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就看到赵密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也不打招呼,直接进了洗手间。
“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可忙死我了。我跟你说我最近几天真是太背了,你都不知道,就在刚才还有人打电话过来坑我手机。”
赵密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摆架子,“这社会骗子也太猖狂了,还好我机灵,直接挂断了。”
赵密说这话时,简宁已经抹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故作不知情地坐到她的旁边,打量她:“今天怎么这么欢腾了?我记得前些天你还不是哭嚎闹腾着要和他宋宴分手来着,怎么,终于和他分了?”
赵密笑得贼灿烂:“我和宋宴不就那么几出戏,情侣之间本就是在吵吵闹闹中情感升温的。像你没谈过恋爱,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最后还不忘挖苦简宁。
简宁笑:“我记得没错的话,宋宴他那天不是错过你的生日,去机场接情人去了。你那个时候哭得眼泪鼻涕纵横,还说再见宋宴,自己就不是人吗?”
“都是误会。宋宴他不是去接情人。是我当时极端了,后来才知道是他以前的战友兄弟来这里,他特意去接机的。”
简宁不怕死地调侃她:“这年头还真是可怕。那可是基情四射的节奏啊,你不怕宋宴被他兄弟掰弯了吗。”
赵密倒是淡定:“宋宴才不会,他性取向很正常。而且我听宋宴说那兄弟是打过仗的硬男人,反正很厉害的样子。现在是在当保镖,长得是不错,就是太冷淡了。”
说着她把头凑近简宁的肩膀上,那个男人她有过一面之缘,莫名觉得同简宁相像。
“我猜想他和你一样,估计是个性冷淡,我听说他都二十八岁了,身边都没有过女人。”
简宁抬手把搁在肩膀上的头推开:“你又没和我进行过深刻的负距离接触,怎么知道我是性冷淡。还是你和宋宴做多了,能一眼定性取向了?”
简宁把手伸向赵密,赵密没明白,简宁说:“手机借我下。”
赵密没明白过来,还是乖乖掏出手机给她,自顾自地说,“我有说错吗?”
赵密耸耸肩表示无奈,又开始老生常谈:“我知道你以前在阿富汗遇到过一个男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富汗是什么地方,那是战争杀戮鲜血冲突常有发生的地方。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男人他没有发生意外?”
简宁冷冷地看着赵密,赵密怕语言刺激到简宁,轻声叹了口气,摊手换了另外一种语气劝诫她。
“退一步讲,就算他没死,任务完成安全回国。他也是人,也该娶妻生子的。简宁你要清楚一点,人生百态,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注定发生什么。”
简宁把佟傅言的电话号码发给自己,又对赵密说,“你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赵密急了,“不要真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有本事你出去多见见男人,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简宁无语地垂下头,沉默夹在两人之间。
这样的话,是赵密的老生常谈,以往自己听了,都会开解自己。
可是现在重逢佟傅言,她不知喜或悲,喜极他的平安无事,悲愁他有无意中人。
赵密不再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几年反反复复地也跟她讲过很多道理,这次的话确实太袒露,但是要让简宁明白自欺欺人也该有个头了。
“赵密,我看见他了。”
简宁微弱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着难以名说的情绪。
“........”赵密惊讶看着她。
简宁迫使自己敞开灿烂的笑,让赵密清楚看到自己的喜悦。
随后用很轻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就在刚才,在电梯门口,我看到他了,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看到经久难忘的面容........”
她没再说下去,不经意间已用满腹的泪水去代替未完的话语。
赵密拍她背:“你既然已经见到他,那为什么还要哭。”
“因为我见到了才要哭。”简宁默默流泪,“我以前告诉自己,没见到他以前,我的所有哭泣代表他的生离死别。见到他后的一切哭鼻子,是对他安然无恙的喜极而泣。”
这五年,想起佟傅言,她从不肯有任何悲伤。虽不可控制地在脑海中回环往复地想起那年在阿富汗的经历。
被恐怖分子携枪截下,挤身在潮湿臭气的□□房,亲历过身边人被枪毙处置。
在这之前,她的世界所望之处,她的眼前所及之地,是一片胜过一片的漆黑阴暗,窒息地将她死死裹住,死神已经在眼前。
可是在下一秒,有人用枪支破开可怕的桎梏,亲手扶着孱弱的自己出□□房,在长满灌木丛的地方,他给自己水喝,为了抚慰受到惊吓的自己而讲许多故事。
从此以后,破晓黎明换彻诸神黄昏,新的一轮太阳从东方升起,她的世界,她的眼前,拥有触手可及的阳光。
而那太阳,叫做佟傅言。
正因为简宁亲身经历过这等黑暗血腥,所以她从不敢把这些事想到佟傅言身上,生怕有一天这种事就真的发生到了他的身上。
一直都把顾虑担心强压心底,现在看到他的安好出现,反而溃不成军。
赵密听了她的话,笑着继续拍她的背:“我说译员讲话都是这样的吗,说的跟写诗的一样,肉麻死了。”
“我就矫情一次。”简宁无比真挚地竖起食指,突然告诉赵密,“他好像也住在这里。”
赵密又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不过简宁的话让她想到其他事,“后天晚上八点半四季酒店。”
突如其来的话,简宁立刻明白:“宋宴要补办你的生日会?”
