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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初却笑眯眯的,嘴格外的甜:“小姐,这是老天爷都在帮您呢!现在沙子有了,木箱也做好了,您可以开始准备礼物了。”
    沈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栀初虽然得意,却没忘了这件事不能张扬,对外也只是说沈晚无聊了想堆沙子玩。沈老夫人和沈夫人都宠着沈晚,沈川又不经常在家,沈府就只剩下了一堆见了沈晚如见到猫的老鼠一样的侍卫。
    没人敢管的沈晚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准备起她的礼物。
    沈晚让人做了一个约莫两寸宽、一尺长的可拆卸木箱,将散沙倒了进去,然后又倒了大约等量的水进去,最后用木板和锤子将木箱里的散沙夯实。
    栀初和木苏站在她身后,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沈晚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见沈晚掀开木板看了看,又用小铲子往木箱里倒了一堆沙子。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而沈晚却重复这一系列倒沙、倒水、夯实的动作四遍才停下来。
    栀初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眼木箱里被压实的沙子,有点好奇:“小姐,这就完了吗?”
    “怎么可能?”沈晚哭笑不得地摆摆手,从书房里拿出根毛笔,又让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树荫下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设计。
    沈晚耐心极好,即便是做扫沙定型这么细致枯燥的事情也不觉得乏味,反而很是兴致勃勃。她以前最喜欢做的沙雕是锦鲤,寓意很好,用来送给病中的陆湛倒也合适。
    但许久未做,沈晚多少有些手生,浪费了一些时间后速度才渐渐提上来,但是也没引起几个小丫鬟的怀疑。
    而栀初已经机灵地关上了院门,只留下了荷白、木苏和她自己围观着沈晚做沙雕。见一尾活灵活现的游鱼形态渐渐出现,慢慢变得灵动丰满,三人的眼睛都不由瞪得大大的。等沈晚收尾,用充当描刻工具的树枝勾出最后一片鱼鳞时,栀初三人的脸色已然十分精彩。
    木苏的性子沉稳,除了眼神惊异倒是没什么夸张的表情。荷白自知身份倒是也不多言,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性格跳脱的栀初惊叹道:“小姐,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说说看的!没想到真做出来了,还这么漂亮!”
    沈晚其实对这次的成品也挺满意,却有点遗憾:“要是能上色就好了。”
    她以前就做过一次彩沙沙雕,出来的成果极其漂亮,但眼下没什么条件,沈晚也只得作罢。捡起一旁的毛笔,沈晚小心地将木箱底座上的散沙扫掉,又将四边装好,转头看向荷白:“这个,能送到王府去吗?”
    荷白木着脸点了点头——自从她前一天去信说了沈晚要送谢礼一事,不过才短短一天,她就收到了来自于青苏的两次催促。
    纵然青苏没有直说,荷白也能猜测到定然是陆湛等得心焦了。眼下礼物做好了,还这么漂亮精巧,荷白也松了口气:“小姐,这个鱼会散吗?”
    “挪动的时候小心些,不会的。”沈晚轻手轻脚地捧起组装好的木盒,托着交到荷白手里,叮嘱道:“千万不要说我之前打听过殿下的身体情况,只悄悄地送过去,就说是谢礼即可。若是殿下不收的话,那就算了。”
    荷白很想说一句“这绝不可能”,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晚看了眼天色,皱了皱眉:“找块绸布把盒子包起来,天快黑了,早些送去吧。”
    捧着木盒子,荷白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告退了。半个时辰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出现在了陆湛的书桌上,荷白站在一边,一五一十地将沈晚的制作过程都一一道了出来。
    陆湛沉默着听完,嘴角不明显地往上勾了勾,一贯有力的手指卸掉了大半的力道,像是对待脆弱的珍宝一样,耐心细致地亲手将绸布解开,又拆开了木头盒子。
    惬意摆尾的锦鲤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青苏倒吸了口凉气,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这真是用沙子做的?”
    “是的,”荷白稳稳地道,“奴婢亲眼看着沈小姐做出来的。”
    陆湛一指压着木托底座,将沙雕慢慢转了一圈,欣赏够了才询问道:“这雕的是什么鱼?沈小姐说了吗?”
    荷白看了他一眼:“禀殿下,是锦鲤。”
    “锦鲤。”陆湛琢磨了下,又打量了那沙雕一眼,眼带笑意,“吉祥如意,不错。”
    青苏也点了点头,低声插话:“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沈小姐慧眼。”
    陆湛一怔,徒然看向那沙雕,眼神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有气无力:我真的只是单纯送个沙雕啊!你们这群胡乱脑补的沙雕啊!!!
