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车停在了大队的活动室,几个人下了车,温欣看着打不起精神的王大力,走过去微笑道谢,“大力同志,我还没跟你说句谢呢,谢谢你那天送我去镇上。”
无精打采的王大力脸腾的红了,挠挠头紧张的说,“没……没事,不打紧,不打紧。”
“快点把这东西搬进来,让他们赶紧来队里把东西领回去。”赵队长板着一张脸跟王大力命令,命令完就一脸老大不高兴的背着手走了,看起来火气很大。
温欣看着赵队长的背影,“赵队长这是怎么了?”
王大力站在温欣对面,正愁找不到什么话来搭呢,急忙事无巨细的回答,“哎,他不是对你,你不要往心里去。今天上镇上去,公社通知今年通电的大队又没有咱们阳石子,队长气的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前年就说要给咱们阳石子接电,去年就拖了一年,结果今年一去,又没咱们大队,队长是气这个事呢。”
通电?这确实是个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力:我胜军哥就是个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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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高子娘早就得了信儿,知道今天队长去镇上领奖品去了,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队上的活动室,几个阳石子的中年妇女叽叽喳喳的挤上来查看这次公社给发什么好东西,王大力急忙一面拦着她们,一面找队上发东西的单子。
高子娘领了东西,高兴的才看到旁边的温欣,爽朗的说,“温知青,正好,晚上去家搭伙啊!看见没,今天俺们高子又挣了一大袋白面,咱们今天晚上两掺面多放细粮。”最后这句,她特意在温欣耳边小声说,怕别人听了去。
温欣看着热情的高子娘,她站在这其实就是想还给她梁高子的饭盒的,本想开口说以后不想去了,但是看着高子娘这么热情的脸到底没说出口,“婶子,今天我上镇上了,晚上饭已经吃过了,这个是早上梁同志送来的饭盒,还有今天的粮票。我买了明早的饭,明天就不用梁同志来送饭了。”
高子娘接过钱来,现在她脑子里全都是新发的奖励,跟温欣客套了几句,乐呵呵的走了,这一幕被旁边的王大力全看在眼里,他暗搓搓的放了心,看来这对象还没搞成。
“温知青,今天邮递员来送信了,快,有你的信!”温欣回到宿舍,还没走近,陆强就挥着一封信跟温欣招手了。
写信,是七十年代人跟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亲情,爱情,友情,都靠着一方小小的邮票维系着。每月一次的邮递员光临,是知青们最开心的时刻,温欣回去的时候,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封信,脸上洋溢着笑意。
温欣放下篮子,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一封信,除了折叠整齐的信纸,一张薄薄的汇款单也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三十元五角,汇款金额的一栏填着这样一个数字,这差不多是城里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温欣来了这里也差不多一个月了,这原主的父母还是挺宠着女儿的。
信是温欣的母亲执笔,厚厚的两页纸,巨细靡遗的询问温欣下乡的日子,满满的嘘寒问暖和对女儿的担心,这力透纸背的母爱让温欣想起自己的妈妈。
信里的温欣母亲,一边嘱咐闺女要响应政府号召好好下乡,一边又私心很重的说让温欣安心锻炼,一年后就找个机会让她父亲把她调回家去工作。
温欣看到这,这位母亲还不知道,她的计划赶不上时代的变化。
得了汇款单的不止温欣一个人,知青们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家里最不济也是工人出身,总是要比阳石子这农村的条件好上太多,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大家开心的不止是收到家书,更重要的就是这薄薄的汇款单,几个知青叽叽喳喳的商定了去镇上的日子,取了钱再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就这点儿事,让几个知青开心的一直聊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温欣早上起来跟几个知青一起下地,出门又看到墙头上放了一个穿了衣服的饭盒,林静在旁边笑着打趣,“温知青,你可真幸福啊,每天早上都有人送早点。”
几个知青心情很好的在旁边嘻嘻哈哈,温欣提着饭盒叹了口气,看着那个饭盒,看来今天下工得找梁高子去说说,真是伤透脑筋。
两天没下地,今天一下地,温欣都快认不出分配给自己开荒的荒地了。
荒地上的杂草灌木全部被清理干净,木头堆在旁边的地上,整整齐齐的剁了一剁在田埂旁,荒地上也被人仔细的耕过了,全部的土地明显都被翻过,硬邦邦的黑土地变得松松的,明显是深耕过的。
温欣抬头看了看,从南到北,耕好的地的起始和终结的位置是那天温欣胡乱指着的两颗杨树,他,赵胜军趁着自己不在的两天,把她的地,真的全给耕完了?
