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真的回到过去,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重蹈覆辙,如董树雁所言,这没有答案。
这也是她有时候会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她无法彻底改变自己的性格。
她缓缓躺下,将书丢在一边,不想再去想了。
“我读了《林中的捡忆》三遍,真的很喜欢,又买了几本送朋友。”琦琦姐对着一起擦玻璃杯的沐溪隐说,“你知道吗?这本书卖得不错,我在网上的畅销书榜上看见书名了。”
沐溪隐点头,轻轻放下擦拭干净的玻璃杯。
琦琦姐感觉沐溪隐对这本书兴趣不大,自己再三提起她没回应多少显得没趣,便转移话题说起别的。
“剩下的杯子都我来吧。”沐溪隐看着琦琦姐有些浮肿的脸,“你最近看起来很累。”
“睡不够,胃口也不好,可能是天热的缘故。”琦琦姐勉强一笑。
沐溪隐嘱咐她多休息。
琦琦姐点头,说会的。
几个小时候后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沐溪隐放松下来,转头一看,琦琦姐已经累倒在沙发上。她见状赶紧走过去问她是不是感觉不舒服,谁知听到一个疲惫又温柔的回答:“我可能是怀孕了。”
沐溪隐诧异。
“还没去过医院,但自己在家验过了。”
“明天请假去医院检查吧,如果是的话不能再值夜班了。”
“这个再说。”琦琦姐迟疑,“你知道我和他现在的生活不算宽裕。”
沐溪隐理解,不再多言,走去倒了一杯温水,并拿了一包粗粮饼干给琦琦姐。
琦琦姐的男朋友接到电话很快赶来,刚好沐溪隐打扫完卫生,碰见他便客气地打招呼。琦琦姐的男朋友很是害羞,甚至不敢直接看其他异性的眼睛,低头说了谢谢后就扶着琦琦姐下楼。
沐溪隐从窗口望下去,看见琦琦姐男朋友慢慢把着一辆电瓶车,琦琦姐站在一边,画面似乎是静止的,猜想他们是在交流。没多久,她看见琦琦姐温顺地靠过去,依偎在男朋友肩膀上,男朋友则老老实实地伸手环住她的背,不敢抱她太紧。
夜灯下,他们的身影重叠在地上很巧地形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心形,在楼上的人眼里有些笨拙和可爱。
等沐溪隐走下楼,看见等在对面的应书澄,挤出一个笑,然后跟着他走回去。
“你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过的那个语文课代表吗?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她寄来一张明信片给我。”
“记得。”应书澄不用花任何时间搜索记忆库就能想起她说过的每一个细节。
“她现在成了一位作家,我倒也不是很意外,她当时文采就很好。我记得她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一页一页摘抄了中外名著里的人物对话,午休时就在学校小树林朗诵。”沐溪隐停了停后说,“有些扯远了。我想告诉你,她现在写了一本名叫《林中的捡忆》的书,书中有一个人物一直被欺负,和我那时候的经历很像。”
应书澄停步,片刻后问:“她写的是你?”
沐溪隐摇头,读了书后她慢慢知道“昔昔”和她是不一样的,光外形和性格都不太像,准确说是一个虚构的角色,只是“昔昔”遇到的一些事和她是一样的。对于这个角色,董树雁在自己所见所听的基础上,灌入新鲜血液,塑造成另一个血肉之躯。
“只是一些情节,那个人物不是我。”她解释。
“但是让你想起了过去不开心的事。”
沐溪隐没有否认,明白只要是自己的事,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我以为自己忘了谁知根本就没有,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洒脱。”她说着看着他,忽然间很想到他怀里躲一躲。
他不用她表达任何词汇,明白她此刻需要的是什么,抱她入怀。她环住他的腰,头贴在他胸口,如同蜷缩在一个安全的壳里寻找他的保护。
“我昨天一直在想,自己当年为什么那么倒霉,为什么那些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想了老半天都没有答案,很不甘心。”她吸了吸鼻子,说下去,“终于等天亮了,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现在可能不会遇到你。”
是啊,人生轨迹由无数个点组成。如果当时她不被他们欺负,考试前不会生病,也许能考上喜欢的大学,现在已毕业,沿着另一条轨迹走去,她则永远和灯塔里咖啡馆擦肩而过。那么,人海茫茫,她未必有幸遇见他。
这样想着,她释怀了一些,老天还是善待她的。
“傻瓜,代价太大了,我不值得你这样换来。”他沉静片刻,忽而一笑,“就当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就过去了,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哄孩子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在他怀里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听话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年初五,开心的一天。正月初五迎财神!新春快乐!幸福安康!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第39章
琦琦姐确定怀孕,不再继续晚上的工作,小必重新回到了咖啡馆。
一段时间不见,小必人胖了一些,心事却没少。她告诉沐溪隐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感情生活。她放弃了学动漫的大四生,选择了设计陶艺的文艺工作者,开始不咸不淡的交往。让她狐疑的是,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每谈到将来却意兴阑珊,用一句“我只想过好每一天”打发她。小必问沐溪隐这正常吗,沐溪隐反问她:“说真的,你喜欢他吗?”
