”
孙奶娘急忙应下了,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去替小姐讨个公道,心底激动不已,起身相送:“老夫人慢走。”
柏氏出门的时候遇见送走大夫,折返回来的云泊霖,伸手将人拦了下来,“子元,药方给我吧,我派人去抓药。既然大夫都说姝儿没事,你也不用担心,快去上职吧,免得耽搁了正事被上头怪罪下来。”
云泊霖俯首称是,仍是有些不放心屋里的人,本想等她醒了的,但祖母的话提醒了他的身份。
“那孙儿告退。”
做了决定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将药方递给了刘嬷嬷,云泊霖转身握着刀柄,大步跨过门槛而去。
——
装睡是件挺难的事,这么多人为她担心,若真能睡得着才怪。
柏氏和云泊霖一走,云姝就“悠悠转醒”孙奶娘惊喜的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温水,询问是否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又忽然想起柏氏临走前留下的话,又叫来杏儿,让其前去通传老夫人。
杏儿却被云姝给拦下了,“等会再去,我问你,不是让你去叫祖母的吗?怎么把大公子给叫来了?他不是去上职了吗?”
“小姐,奴婢确实是去叫老夫人的,可半路上遇见了大公子,奴婢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估计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老夫人那了?总之奴婢想着大公子护着小姐,奴婢怕您在大夫人那吃了苦头,想先让大公子去帮着缓缓,在去叫老夫人,但大公子没让奴婢惊动老夫人。”
云姝点点头,虽然与预料出了偏差,但没想到桃子那一手血抹在她身上,倒是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祖母刚才怒气离去,估计李氏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只不过,她这么做,也算是变相的利用了祖母和大哥对她的爱护疼惜,云姝有些惭愧,心想下次绝不能再这样了。
李氏虽然冷血刻薄,但其实不是什么聪明狠辣的绝色,要报复她其实很简单,只要毁了她最在乎的人,也就打垮了她。
云姝收回思绪,又问:“桃子的伤怎么样了?”
“都包扎好了,大夫说要养上几日,不能碰水。现在人在下房里躺着,小姐要见她吗?奴婢去给您背来?”
“别动她了,多疼啊。”云姝摇了摇头,侧身问孙奶娘,“我记得桃子不是家生奴,她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无端受了这样的伤,该得好好养着。若是家里在上京城还有什么人,如果桃子愿意,可以派人送她回家去将养些时日,等痊愈了再回来。奶娘,一会你去问问桃子。”
“小姐真是心善,桃子听了这话,估计要开心死了。”孙奶娘应了,又吩咐杏儿先去知晓老夫人二小姐醒了的事,等杏儿回来了,她才去了下房找桃子说话。
杏儿天生的高挑健壮,比同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从前做粗使丫头,平日里干重活累活都不少做,如今当了大丫头,突然清闲下来,多少有些不适应的。
从老夫人那回来,就拿了块抹布东擦擦,西蹭蹭,脸上笑吟吟,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的看云姝一眼,等着她在问话。
云姝也不问,随手抽了个话本子翻看着。
杏儿心里藏不住话,最后还是和云姝吐露了。原来她去的时候,正见老夫人给大夫人立规矩,训斥的大夫人头都抬不起来,听说还被夺了管家的权,不确定真假。
“小姐,老夫人罚了大夫人闭门思过,每日抄写四书五经,还有二十四孝,不抄满十遍不许出门。那么多的字,得写半年吧?老夫人这回是真生气了,罚的可真狠,大夫人哭的呢,手绢都湿了好几条。”
半年用不上,若急着出来作妖,废寝忘食的书写,半个月足矣了。
没了李氏的刁难,云姝能过一段清净日子,想想就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终于抄完十遍四书五经+二十四孝已是若干天之后……
李氏手中掐着一摞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宣纸,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走到了阳光下。
刚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突然云姝一屁股摔在了她的脚下,泪眼盈盈的控诉,“母亲为何踢我?”
李氏呕出一口老血:“……”
第十章
贞安国是个有信仰的国度。
因为当今陛下是个虔诚的天教圣徒,在陛下登基之后,便大肆扩建圣殿,遍布全国各个角落。
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土地肥沃,没有战乱,一直是受上天所眷顾的。
但是在今年入夏之后,暴雨接连不断,近百年来不曾有过的天灾时常发生。
地势平坦的地方还好一些,一些依山而建的城镇却遭了大霉。接连被暴雨冲刷过的山体土壤松散,石块大量垮落,砸毁房屋,人畜死伤无数。更甚至一些地方都被泥石洪流夷为平地,全村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来。
涝灾导致流民失所,不少投靠亲戚的流民都汇聚在上京城外,需要经过巡卫的层层盘查,手续齐全的人才肯放入城内。
如此一来,便导致大量的流民无处可去,风餐露宿,沿街乞讨。
柏氏的亲妹妹一家便是受涝灾所害,老家的房屋全都倒塌了,无处可去,九死一生才进了这上京城,投奔云家的老祖宗。
柏氏心慈善念,安顿好了妹妹那一家老少之后,便和长孙云泊霖商讨了一番,当日就在城外搭设一个棚子,生火做饭,施粥给那些流民。
这是一个赚名声的好机会,云家开了先例,紧接着在云家的粥棚旁边又支起了李家馒头棚,赵家住宿棚,孙家水棚,王家药棚。
且这些个棚里施善的也并非是管家或者下人,清一色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要不就是折扇都快摇飞了的富家公子。
如此一衬托,面黄肌瘦的流民们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但甭管这些权贵的初衷是什么,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却是实实在在的解决了流民暂时的难处。
云姝与云瑶也在粥棚里,她可真不是攀比作秀来着,她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阻挡祖母的脚步,代替祖母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好回去汇报。
