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容舍故意让他们缀上来的。把这面镜子送到她手里,再让杜北生把她带走。
犹记得当初在瑶池域的时候,白得得炼制出了这枚镜子,她一直都想看自己的因果的,好似都是被容舍有意无意给阻止了,那时候她可真傻,竟然真就没找到机会去看。
可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白得得的疑惑还是没能解开。
容舍为何要骗她的感情呢?为何要陪她演一场男欢女爱的戏呢?
白得得的手指飞速地在镜面上滑动,一幕幕地回看自己和容舍的日日夜夜。
最终,白得得的手停了下来,那是她刚从无边地狱里被容舍救出来的时候,她还傻傻分不清自己究竟还在地狱的幻境里,还是真的获救了。
那时候,她对容舍说,她不甘心,她这辈子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容舍却不喜欢我,比死了还绝望。
容舍对她说了什么?他问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好过,你就是死也瞑目了?”
白得得抬头看向容舍,诚实地道:“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样的话,至少我在无边地狱里,就不会这么难过。”
现在想起来,好像从那之后,容舍对她的态度就有所缓和了。她在得一宗浑浑噩噩的时候,他对她处处包容,还主动给她炒蛋吃,那可是第一次呢。
再后来从丽叶城叶尊者手里拿到梅牌给她,帮她进入玉山书院的藏书楼,再然后就是秘境里她收服水睛火,不得不突破。这一次容舍没再给她安排第三个备胎。
那时候她多高兴啊,还以为自己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容舍。
殊不知,容舍只是为了满足她死前的心愿而已。
好一场,然后死而瞑目。
白得得轻轻放下镜子,“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到头,并怪不得容舍,是她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提出了要求,而他选择满足她。
最可怜的是,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只要能和容舍好一场,就是立即死了也甘愿。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不过是她白得得咎由自取而已。
所以到了最后,在叠瀑图里,容舍看着她,从来没有回避过她的眼神,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他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只不过最后选择了收回而已。
就好似他借了一百钱给她,后来要求她还账,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因为他本就没爱过她,那份虚假的爱,不是他给她的,而是借给她的。
白得得心里空荡荡地躺在椅子上,爱没有了,现在似乎连恨都站不住脚了?
白得得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迷迷糊糊地似乎看到了兰有雪。她穿着她死的那日的衣裳,上面还沾着白得得的血迹。
现在想想,自己好像还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兰有雪才是。
白得得曾经无数次误会过,兰有雪是她情敌,因为容舍走哪儿都带着她。现在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兰有雪的命不好,上辈子遇到大渣男鬼王,这辈子遇到容舍,看中她的体质,用她的身体来养蛊给自己续命。
“你知道他是想要你的命吗?”白得得醉醺醺地问兰有雪。
兰有雪点了点头。即使一开始她不知道,但后来神蛊渐渐长大,蚕食她的生命和元神,她又怎么能不知道?