“一半一半。”赵密把腿放到地上,“一半是为我的生日,一半是为了迎接他那兄弟,请了以前的战友出来聚聚。”
“大多是陌生人,我过去,是自讨没趣。”简宁说。
赵密瞪了她一眼:“那我一个人去参加,面对一帮子男人,也是很尴尬的好不好。再说你跟宋宴关系好,有理由过去。女人只有跟女人在一起最有活力,跟男人只有热情的欲望。”
说着竟然不知羞地蹭简宁的身体,以示撒娇。
简宁最怕麻烦,压根不想去。
可是不去,眼前这个麻烦更麻烦,简宁一边左右躲闪她的蹭蹭,一边道:“你真是烦人。后天再说也不迟,待会儿告诉我时间地点。而现在你要做的事,给我安静下来,我要休息。”
赵密开心地一把抱住简宁,简宁疲倦得压根懒得推开她。被她□□了好久,赵密才肯放手。
“话说回来,简宁你去瑞士参观了什么?”
简宁起身倒了杯水,坐回沙发:“哪里都没去。在苏黎世eth(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开的会议,开了八个多小时,统共换了五六个同传上去。其中一个低血糖吃不消,还差点晕过去。会议一结束我不就又回来做文稿翻译,哪里有时间。”
赵密做出一道不可置信的样子:“原来翻译官也不好做啊。我平常看你一天到晚听bbc,voa什么的,一天到晚都在学习。让我都在怀疑你大学还没毕业呢。”
简宁捧着水杯看她说话,赵密又说:“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脑子构架了。当初选的学校还有专业,不是军校就是警校,不是国际政治就是资源环境经济学........”
简宁解释:“我那个时候只是想有个工作,能离他近点。”
能有份工作,能远赴阿富汗。
赵密无奈地看着她,简宁一脸的痴汉样让她无可奈何。
起了身,又同她说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关了门让简宁休息。
第4章
当电话铃声响彻在空荡的卧室时,睡得昏昏沉沉的简宁其实是想直接把手机砸出去的。
她躺在床上闭眼挂断了三次,电话依旧不死心地响动了三次。
最后被扰人的电话惹怒,以为是赵密又忘拿东西,接通电话后极力忍住动口不骂人:“你出去之前就不能查看下东西都带齐了吗,每次让我帮你拿,很麻烦的。”
电话那头传来尴尬的沉默,过了良久,那人才说:“是简小姐吗?”
简宁睁开眼:“是我,请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快递公司的。刚才送快递时不小心绊了跤,我现在在小区门口,能麻烦你亲自下来接收快递吗?”
简宁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从被窝里不情愿地爬出来:“当然可以,请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来。”
简宁挂断电话,立马起床换衣服出门。到小区楼门口的时候,就远远看见快递小哥靠在栏杆旁边,脚边全是她的快递。
“对不起,让你亲自下来接收。”简宁还没走近,快递小哥就急忙地弯腰道歉:“我虽然摔了一跤,但是快递绝对没有摔碎,不信你可以检查,只希望简小姐不要给差评。”
“没事情的,里面就是几本书,摔不坏的。”简宁打消他的顾虑,没有直接拿快递,反而问快递小哥,“你崴的哪只脚?”
“左脚。”说着他扶着栏杆,把左脚抬出来给她看,“有份快递拖太长时间了,我想快点送完,没想到一不小心绊了跤。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看样子崴的挺严重。”
“还好吧。”快递小哥逞强,“我休息一会儿,就能走了。”
“肿得那么厉害,我看倒像是骨折了。”简宁说,“要实在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不不不用。”快递小哥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他实在是不想麻烦别人,“简小姐还是先检查下快递吧,我还有一份没送呢。”
还有一份?
这个快递小哥是专门送这一小区快递的人员,时间久了倒和简宁混了个脸熟。又因为简宁工作时间不靠谱,所以特意跟他打了招呼,让自己的快递每周五最后一起签收。
简宁低头终于去看快递箱,在底下压着一封信快递。实在不是她故意要看,这地址名称没被遮住,她不小心看到。
红色快递纸底下写着的地址是本市的公安局,署名是公安局局长魏东。
简宁记得他,是因为去年市里召开国际经济会议,她作为同声翻译也前去参加。
魏东也出席,是个不大会说话的人,介绍了公安局的整体情况以及一年来的工作进程外,其他时间话很少。
在后来晚会上,那么多达官贵人发了疯的要去巴结更大的官,就他一个人勤勤恳恳地左右操心公事。在那么多阿谀奉承的人中,他的出现算是一股清流。所以简宁对他印象挺深刻。
快递小哥疼得渗出了汗,简宁总不能视而不见,又见他那么执拗。就蹲下来检查快递,一面又同他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封快递我帮你送过去。”
快递小哥为难了:“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简宁把快递清理整齐,看到那封信上的另一个名字——佟傅言。
她的手愣住,随即又低头整理,跟快递小哥说:“你脚伤的挺重的,我总不能看你瘸着个腿到十二楼。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人,这封信我帮你送。”
“这不好,需要本人签收,不然公司知道了会扣工资。”
简宁叹气,还真是个死脑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谁都不知道。“那这样,我认识佟傅言先生,我替他代收,怎么样。”
快递小哥犹豫不决,终于说:“好吧,那谢谢简小姐了........”
快递小哥突然安静下来,简宁把薄薄的信快递夹在快递里,以防弄丢。
一只手突然从她的身后伸来,修长的手指夹住信封,拿走。
简宁好奇快递小哥的突然安静,以为是快递小哥拿走的那信。蹲着身仰了头去看,就看见佟傅言把信封对折慢慢放入风衣口袋,深黑的眼睛盯着自己,似乎在质问简宁,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信。
简宁知道自己刚才的失礼,急忙站起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信。只是........”
简宁语塞,只是什么,她本来就是拿了他的信,没有借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