    注:“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出自马荣成《风云》。
    今天查沙雕的资料花太多时间了,迟到了,跪一个。时间太晚了,作者脑子有点懵,如果关于沙雕的描写有错,还请小仙女们轻拍、温柔指出,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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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谢礼成功送了出去,沈晚心中沉甸甸的歉疚感退去了些,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京中的局势却不像她这么安稳,愈发紧张起来。
    在春末的连绵阴雨彻底变为夏日的暖阳高照时,昭文帝终于下定决心,降旨处置了不顾亲情、手足相残的平王——昭文帝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夺了他的亲王封号,降为了郡王,封地为西南很贫瘠的一片地方,不但物产不丰,人烟也很稀少,从根源上断了他日后兴兵夺嫡的可能。
    消息一出,支持平王夺嫡的一众朝臣顿时人人自危。但凡心思通透的都已经看出平王此生注定和皇位无缘,开始向另外几位王爷投诚。
    雍王府的大门却一直没开过。
    直到昭文帝夺了平王手里的所有权柄,一一安排给顺王和成王后,陆湛才让青苏去销了病假。
    对于这样的安排,陆湛手下的不少人都不能理解,沈川更是其中代表,陆湛佯装养病时就接到了几封来自沈川的信函,却一直压着没有回复。
    这一日,陆湛病愈后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微微发白的脸色和偶尔的咳嗽声引起了昭文帝的频频注意。议事完毕时,昭文帝将陆湛留了下来。
    再过不久就是昭文帝的四十九岁寿辰,但因为近两年缠绵病榻的缘故,昭文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憔悴衰老,脊背也微微弓着,显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陆湛一手扶着他,父子两人都没说话,一路沉默地往内殿走。厚重的木门在二人身后重重合上,也遮住了外间众人窥探的目光。
    “湛儿,”昭文帝坐到椅子上,抬眼看了看面上还带着几分病气的儿子,“身子可好透了?”
    陆湛面上神情一软,带着点幼崽孺慕的味道,低声道:“禀父皇,儿臣已经大好了。”
    昭文帝叹了口气:“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说起来,父皇也是愧对你。”
    陆湛心中冷笑。
    说起来他也是最近两年才察觉出来昭文帝态度的不对劲,太医前几年就诊出了昭文帝心肺衰竭,一直用上好的药将养着。但身为帝王,难免忧思深重,太医便斗胆进言让昭文帝放权养病。
    朝臣闻风而动,纷纷上折子奏请昭文帝立太子代为监国,一来减轻昭文帝肩头的负担,二来还可以让太子得到历练,早日具备一国之君的能力。而昭文帝子息单薄,一共就四个儿子,立太子并非难事,他却不愿,只是将手中权柄分给了四人,美其名曰为考验。
    从那时起,陆湛就感觉到昭文帝似乎并不愿意放权。陆湛居嫡,又一直深受帝宠,心中对帝位自然也有着心思。但在察觉到昭文帝的心思后却不得不韬光养晦,做出一副敬仰父皇、兄友弟恭的表象。
    就如此刻,陆湛非但不能顺着昭文帝的话往下说,还要表现出惊讶:“父皇这是为何?若是因为大皇兄的事情,儿臣倒是觉得父皇没错。”
    昭文帝顿住,略略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欣慰:“湛儿长大了,懂得心疼和体谅父皇了……但你也不要再为老大求情,他做了糊涂事,一心要你的性命,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昭文帝的声音发冷,似乎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平王,但内里究竟有多少情绪是真实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湛揣摩了下他的心思,轻轻咳了咳,掏出帕子掩在嘴上,顺势噤了声。
    “父皇今日找你也是有事,”昭文帝叹了口气,好似思量着什么一般,语速极慢地说,“老大手里管着刑部和工部,我分给了老二和老四,倒是你什么都没得着。”
    “父皇,”陆湛插话,“儿臣手里管着户部和吏部,已经够了,还是让二皇兄和四皇弟能者多劳吧。”
    “你呀。”昭文帝摆了摆手,从奏折堆里抽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丢到陆湛怀里,又递了块淡青色的印章给他,语气里带着点补偿的味道,“父皇虽然也心疼你大病初愈,却也不想亏待了你,京郊的城防就交给你吧。”
    陆湛瞪大眼,观其神态,手里捧着的不像是至关重要的京郊城防,反而像是块烫手山芋一样。昭文帝心中满意,面上的神态便更加慈和:“你母后忧心许久了,一会儿你去凤仪殿让她看看,免得她挂心。”
    陆湛佯装回神,妥帖应了。
    直到走出内殿大门,暖融融的阳光重新落到身上,陆湛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垂在袖子里的手指悄然收紧,牢牢地捏住了手心里的虎符。想了想,他转过身,面朝内殿表情虔诚地拜了拜,这才好像太过激动一般,肢体动作有点不协调地走了。
    内殿里,小太监一五一十地将陆湛的举动详细地回禀给了昭文帝,昭文帝怔愣了下,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湛儿啊……是个好孩子。去,传朕旨意,说雍王身子不爽,赐其轿撵代步。”
    昭国宫规森严,能在宫中乘坐轿撵的只有昭帝、皇后和两位贵妃。迄今为止,陆湛还是第一个有幸在宫中乘坐轿撵代步的皇子。这么大的动静,皇后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是以陆湛一下轿子就看到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正站在门口等他。
    “母后可是等急了?”陆湛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台阶,身形快得都带起了一阵风。
    李嬷嬷正想回答,就见陆湛已经一挑帘子进了内殿。
    日头晴好,气温渐高,凤仪殿里已经布上了冰盆,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陆湛被扑面而来的凉气一激,热到微微发红的面色又恢复了正常。
    皇后一早就挥退了伺候的人,此刻正端坐在小桌后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怪不得到现在还娶不到王妃。”
    又来了,陆湛头疼地想,每次他一来凤仪殿皇后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变着法子催促他娶妻,陆湛一听就头大。为免皇后继续说下去,陆湛拉了下衣袖,将虎符摸了出来:“母后,我那不是毛躁,而是不得不演戏……父皇他将京郊城防的调兵虎符交给我了。”
    皇后一惊,顾不上再说他,拿起那块印章细细看了看:“怎么……怎么就突然放手给你了?他不是一直死死抓在手里吗?”
