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还是说回来了。默认的准则也不一定要每个人都遵守。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能束缚修行者的从来不是那一套仁义道德。
而西方的特殊存在们则感应不到他们身上的灵气。
“我们是靠气息来辨认身边的人的。”艾伯特解释道,“就比如你们这一桌里只有这位小姐本质上类似人类,其他的都是不属于人的气息。”
他无法根据气息来判断对方是不是很厉害,又或者能不能达到化成人形这个东方修真界的门槛——对他来说,一切还很新奇。
“那在你平常是怎么判断对手强弱的?”曹舒婕好奇地问道。
“直觉。”艾伯特毫不犹豫地说,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也有失灵的时候。”
要不然他就不会大意地被卫航揍得那么惨了。卫航平时将自己的真身掩盖的严严实实,只有脾气失控的时候才会泄露出一点威势。当时嘛……他泄露地稍微晚了一些。艾伯特的警报雷达几乎是和卫航迎面么而来的拳风一起在耳边炸响的。他以为自己可以躲避,可以反击,但都是错觉。
一旁的卫航面无表情,似乎还想重演一遍。
简薇看不下去了,岔开话题说:“欸,我看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散场子吧,我和宁宁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白宁宁点头。
卫航的脸色舒缓了一些:“行,今天这顿我请了。一会儿我带小舒去别的地方……”
艾伯特眼睛亮了亮:“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玩儿。”
卫航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想死吗”四个大字。
艾伯特:“……好吧,我不去了。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看着瞬间萎靡下来的艾伯特,白宁宁突然有些可怜他。堂堂一只西方魔龙,听说在他们那儿也是威名赫赫,刚穿着花裤衩从山里出来,平时的娱乐活动居然是下海捞鱼,还惹上一个脾气出了名不好的煞神。
艾伯特此时神似白宁宁家养的那只哈士奇闹闹。每次都冒着傻气蹦跶着喊“陪我玩陪我玩”。一旦家里人没空陪它,它纠缠无果,就会叼着自己的小球默默蹲到角落里,拿屁股对着他们,连耳朵都耷拉下来,可怜地低叫以示抗议。
白泽通百兽语,但有的时候白宁宁真的想要这个技能。搞得她每次都被闹闹吃得死死的。
当然,也多亏了她的兽语技能,闹闹拆家不像其他哈士奇那么肆无忌惮,也算是乖巧。就是有些傻。
和这头龙一样。
白宁宁叹了口气,说:“要不你和我们一路吧,回去之前先带你四处逛逛。其实海大周围好吃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
简薇看了一眼白宁宁:“……”
艾伯特转过头来,双眼瞬间被点亮了。
……
第二天,简薇和白宁宁提着大包小包正式回归学校的寝室。之前床铺已经铺好了,她们也省的麻烦,把学生证交给楼层长拿去签到,自己先坐在寝室的床上开始嗑瓜子。
“洛阳还没到啊?”白宁宁看了一眼洛阳空着的书桌道。
“她已经回来过了。听说城西老街有个交流会,临时又出去了。”曹舒婕磕了口瓜子,说,“大概这回又要带些物件回来了。”
三人齐齐沉默,看向了洛阳的书桌。她桌面上摆的是笔墨纸砚,一旁的墙上挂着写意山水画。包裹着灯管的是个粘着淡绿色纱罗的木制灯罩,不开灯时从暗处看来似一层氤氲的雾。上面的兰草花纹雕刻精湛。书架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瓶瓷碗,还有一个赤金狻猊铜制香炉,有时她会往里面燃好闻的香。
洛阳的桌子底下、她们寝室的墙角边都堆放着几个大箱子,里面存放着洛阳这些年往寝室里囤下的大大小小的物件。
简薇本来还以为洛阳只是喜好古物,带回来的大概也顶多是有些意趣的高仿货,没想到此番回了寝室一看……她差点被瓜子给噎住。
她当然还是看不出这些东西哪里真哪里假,但她能辨认出流转在其中的淡淡灵气。
材质、形状、颜色都可以作假,但这层岁月洗涤出来的淡淡的灵光可不是人为能随意仿造出来的。
她能看见,白宁宁和曹舒婕自然也能看见。
简薇挑了挑眉,指着一桌子的东西说:“这些……都是真的吧?”