“还好。”小必撇嘴,“谈不上讨厌,有时候还算可爱。”
沐溪隐知道小必有自己的顾虑,不便多说,看了看时间,离正式营业不到半个小时,该开始动手做准备工作了。
七点一到,骆姐按时出现,依旧来给儿子打包一杯美式咖啡。沐溪隐为她下了单,顺便问她工作找得如何,骆姐叹道:“高不成低不就,还没着落。”
“慢慢来。”
骆姐想到一件事,忽然问沐溪隐:“如果有一份工作摆在你面前,薪水待遇都不错,内容也是你熟悉的,唯一讨厌的地方是你已经料到即将和成为你老板的人处不来,你会放弃吗?”
“你怎么会料到会和老板不合?”
“实话告诉你,是有这么一份工作,我通过了初试,复试那天遇见现任总监,竟然是我高中的女同学。我当年和她吵过几次,印象中她很会来事。”骆姐琢磨着,“虽说过去二十多年了,她不至于还是那副老样子,但本性难移,我对她人品没信心。”
“她欺负过你?”
“对啊,当时我长得漂亮,很多男生喜欢我,她可嫉妒我了。”骆姐轻轻嗤笑,“当然她现在也没我好看,不过穿得倒比我讲究。”
“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估计她也忘了,你为了这点放弃合适的工作不太划算。”
“谁说不是呢?我这几天都在琢磨这事,还问了晓恒,他说我小肚鸡肠的,没情商,难怪混成现在这幅样子,我听了差点气死。”
“我也觉得总想着陈年旧事对现在没什么帮助。”沐溪隐说。
骆姐一时也无话可说,等小必将打包好的咖啡给她,孤单离开。
没客人的时候,沐溪隐翻着手边的考试资料,看了两段便合上了。她最近有心事,总想起以前那段不开心的日子,晚上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睡不到几小时就醒了,整个人很疲惫。她决定今晚开始不看那本书了,越看想的越多。
打烊后,小必和许之松先走了,她留下来打扫二楼的卫生,顺便等应书澄来接她。擦桌子的时隐约听见一楼传来断断续续的叩门声,一开始以为是听错了,等停下安静一听,确实是敲门声,越来越密集,她下楼一看,隔着玻璃门竟然站着一个人,走近后心咯噔一下。
玻璃门后模模糊糊的脸再熟悉不过,是石争美。
一打开门,石争美的声音就传进来:“是不是你?”
她不明所以,但猜想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你找人在网上话说八道?”石争美的声音是隐忍的愤怒。
“你说什么?”
“我提醒你一下,董树雁写的那本书。别说你不记得她了,我知道她前不久来你们咖啡馆做宣传。”石争美声音有些锐,“你一定读过那本书了,所以去网上胡说,说书里那个昔昔被欺负是真事,发生在滕树县实验中学,哪一年哪一个班级都说出来了,更无耻的事竟然指名道姓,毫无依据地诽谤我!”
沐溪隐讶然,她真的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石争美察觉自己情绪激动,稍作平息后不客气地追问下去:“现在没有别人,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
“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你就凭自己的猜测赶过来质问我?你无聊不无聊?”
“无聊?你知不知道这已经对我造成了实质伤害,我的电话号码都被发在网上了!换成是你,你不觉得害怕?”