    “为了补偿。”陆湛喝了口茶,低声接话,“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痛快。”
    皇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我知道了,前天晚上他翻了如贵妃的牌子,半夜却急匆匆地走了,还禁了如贵妃的足。听彤史说,他似乎还发了火。”
    陆湛笑了笑,反应过来:“应该是如贵妃又去为老大求情,也许是哪句话激怒了他,让他记起我的好了。”
    自从察觉昭文帝的心思后,陆湛便塑造出了一副不争不抢、及时避嫌的模样,昭文帝倒是没被他的外表蒙蔽,还命人调查过几次,也彻底让陆湛冷了心——父子亲情还比不得帝王权势。
    好在昭文帝一直未能调查出什么,眼下还将虎符交给了他,看起来倒像是渐渐信了他。陆湛多年的筹谋终于有了成效,却也没被这点转变冲昏头脑,整个人依旧冷静。
    “湛儿,”皇后心疼地拍了拍儿子的手,不想再提这件事,就捡了些轻松的事来说,“说起来今天淑贵妃找我了,说要再给顺王迎娶一位侧妃。”
    陆湛对这些事兴趣不大,只捧着瓷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皇后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得故意刺激他:“你就不好奇她们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陆湛一怔,脑子里飞快闪过沈晚的那张小脸,心里蓦然不痛快起来。转而他又记起沈晚好像还差四五个月才及笄,那点不痛快便又飞快地消散了,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情绪波动得不正常。
    皇后却没错过他的情绪变化,按捺不住激动地道:“湛儿,你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真这样的话,你得提前告诉母后,母后好留意着顺王的动静,帮你把人留下来。”
    皇后说这话,却是诈陆湛的。淑贵妃说要为顺王纳侧妃是没错,却不是从所有的贵女里选,而是有了心仪的人选——秦御史家的二姑娘秦宁。
    但皇后为了得到确切消息,已经顾不上骗人不骗人了,见陆湛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试探道:“是沈家的那姑娘?”
    陆湛不动如山,绝口不答。
    皇后气极反笑:“你就不说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陆湛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微微笑了笑。别说他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就算他真的中意沈家姑娘,人家还没及笄呢,怎么可能就嫁人?
    此刻的陆湛却不成想,皇后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这事和我有关系?突然提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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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平王被处置的消息最终还是在京中流传开来,沈晚听到消息的时候恰好赶上小满这天,还是个正正经经、天气晴好的黄道吉日。清早沈晚刚推开窗就听到了喜鹊在院子里的树上欢快地鸣叫,声音里似乎都掺杂着浓得化不开的喜悦。
    很快,沈晚便知道了这喜从何来。
    栀初手里捏着个葫芦做的水瓢,半蹲在水桶边一瓢一瓢地往沙子堆里浇水——沈晚上次做的那尾锦鲤没上色,一片金灿灿的,她对此不太满意,就打算试着做条彩色的,栀初看得新奇,自告奋勇地说要搭把手。
    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多少有些无聊,栀初便捡了些从那位负责采买的老乡那里听到的消息来说:“小姐,听说平王被降成郡王了,过两天就要启程去封地了。”
    这个消息对沈府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栀初的语气自然也格外雀跃。她说完话就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家小姐惊喜地接话,半晌没等到,一歪头才发现沈晚眉心微皱,似乎有点苦恼。
    “小姐?”栀初又喊了一声。
    沈晚骤然回神,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刚才在想给沙雕上色的事情,你说什么?”
    栀初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识接话:“小姐您最近脾气真的好了很多,搁在以前您绝对不会解释的。”说完,栀初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惴惴地看了她一眼。
    沈晚竭力维持住面上的笑容:“哪会有人一直一成不变的,再说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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