可她是真的爱容舍呀。她爱他,因为他痴情,神情,专一,只对白得得一个人好。
他越是专一地对白得得,兰有雪就觉得自己越是爱他,因为那是她上辈子带来的遗憾,一直残留在她的神魂意识里,她实在是被处处留情的鬼王负了太多,所以遇到容舍时,才会陷得那么深。心甘情愿地为他养神蛊,明知道这会要了自己的命也心甘情愿。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得得问。人死之后,魂魄早就该消散的。
“这是你体内的神蛊里残留的我的一点意识。”兰有雪道,“我的魂魄早就烟消云散了,因为我再也没有执念,容舍把我所有的执念都打散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好男人。”
白得得喃喃,“有的,只是不对我们而已。”
现在想想,痴情的人远远比多情人的更残忍。
“也许容舍是爱你的,得得,不然,为何他会用自己的血来喂养神蛊为你续命呢?”兰有雪道。
白得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兰有雪这女人,真是上辈子、这辈子吃亏都没吃够,“上一任阴阳修容花宿主,如一也没死啊。”
兰有雪最后的一点意识什么时候消失的白得得已经察觉不到,当她睁开眼的时候,爱恨成空,但星河里的群星却是永恒。
白得得调整了一下躺姿,继续观想星辰,渐渐地入了迷。
俗话说,神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当你换个思路观想问题的时候,还真能有所收获。
九十年后当星辰梭重新降落在白盟域的时候,白圣一和唐色空,还有杜北生启关出来,惊讶的发现白得得的修为居然再次恢复到了合道境,或者说更高的,让他们无法看透的境界。
“师傅。”这里面尤其以杜北生最惊讶,因为三人里只有他知道白得得是失去了什么才会重伤的,而眼下她恢复得这么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得得朝杜北生耸了耸肩笑道:“没办法,天生有才,脑瓜子太好用了。”白得得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第226章
回到白盟域, 父子相聚,母子相认, 自然有一番别情要述。
待一家子团聚的欣喜稍微沉淀几日之后, 白元一和夜有盐才有时间将白得得捉了来问容舍的事情。
“怎么没看到容舍?”白元一如今已经不叫容舍为宗主了,毕竟白盟域没有得一宗, 何况容舍还是拐带了他最爱的孙女儿的臭男人。
白得得便又将容舍的死讯说了一遍, 这次编得更详细,连他怎么死的细节都有, 更让人不容易怀疑。
夜有盐蹙了蹙眉头,“容舍死了, 你怎么……”
白得得笑了笑, “没有痛不欲生对吧?”白得得走过去抱住了夜有盐的手臂撒娇道:“奶奶, 我当然有痛不欲生过,可是从恒星域回来,这一路都过了九十年了, 再多的眼泪都风干了好么?接下来难道不是应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继续好好过日子?”
夜有盐的眉头还是不能舒展, 总觉得白得得这态度太随意了。
唐色空一把将白得得拉了过去,“得得,你和容舍怎么回事?”
白得得挠了挠脑袋, “就是我跟容舍有过一段,然后他死了。”
白得得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真该说容舍把自己踹了的,这样爷爷奶奶就不会在自己面前提容舍的事儿了。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他是救我才死的对吧?”唐色空顿时就眼泪盈眶了。自家女儿的心上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大概是怕自己伤心,居然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哦,得得,傻孩子……”
白得得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她娘脑子里是转了几个弯,但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在唐色空的暗示、明示下,大家也都不怎么提容舍了。
毕竟重逢以来,容舍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都很短,要说有感情,那真是谈不上。他们也无法想象,傲娇的小公主白得得会曾经那么深爱一个人。
唯有南草,听到消息来找白得得时,只觉得她态度怪异。毕竟这些人里面,最清楚白得得对容舍感情的就属南草了。
白得得只好装深沉地道:“爷爷、奶奶他们都还在,我总不能要死要活吧,日子总要过的。”
这话在理,南草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一家子团聚后,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百废待兴,所以白得得的那么点儿男女情事也就被众人搁置一边了。
白元一的三角恋依然无解,手心手背都是肉。白得得当然是偏向她奶奶的,多为夜有盐抱不平。
但是夜有盐却自我安慰道:“当时是我诈死离开你爷爷的,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才会有练云裳出现,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命运捉弄人吧。”
白得得这时候倒是想起容舍了,那女的死了之后,容舍心里可没再有过别人,难道那才是真爱?