“我没做亏心事,当然不害怕。”沐溪隐无视石争美慌乱的表情,迅速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准备动手关门,“咖啡馆已经打烊了,你想喝咖啡的话另找地方,现在我要关门了。”
“我还没说完!你关什么门!”石争美急切道,左手紧紧按在门把上,一鼓作气往里推搡。
“你干嘛!”沐溪隐被她的架势吓到了。
“我上次已经向你道歉过了,我后悔以前对你做的一切!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我一直很内疚,我甚至也为自己感到丢脸!”石争美情绪崩溃地喊出口,呼出的气很急,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被放大了几倍,听得她自己也有些胆颤心惊。等有一瞬间意识到现在是几点,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手却依旧按住门把不放,“算是我求你,求你不要破坏我现有的一切。说到底我和你一样,生活都不容易。”
“真的不是我!你实在太无聊了!”
“真的不是你?”石争美松开手,眼神带着疑惑,未理清思绪,眼前的玻璃门已经被关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沐溪隐关了一楼的灯,匆匆上楼。
沐溪隐在二楼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瞄了瞄楼下,她发现石争美依旧站在门口,呆若木鸡似的,几分钟后才缓缓离开。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没兴趣知道,心里已决定不再和董树雁的那本书掺合在一起。
即使有人知道书里那个被欺负的“昔昔”是她沐溪隐又怎么样?说到底她不过是万千尘埃中的一颗,有谁会对她发生过的事感兴趣,整日研究?
只是她很意外石争美反应那么大。这样一看,石争美的要强都是表现出来的,实际上内心如蝉翼般脆弱。
她缓缓深呼吸,走去角落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继续打扫卫生。
应书澄来接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状态有些游离在外,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等他送她到楼下,告别之前问她:“你真的不希望我读那本书?”
“嗯,我不希望。”她已经对他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她不希望他去读董树雁写的书,也不想再谈以前的事。
应书澄看着她,片刻后说:“好,我知道了。”
沐溪隐轻轻一笑,像小孩一样去勾他的手指,说“一言为定”四个字时语气带着一些依赖和撒娇。
她上楼进屋,洗漱完后躺在床上,迟迟没睡觉,反而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向他解释自己的古怪:“我现在只想开开心心地和你在一起,提起那些事我会变得郁闷。但是你放心,我知道错的人不是我,我不会感到羞耻。”
很快,应书澄回复:“知道了,我的小白猪。”
沐溪隐呆呆地看见“小白猪”三个字,怀疑自己看错了,好久后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他一直偷偷给她取的绰号。
“可以改一个吗?”她要求。
“可以,但我还不想改。”
“……”
她一手环住双膝,一手拿着手机,反复读“小白猪”三个字,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也算可爱吧,她无奈地笑了,慢慢将他的名字改为“喜欢小白猪的应澄澄”,这样刚好是一对。
夏天的阳光明暖,白昼渐长,沐溪隐每天去咖啡馆的路上都能看见建筑物后的余晖,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好了。
咖啡馆的客人来来去去是常事,以往几张熟悉的面孔不见了,就连常来写字的那位老人也好久不见了,偶尔沐溪隐会牵挂起他,希望他安康。
应书澄近来有些忙,来咖啡馆的时间很少,沐溪隐觉得这样很好,他应该有有自己的安排。
日子流水般过去,董树雁、石争美的名字如水滴落入小河里,很快无声无息。沐溪隐耳边剩下的唯一抱怨声来自小必。
“他一点担当都没有,简直是在骗我。”小必愤怒,“你知道吗?昨天我和他一起逛街,遇到一个他认识的人,他竟然一直扯东扯西,就是不告诉对方我是谁。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说,他说又不是熟人,不需要介绍,我听了恨不得踹飞他。”
沐溪隐听了一堆吐槽后实实在在问了一句:“那你还要和他继续在一起吗?”
“我还能怎么办?他已经是我能选择的范围内最好的一个了。”小必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
“你何必这么没信心呢?”
“因为我名字就叫何必!”小必一阵抓狂,冷静下来后对沐溪隐说:“我不算年轻了,学历低、家境差、收入少,还有资格去挑别人吗?有本地男人愿意找我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