温欣茫然的站在树下,傻眼的看着这片地。
离这边荒地不远的田间小路上,王大力扛着一个锄头气呼呼的走着,他显然心情不好,两只眼睛盯着地上的石头气的上去就是一脚。
小石头飞出去正好弹到了前面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刚刚拐出来的赵胜军的身上,
“啊!”
王大力没看见前面还有人,吓得锄头扔在地上,急忙跑上去看赵胜军的伤势。
小石子在赵胜军的腿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微微有些渗出血来。赵胜军气的逮着王大力猛揍一顿,王大力习惯性的捂着脑袋挨了一顿打,这才消停了。
“大早上的你不看路你想甚呢你!”赵胜军气的骂。
王大力恢复了刚刚无精打采的蔫吧样子,回去扛起锄头,蔫蔫的走上来。
赵胜军看着这条路,又看了看王大力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揉着他的乱发狠劲一推,“问你话呢,屁也蹦一个!”
王大力顶着一头乱发被赵胜军推过去又歪回来,他不好意思说今天大早上想去地里给姑娘献个殷勤,结果去了却发现人家地里的活儿早就□□完了,因此殷勤没献上,一肚子窝囊,有气无力的说,“没事。”
赵胜军看着王大力那一脸心事的样子,“没事你逛悠到这来干甚?你家地是在这呢?”
王大力抬眼看着赵胜军,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不高兴的皱着眉埋怨,“胜军哥,你说你也是的,你咋不跟那温知青说呢。”
赵胜军莫名其妙,“说甚?”
“说我啊,那天送她上个去卫生所,明明我也有份儿的!”王大力不高兴的申诉自己的权利。
赵胜军脑子转不过弯来,“说这作甚?”
少男情怀总是诗,少男王大力被对面他那榆木脑袋的胜军哥瞧的都有点脸红,嗫喏了半天,“反正……就得说啊,咋也得,得让人家知道么!”
赵胜军看着奇怪的低着头的娇羞少男,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抬头望了望天,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大力,我看你就是闲的蛋疼!你家的地你锄完了?用你跑到这来现眼来?”
王大力的少男心思被看破了,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赵胜军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王大力被看破了心事,索性也豁出去了,急忙颠了两步追上了赵胜军,笑嘻嘻说,“胜军哥,昨天我又遇见她了。”
“谁?”赵胜军瞥了一眼少男。
少男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就……就温知青啊,还能有谁。”
王大力大喇喇的跟赵胜军分享自己的少男心事,“我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呢,啧,我看她挺愿意跟我说话的,胜军哥,你说……我能不能跟她处上对象?”
赵胜军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照着王大力的后脖筋就是一巴掌,王大力捂着后脑勺哎呦了一声,转头看着赵胜军,“胜军哥,你干嘛打我!”
“我当然得打你,我得把你打醒,那温知青才来阳石子几天,就给你灌了迷魂汤了,放着自己家的地不耕,来给人家卖力气。”赵胜军手下不留情。
王大力被赵胜军打的嗷嗷叫,抱头鼠窜的躲着,好不容易摆脱了赵胜军的魔爪,捂着乱糟糟的头发气愤的控诉,“胜军哥!你也不看看咱们阳石子都是些啥人,一个个的狼似得!我这都晚了,想卖力气都没赶上,我要再不上心,那她就得跟别人搞上对象了!”
“啥?”
“我今天大早上去温知青分的地上,你猜啥,村里不知道哪个崽子上赶着把那么大一片地都给刨出来了,我滴个乖乖,那么大一片,还是荒地!真是,不骗你!哎!也怪我,我应该早两天来的。”说起来这个,王大力满头懊恼。
“再说那个梁高子,昨天我见他给温知青送饭去啦!大早上的,我问他他还说带着饭盒中午在地里吃,睁着眼说瞎话,下午我就看见那饭盒就在温知青的篮子里。那上赶着的劲儿,你看看村里这群狼呀似得,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王大力一个个的数着自己的情敌,越数越觉得问题严重,竞争激烈。
赵胜军看了王大力一眼,烦躁的说,“行了行了,你岁数还小呢,想点正经事!人家梁高子起码还每年是种粮能手呢,你呢?琢磨点正事!一天天的,竟他妈的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事,人家大城市里来的知青能看上你们?”