自从今早她去祖母那请安时,看到了云瑶,云姝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时云瑶正跪在祖母面前认错,为了改过自新,主动要求去城外的粥棚去布施行善。柏氏惩治了李氏之后也消了气,周姨娘胎也稳了,念在云瑶还小,虽然犯错,却也受到了惩罚,便答应了她去施粥。
如今李氏被罚闭门思过,没人再给她撑腰了。云瑶要是还拧着脾气,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所以不得不说,她做这样的选择是聪明的。
让云姝心底不安的原因,是云瑶今日穿了一件粉白色的长裙,漂亮极了,与云姝梦见她被人流踩踏淹没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若之前还以为那不过是个梦,现在云姝却不敢大意。
梦里熟悉的长街,四处奔逃的人流,云瑶的衣裳,这些无一不在朝着她梦里的方向发展着。好在她拦下了祖母外出,只盼一切平安无事才好。
“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
云姝再一次询问云瑶,却遭了云瑶一个大白眼,“心思狡诈的小人,害母亲蒙冤被祖母责罚,从今天起你别和我说话,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云姝抿了抿唇,轻笑,“好吧,那我自己走了,你可别后悔。”
云瑶冷哼了一声,扭过头懒得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存稿中,十一假期后加更。
第十一章
桃子的老家不在上京城,云姝就将她留在朝花苑内养伤了。今日出门只带了杏儿一个,杏儿站在云姝的身侧,打着伞,替她遮着头顶酷热的太阳光。
刚走到城门口,跟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历经排查的时候,云姝忽然发现大队伍里有几个行迹比较可疑的人。
她本就在刻意留意不寻常之处,况且他们与一般面黄肌瘦,满面愁容的流民不同,各个眼神都很锋利,在四处观察着什么,也很警惕。
云姝不过多看了其中一人几眼,随后状若无意的移开目光,而接下来这人的眼睛几乎长在了她的身上,一直盯着她看,即便云姝不回头,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
就连云姝身边的杏儿都察觉出来了,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云姝的胳膊,“二小姐,那人做什么眼神凶恶的盯着我们?”
“不看他就是了,别东张西望的,跟紧我。”云姝拉着杏儿的胳膊跨在自己的臂弯里,回头看了一眼粥棚的方向,人头攒动,云瑶年龄小,个子小,早已淹没在人流中,看不见了。
“二小姐,我看到云家的马车了。”
杏儿突然高兴的拽着云姝的手,指着对面而来正要出城的那一边的队伍,“刘嬷嬷也在,车上好像是老夫人。”
云姝闻言心头一跳,急忙朝杏儿说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本该被她劝阻在家的祖母此刻正在那辆马车上。
云姝这一刻的心情简直无以言表,有一种噩梦即将成真的恐惧感,顾不得在排队,她急躁的提着裙摆朝出城那边的队伍小跑着过去,大声喊着祖母。
“站住!”她被侍卫的长刀无情拦下。
“侍卫大哥,我是在城外建粥铺的云家人,我父亲是工部侍郎云凯旋,我大哥是京卫军指挥同知云泊霖,我半个时辰前才从城里出来,我不是外来的人,请让我进去,我有急事。”云姝急忙解释。
那侍卫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云家马车里的柏氏却发现了云姝,连忙让人将车停下,在刘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上前来询问:“姝儿,这是怎么回事?”
“祖母,不是叫您在家里等我,别出来吗?”云姝急的去抓柏氏的手,那侍卫还想阻拦,却被另一个侍卫拦了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原本态度强硬的侍卫闻言脸色微变,低声和对方确认,“真是郁南王的口令?”
“我敢造假?不要命了,照做就是。”
后者连忙点头,再看云姝时态度温和了许多,“云家小姐,你进去吧。”
云姝没听见那二人的耳语,也不知为何对方突然又好说话了,没心思细究,云姝道了谢,拉着祖母的手就往城里走。
“外面的太阳毒着呢,祖母快回马车里去。粥铺那边我都看了,一切安好,祖母放心,我陪您回家去吧。”
柏氏也是闲来无事,想出去看看,但见云姝小手冰凉的抓着自己,一脸的紧张郑重的催促,便也没了去看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往马车上走。
“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柏氏边走边问,打量着云姝的脸色。
云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紧跟着又点了点头,“我不舒服,祖母我们回家去吧。”
第十二章
“杏儿,你别跟着了,直接去药铺在请个大夫回复。”柏氏立即吩咐着,又对刘嬷嬷说:“瑶儿那丫头年纪小,毛躁,我还是不放心,你过去看着点她,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刘嬷嬷应了,将柏氏扶上了马车,就出城去了。
云姝靠在祖母的怀中,看着车夫慢悠悠的调头,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然而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的事与愿违。
云姝先前发现不对劲儿的那些藏在难民里的人,在被盘查的时候突然发难,袖里藏刀,二话不说,伸手利落的就将盘查的几个侍卫抹了脖子。
“杀人啦!”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人群顿时沸腾了,尖叫着四处逃窜,守城的侍卫尚未来得及制止,难民们已经冲破了阻碍,四散的逃往城内。
伪装在难民里的有数十人,他们杀了人后立马抽出一个黑布条系在了额头上,黑布条上面赫然绣着“灭生”二字,竟是圣殿的死对头,魔教狂徒。
生存在这个世上,凡事都有两面性。
圣殿代表了光明,那么灭生的魔教就是阴暗。魔徒一般都毫无人性,他们见人就杀,挥刀便砍,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毁灭性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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