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拂听了,眼睛陡然亮了,当即表示道:“爷,你放心绿拂定然将薛长风活捉回来。”
司空野见绿拂要走,想起一事道:“那条路不能走了,你带上攀岩小队从另一处断崖过去。远是远了些,不过应该安全。”
一转眼就是三日过去了,自烧了蛮国粮草的第二日夜里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下雪,路面都看不到了,将士们想着乘胜追击再打一场胜仗的激情被压了下来,这也让薛长风有机会亲自寻找母亲。
可一连寻找了两日,他几乎是走遍了落雁城的大街小巷,却依旧没有找到母亲的影子。
薛长风今日更是照例要出军营寻找,一出军营,就见到了程倩依小跑过来。
还不等他问话,表妹就跪在了地上,满脸感激的道:“多谢军师大人派人寻找,姑母才能被寻到。”
薛长风一惊,压制不住心底的欣喜问道:“你姑母真的找到了?”
“嗯,回来了,姑母人也清醒多了,非要请军师过去用顿饭算作感谢,只是不知军师会不会嫌弃我们自己做的粗茶淡饭?”
“不嫌弃。”
薛长风心中高兴,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也明白他这般上赶着有些古怪,可也顾不得了。
他作为人子,知道母亲颠沛流离精神失常,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瞧上一眼方能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一炷香。
程倩依领着他一路远离了街道闹市,越走越冷清,薛长风蹙眉,停了下来。
程倩依见他不走,故作疑惑道:“军师,你怎么不走了?”
“程姑娘住的这么远吗?”
程倩依一惊,腼腆的低下头,“城里的房子小女子买不起,便只能住在偏僻些的房子里,大夫说姑母的病也适合住在清净些点的地方,实在对不住了,让军师大人随小女子走这么远,不过再有半柱香就到了。”
半柱香就到了?
薛长风眉头蹙的更紧,看着程倩依的背影目光里带着几分警觉,心中冒出一个猜想。
程倩依没有听到跟上来的声音,转过头再度催促道,“军师大人,你怎么了?”
“倩依,你还当不认识我吗?”
程倩依脸色一僵,“军师大人,你说什么呢,倩依怎么听不懂?”
薛长风没有接话,只是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程倩依见状心中着急,表哥要是走了,她的解药就别想要了,她不在乎姑母生死,她在乎的是她自己能不能活着。
犹豫了一下,她一咬牙,喊出声来。
“表哥,是,我认出了表哥。只是表哥,你还在怪倩依吗,就算你怪倩依,也该过去瞧瞧姑母,姑母她每日都想着表哥。”
薛长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可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从心底里发寒,他压制着心里的怒气,走过去看着程倩依,“我母亲不是神志不清吗,如何每日都想着我?”
“表哥,我的意思是姑母只要清醒就会念叨起表哥你。”
薛长风此刻有些恼恨自个竟然又被程倩依涮弄了一回。
“咣”一声。
他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下一刻长剑从程倩依身前对穿而过。
程倩依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身,不可置信的望向薛长风,“表哥,你竟然杀我。”
薛长风咬牙,扯掉脸上的面具,这一辈子,她还是贪慕虚荣,玩弄心机,他本念着她还未害人,没有杀她,想着由着她自生自灭的。
“你千不该万不该做出叛国行径。”
“你怎么可能知道的?”程倩依到了此刻,还想不到自己哪里出了纰漏,明明之前表哥还对她深信不疑的。
“因为你撒谎。”
薛长风微微一顿,冷声道:“你刚才说还要一炷香,按照脚程与方向算,那地方是一个小树林,那里恰巧这几日我有去过,根本就没有房舍。而你说谎的最合理解释只有一个,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再联系到你一开始找我是以举报蛮国据点为借口,如今又以我母亲诱导我随你过来,也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就是蛮国派来的,目的就是抓我。”
说完,薛长风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猛地一拉,将剑身拔出。
程倩依被剑身刺出的伤口顿时喷涌鲜血,她躺在地上,不甘心的瞪着薛长风的背影,有气无力的道:“姑母她确实在这里,薛长风我死了,姑母就会...给我陪...葬...”
“我母亲在哪?”
薛长风已经准备走了,突闻这话,立刻转身扑过去抓起程倩依,可程倩依已经断气了。
第五十六章
落雁城里的一处树林, 光秃秃的枝干却因着前几日的雪, 变得银霜素裹。
在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 有一间低矮的小茅屋, 茅草很新, 应该是新搭建的,不过看起来歪歪扭扭很是敷衍。
就在这个茅屋前,站着二十几个黑衣人, 为首的蓝衣人往茅屋的门口又走进了一些,在还有一步的距离处停下, 拱手冲着屋内禀告道。
“绿拂姑娘,已经一个时辰了。我们的人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趁机跑了?”
静默了一会, 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袭绿衣的身影,正是绿拂,绿拂神色不怎么和悦,一边往外走, 一边回应着刚才人的问话。
“别人可能会,程倩依那个人却不会, 走, 其他人等在这里,你同我过去瞧瞧。”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躺在雪地里的程倩依。
蓝衣人不等绿拂吩咐,已经率先走过去, 蹲下身子探了探绿拂的鼻息,手指微微一抖,然后站起来。
“死了。”
绿拂此刻神色一寒,看着雪地里除了程倩依的脚印还有一个人的脚印,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薛长风的母亲在哪?”