白宁宁和曹舒婕齐齐点头。
“你们一直都知道?”
她们再次点头。
“洛阳难不成是什么隐藏在我们之中的豪门,连日常摆件都是些真古董?”简薇好奇地问道。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拿其中的一个彩绘花瓶腌过果脯。
白宁宁:“……等她人来了,你自己问吧。”
……
晚上八点半,洛阳背着一麻袋的东西敲开了寝室的门。
洛阳及腰的墨色长发挽起,冷艳的五官在灯下显得有些缥缈。她的皮肤几乎没有一丝瑕疵,极为莹润,堪比摆在她书架上的真品白瓷。
“我回来了。”只见洛阳将背上的麻袋随手放在了墙角,拍了拍白皙纤长的手,大家这才看清她长裙上的斑斑点点,都是黄色灰色的土渍。
简薇:“……洛阳,这些不会是你从地里挖出来的吧?”
洛阳愣了愣,擦手的动作顿住又恢复正常。她微微侧过头,露出眼角那滴盈盈的泪痣,黑色的眼眸不显丝毫慌乱:“怎么会呢,这是我从古董交流会上买回来的。”
她说着冲简薇眨了眨眼,那一眼里却仿佛蕴含了千里风尘、万程山水。
曹舒婕撇撇嘴:“行了洛阳,薇薇现在也成了修士了,咱们就不用互相隐瞒了。”
洛阳:“……”
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望向简薇,又仔仔细细地注视了曹舒婕和一脸无辜的白宁宁一会儿,叹了口气 :“好吧。这的确不是我从交流摊上买回来的——”
曹舒婕往自己的椅子里缩了缩。从地里出来的?那八成是从墓里扒拉出来的啊!
“是我从河里的淤泥里捞出来的。”洛阳面无表情地展示了自己的手和沾满泥点的裙子。她入水出水,身上不沾一点湿,却在提着麻袋回来的路上脏了自己的裙子。
曹舒婕闻言松了一口气。
“下次……可以让阿婕帮你去捞。”白宁宁眨眨眼,说道。
第8章 八
掉马甲时刻正式到来了。
其实早在简薇出事之前,白宁宁、曹舒婕、洛阳三人都感觉得到彼此身上的灵气。这世上的非人类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一寝室四个人里头就有三个,着实算得上是缘分。
从前,简薇在她们寝室里是棵需要保护的、单纯脆弱的独苗苗。为了捍卫她的三观,大家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私下里也没有针对修真界多做交流。
但现在白宁宁和曹舒婕都已经愉快地脱下了马甲,就差洛阳了。
洛阳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书桌边,低身拖出来一个大大的木漆箱子。这个平凡无奇的箱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铜锁被擦得锃亮,但光华却与一般的铜器不同,古朴里隐隐带着一丝精巧。打开来看里面满满摆放着几个花瓶,一套茶具。
洛阳从里面挑了挑,挑出一个瓶身扁平、圆润,瓶颈呈管状的青花瓷瓶来。上面描绘着精美而错落有致的花鸟枝叶,青花沉润的色彩仿佛在其中缓缓流淌。
洛阳一言不发地把瓷瓶递给简薇。
“?”简薇不解地接过,却在这瓶子的底部摸到了一层微凸的纹路。倒过来一看,暗红色的字符在底部缠绕了一圈,正是个小型的锁灵阵。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花瓶在这满室的古董里这么不显眼了。因为它身上的灵气怕是这里所有的古董加起来都比不上,锁灵阵是为了封住它泄露的灵气。一来免遭修行者觊觎,二来器物修行成的精怪常常请符师为他们锁灵巩固实体,便于修行。
洛阳淡然地承认说:“喏,这就是我的实体了。”
简薇:“……”
洛阳:“元青花缠枝抱月瓶。”洛阳说,向来冷淡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傲气的美艳。
简薇:“……”
曹舒婕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我以前都没问过你这个问题……洛阳,你是哪家的藏品,还是被人从江河湖海捞上来的,或者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
她真的不希望是第三种!