“我都十九啦!过了年就二十了,再说你咋就知道看不上,我觉得那温知青挺爱跟我说话的,昨天说话的时候笑的可好看啦。”王大力小声嘟囔。
赵胜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小弟。
两人正走着,路上横冲直撞的跑出了一个人,是王大力的情敌,梁高子同志。
梁高子行色匆匆的从地里跑出来,见到赵胜军的时候停了下来,满头大汗一脸惊慌的喘着气,“二舅。”
赵胜军沉稳的点了点头,“嗯,这是着急甚呢?”
“老耕牛,老耕牛出事啦!”
作者有话要说: 你二舅永远是你二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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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阳石子生产大队上出了大事,天大的事!
七十年代的农村,耕牛的生死就是天大的事!
阳石子生产大队上的一头耕牛,在梁高子手下耕地的时候突然倒地抽搐,躺在地上瞪着牛眼直喘气,吓得梁高子六神无主。
这事儿太大,他二舅也没什么法子,于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接二连三的都被请去了案发现场,这事儿甚至惊动了村里几个八十多岁的长辈,人去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地里的耕牛没有给任何人面子,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在地里闭上了双眼。
一连两天,生产大队的领导人物们都是一脸严肃,行色匆匆的往来于案发地点和村里的大队活动室之间。
整个阳石子肃穆极了。
耕牛是生产大队最重要的财产之一,说是阳石子的命根子也不为过。现在的阳石子还处于落后的农耕时代,耕牛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特别是像春天这样重要的春耕时期,能帮助大家犁地,耕地,它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村里任何一个成年的劳动力!
阳石子生产大队一共有六头耕牛,现在数量骤减到五头,这是绝对的大事。而耕牛偏偏死在梁高子的手里,因此梁高子同志失魂落魄,夜不能寐。梁家为耕牛之死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也就顾不得给温欣送早餐以及来叫温欣搭伙了,温欣当然也识趣的没上赶着给人家添麻烦。
农村人对耕牛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不亚于农村人对土地和媳妇的感情。三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话诉说了阳石子人的梦想生活,也明确的强调出了耕牛在人们心中的位置。但这种感情知青们是不理解的,阳石子的村民们忙着耕牛的事情,知青们反而轻松了。
那天下午,赵队长召集队里面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开会研究耕牛死亡之后的善后事宜,其实说到顶天也就是杀牛分肉的那点事儿。但这事儿的重要程度却远远超过了春耕,村里的大小领导都要出席会议,因此底下的小老百姓也就得了半天假期。
来之不易的半天休息,知青们都迫不及待的捏着汇款单去镇上的邮局取钱,顺便大吃一顿。温欣没去,她不着急用钱,只把写好的家信托了刘悠悠寄出,自己则在家准备做枣糕。
上次在小黑子面前暴露自己吃货本性的事温欣一直惦记在心上,当时说了要再做了给他家人吃,只是最近一直没什么时间,眼下正好得了个空,做枣糕不费什么事,知青们都不在,温欣正好霸占厨房。做好了热腾腾的枣糕,端着盆子出了门。
小黑子家温欣没去过,不过阳石子不大,温欣沿着村里的小路,走了两步,正好看到那天她晕倒之前给糖吃的小姑娘,小姑娘显然是还是记得她的,见温欣招手,就过去了。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小黑子家在哪?”
小姑娘看着温欣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温欣傻眼的看着就这么跑走的小姑娘,这孩子,怎么都喂不熟呢。
旁边还有一些玩耍的孩子,温欣正准备找别的小孩子打听,刚转身就看到远处小黑子一阵风似得窜出来,开心的叫,“温欣姐~”
仔细一看,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跟屁虫,就是刚刚那小姑娘,原来是一声不吭去找人了。
“姐,你找我?”小黑子咧着嘴笑,经过几次的接触,小黑子俨然已经把温欣当自己人了。
温欣朝他眨眨眼,揭开盖着的眼前的盆子,“看看这是啥?”
“枣糕!”周围都是枣糕的香气。
“走吧,咱们去你家一起吃。”上次在医院她听赵胜军说过小黑子家里的情况,其实一直也想找机会来看看,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温欣笑着看着愣怔的小黑子,“咋,不让去?”
小黑子一摸后脑勺,脸都红了,“哪能呢。”
温欣看着小黑子身后不断探头的小姑娘,“这是你妹啊。”
小黑子从身后拉出他妹来介绍,“这是我妹,大家都叫她黑妹儿。”
温欣笑笑,“原来你就是小黑妹呀!”黑妹儿看着温欣怯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但是没开口。
小黑子拉着他妹的手,神色赧然,“她……她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