白得得赶紧摇摇头,她可不能背地里想自己爷爷的坏话。
不过白得得觉得自己爷爷狡猾极了,既然是无解的事情,他就根本不解决,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这个修为,感情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了。
白元一索性闭关修炼去了,美其名曰,总要叫白得得以后有个依靠,做长辈的哪儿能比小辈的差。
白元一一闭关,夜有盐也闭关了,练云裳也闭关了。
整个凤首山倒像是被练云裳送给了白家人似的。白盟域那么大,白家想找个山头自立为王也还是不难的,但练云裳为了照顾凤首山的小辈,白元一碍着她的面子不能不留下来。
自己的爷爷奶奶闭关也就罢了,所有人里修为最差的就是白圣一和唐色空,他俩自然要闭关。然后是白得得的外公、外婆、舅舅、南草,似乎都迷上了闭关,或者叫痴迷于修行。
这怪不得他们,就是白得得自己,也痴迷于观想星辰,有时候一坐就可以是几年。
不过众人里,要说闭关最努力的,一定是杜北生。他闭的是死关,若是不能突破,就只能选择死亡。
白得得怎么劝他,他也不听。她心里知道,杜北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想为她报仇。
而傻鸟则是日日醉生梦死,跟兰有雪一样,容舍的最后一击,把她们的梦都击碎了。
白得得坐在椅子上晒太阳,闲得无聊地已经开始数自己头发有多少根儿了。
本来以为一家人重逢后,日子就能像东荒域那般过得舒舒坦坦,但实则是所有的家人都有了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修行。
而这样的修行,闭关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是十年。最基本的都是一百年开始往上加码。
白得得忍不住仰头叹息,难道这就是修士最后的路程么?修炼,修炼,再修炼,遗忘岁月,遗忘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不再重要,三角恋也无需有解了?
白得得感觉自己去轮回一次再回来,说不定她爹娘和爷爷奶奶都还没出关。
这日白得得带了新招的两个侍女下山,城里的人见了她都退避三舍。说不得如今的白盟域跟当初的东荒域还是有些相似的。毕竟四大圣山,其中三个都被容舍端给白得得吃了,如今就凤首山一家独大。
白得得本来是不想借练云裳的面子的,但是奈何练云裳死乞白赖地非要塞给她,要是不把白得得讨好了,大小姐撒撒娇,白元一那老头子的心肯定要偏。
白得得现在也是长大了,成熟了,若是放在早些年,肯定早就打滚撒泼地逼着白元一离开练云裳了。可是自己经历了男女之事之后才明白,有些事儿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才好。
白得得坐在酒楼里点菜,才刚拿起菜单,那掌柜的领着跑堂的一队小二就跟接龙似地把一碟又一碟的招牌菜都送了上来。
“请白仙子品尝。”掌柜的一脸谄媚地看着白得得,一张老脸笑得菊花似的。
白得得顿时胃口全无,对别人因为凤首山而讨好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佘掌柜的一看白得得的脸色,就心道不好,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得这位仙子不高兴了。于是忐忑地道:“不知小的可是有哪里招呼不周?”
白得得站起身,也不搭理佘掌柜的,直接下了楼。
佘掌柜的追在白得得身后下楼,差点儿就要跟红袖招的老板娘一样抹着眼泪喊,“客官,我家姑娘到底哪里不好了”。
白得得一走,那些个跑堂的看佘掌柜的如丧考妣,也都敛声屏气的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些跟着白得得进入酒楼的客人全都起身去了斜对面的酒楼。
这家酒楼的老板郭大早就得了消息,那佘老头太殷勤了惹了白仙子不快,所以他换了个法子,就当普通客人一般对白得得,倒是如了白得得的意。
店内的小二郭路给自己老爹郭大竖了个大拇指,心里也高兴。有白仙子往他们这酒楼一坐,片刻功夫整个酒楼就座无虚席了,今天的小费可就有着落了。而且不只是今天,至少一个月以内,白仙子坐过的位置都能被当做神位供起来,只有出得了大价钱的客官才有资格坐一坐白仙子坐过的位置,嗅一嗅那空气中残留的仙香。
白得得哪里能留意得了郭家父子的小动作,她只是觉得现在终于安静了,也没有讨人厌的人来面前晃悠。
可惜事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才这么一想,酒楼上就多出了一个人影来。
宁凝不请自来地往白得得跟前霸气一坐。孔王山虽然小辈被打捞得干干净净,但几个老的还在,所以宁凝也还是有大小姐的派头。
“白孔雀。”
“宁山鸡。”
两人彼此寒暄了一下,说不得还真有东荒域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