“绿拂姑娘你有所不知,程倩依这女人心眼多,到了落雁城的第二日,她就将她姑母给藏起来了,还以此为筹码说是她若是用她姑母诓骗住了薛长风,就要求爷在事成之后给她黄金万两,爷同意了。如今这女人死了,说不定已经被薛长风逼问出了她姑母所在的地方。”
蓝衣人说着,露出担忧之色,“绿拂姑娘,眼下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如今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了人质,再要想将薛长风骗出来是不可能了,属下以为我们还是速速将此事禀告给爷知晓吧。”
绿拂手攥了攥,眉眼间一道狠厉,“谁说没了,我们还有一个人。”
“绿拂姑娘你是说苏姑娘?可......”
“爷如今处境艰难,哪怕是爷知道后要处置我,我也认了,可我绝不能看着爷被一个女人耽误了前程,甚至葬送了性命,此事你若是要活命,只当不知道便是了,我绿拂一个人来做。”
蓝衣人闻言当即跪下,“绿拂姑娘,属下蒙受姑娘与爷的再造之恩,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是为了爷,就算属下一个。”
绿拂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然后小声在蓝衣人耳边说了几句,蓝衣人听后,深以为然还冲绿拂竖了竖大拇指。
薛长风浑浑噩噩的回到军营后,借口搜查蛮国奸细的名义,调动了数千人盘查客栈,酒肆,民宅,以及荒庙废墟,凡是不属于落雁城本土居民一律带回衙门,由他亲自指认。
是以接连好几日,他都是在府衙里借着指认奸细的由头,找寻着他的母亲薛王氏。
一时间,落雁城内被搅得天翻地覆,却始终没有找到人。
直到几日后的深夜,他疲累的睡下,竟梦到母亲死了。
醒来后天还未亮,薛长风就赶去了落雁城的各个义庄,竟真的让他看到了薛王氏的尸体。
一时所有的侥幸成灰,薛长风扑过去,抓着薛王氏冰凉的手,低低吐了一声“母亲。”
看守义庄的老伯见状有些疑惑,却碍于薛长风的身份没有上前,只是对着薛长风的背影出声询问道:“军师,你没事吧?”
“她是怎么死的?”每一个字都生涩的好似从嗓子里磨出来的。
“回军师大人,这人是昨日几个村民抬过来的,说是在村里一个荒废的菜窖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弄出来后就死了。哎,也是可怜这么冷的天掉进去没吃没喝,又冷又饿,几个人扛得住。”
闻言,薛长风瞬间泪流满面,声音沙哑,将冰冷的薛王氏背在后背上,再也也听不见义庄老伯说了什么。
他只是机械的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背着薛王氏的薛长风,从天蒙蒙亮走到了天色大亮,来到了一处山顶上以后,才将薛王氏的尸体放下,然后又下山买了一口棺材。
一个人挖了三个时辰,终于在冰冻的地上挖出了一个土坑,将薛王氏下葬了。
一切弄好之后,薛长风跪在新坟前。
一双眼睛通红,手因为覆土,指甲里填满了泥垢,指节上多处渗着血,鲜红的血混着黑色的泥水在木头上写下三个字:无名氏。
“母亲,是儿子一时心善,没有早早的就杀了程倩依,以至于让她接连害了母亲两辈子。”
“母亲,是儿子不孝,明知道母亲最喜欢锦衣华服,风光人前,可眼下儿子的身份摆着,却连给你立个墓碑都做不到,母亲你放心,儿子同你保证,再过些日子,等儿子了断了云蛮战争,儿子定来这里将母亲带回晋城厚葬。”
说完薛长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两步顿住,回头,眼眶更红。
纵然母亲不明事理,心思算计,可对他却同所有母亲一样,带给他母爱。
*********
战鼓轰鸣,吵杂声不断。
薛长风从营帐内走出来,这还是连日来他第一次出营帐。
他叫了一个小兵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兵吱吱呜呜的不说话。
薛长风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也没有再等小兵回答,而是朝着秦老将军的大帐走去。
刚来到大帐门口,就听到帐内传来争吵声。
“镇南,你冷静,三王爷已经去同蛮军统帅交涉了。”
“秦老将军你叫我如何冷静,蛮军城墙上绑着的人,那是我妹妹,我亲妹妹。”
“苏镇南,老夫知道那是你妹妹,可是蛮军要交换的人是军师,我们能换吗?这关乎着数万人的性命,你不仅仅是兄长,你还是一军守将!你可小声点,这事万不可让军师听见啊。”
苏镇南的妹妹,婉音?
薛长风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当先就撩开军帐走了进去,“我已经听见了。”
秦老将军抱着苏镇南的胳膊一松,想要冲出去的苏镇南也愣在当场,忘了要冲出去的想法。
薛长风心中着急,等不及两人主动交代,当先看着苏镇南道:“苏将军,你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镇南犹豫。
“苏将军,你不说,本军师就去问别人。”薛长风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苏镇南见状当即叫住薛长风,“是蛮军抓了我妹妹苏婉音,因为知道我是她大哥,又知道三王爷喜欢我妹妹;再加上我军因为有了军师谋划,我军接连打了胜仗,数日前又断了蛮军粮草;蛮军这才想用我妹妹,要求我军每日提供一千担粮食,才肯将我妹妹从城墙上放下来,若是要我妹妹平安回来,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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