和尸体在一起呆了那么多年,以后她靠近洛阳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都不是。”洛阳淡然道,“我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
曹舒婕:“……”
白宁宁啃了口瓜子:“嗯,让我猜猜,埋你的那个墓葬群就在古洛阳吧?”
洛阳点点头,而曹舒婕快不能呼吸了。洛阳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视线,无奈地说:“拜托,有点常识好吗,陵墓很大的,分好几个墓穴,我待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好吗!”
曹舒婕:“那就好,那就好。”她扬起一个讨好的笑脸挽住洛阳的手,“洛阳,你别生气啊,我就是害怕。”
简薇摇头失笑,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手里的抱月瓶,拿出手机搜了搜,沉默了:“……洛阳,你可真值钱啊。”
曹舒婕和白宁宁好奇地凑过来看,也诡异地沉默了。
白宁宁:“洛阳,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国宝啊?”
曹舒婕:“把我们家的园林都卖了也就勉强供得起你……”
白宁宁:“国宝成精了诶,文物局那边没表示吗?”
洛阳:“……国家博物馆派人来打过招呼,说随时给我留一个宽敞明亮的好展位,实体二十四小时提供专人保护,每年还给我做全面保养。他们还给我提供一个编制,有五险一金,送首都三环内的一套房……方便我养老。”
简薇:“……”
白宁宁:“噗。”
曹舒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阳:“艹,老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读懂了数理化那些天书,他们就当我是来养老的!我当然得拒绝他们啊!”
洛阳:“别以为入过土的老人家就没有他们活力旺盛好吗!等他们的子子孙孙都长大了,我还在这儿呢!”
简薇:“哈哈哈哈哈!”
……
文物局致力于保护文物,在挽留文物的灵气上实在是经验不足,也是最近才注意起来的。洛阳的很多伙伴在进各地博物馆之前还有机会开蒙灵智,而被混杂的人气冲撞后,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苗头又被掐灭了。洛阳无奈,只能自己出马,把能聚集灵气、修行有望的同伴们搜集起来。
她严谨遵守法律规章,从不作奸犯科。进入大众视野的文物当然不能动,她只从私人收藏家那里够买,或者去交流摊上捡漏,要么再直接一点,就像现在——自己去河里捞或者进山里挖。
如今灵气匮乏,实在修行无望的洛阳也会直接捐给博物馆。毕竟不是越贵、年头越久灵气就越丰盈的,一切要看缘分。所以洛阳一寝室的藏品质量也是参差不齐,只是加起来是一笔普通人不敢想象的数字也就是了。
因此,洛阳穷,是真的穷——每带回一个小伙伴总要花费她不少的钱。但是说富有她也的确富有——她本人就是国宝成精。把自己的本体一卖就能得到一大笔钱,灵体能美滋滋地逍遥,实体还有国家派人重重保护,以前也不是没有修成人形的心大国宝这么做过。
但洛阳不想让自己成为私人的“藏品”,一丝丝的风险也不想冒,这才把实体随身携带着。
——总之,她们寝室以后要更注意防盗措施了。
简薇笑着给寝室仔仔细细画了个防御阵和追踪阵。
曹舒婕看着星光一般的阵符融入寝室的每一个缝隙,好奇地问:“这个防御阵能防住什么程度的攻击啊?”
简薇检查着阵法的漏洞,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最多也就三招金丹初期的攻击吧。多打几下就没用了。”
寝室里剩下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