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还是现在就去吧。”玖荷偏过头去不叫卓长东看见她眼睛里的泪光。
她指了指外头看了看外头,轻声道:“已经是夜幕低垂了,这个时候正是小酒馆最热闹的时候,现在叫他们去查,兴许还能查出点什么,若是明天再去,消息再扩散一波,查探起来就更困难了。”
卓长东应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你早点休息。”这才转身离开。
玖荷默默叹了口气,思绪不免转到了散布谣言的人身上,究竟是谁呢?
京城里想看睿王府笑话的人……
太后、贤郡王、还有已经被打压的不像话的大学士华一然。
这仅仅还是明面上的人。
青玉堂里,继王妃已经张狂的笑了起来,“他们猜不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散步消息的人是我!是喜鹊儿的亲生母亲!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野种这一次要怎么洗脱嫌疑!”
施妈妈只觉得自己心里怦怦直跳,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烧,她甚至有点不敢去看王妃的脸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继王妃怒道:“害怕什么!难道怕——”
她忽然顿住了,半晌,她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柔和了许多,“这样很好,你为了喜鹊儿忧心,的确是该这个表情的。就这样出去。”
第121章
转眼便是腊月十四。
玖荷看着外头飘落而下的雪花, 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坐在花厅里,对面就是花园里那个大大的湖,屋里烧着碳, 下头还有地龙取暖,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别说烧碳取暖了,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的。这样的天气有多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两日的粥稠些。”
罗妈妈应了声是,又笑道:“这京城里, 除了将军府, 再没谁比咱们家里的粥稠了。”
玖荷下意识便问,“是廖将军?”
罗妈妈笑容越发的灿烂了,“郡主说的没错。”
原先倒也不觉得什么, 可是连庚帖都换了, 玖荷反而有点害羞了, 小声道:“那一位廖老太太有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罗妈妈笑了两声, 吩咐丫鬟给外头的管事说一声, 又把礼单递了过来。
“明日是贤郡王娶侧妃的日子, 这是王公公准备好的礼单,郡主瞧瞧?”
玖荷接了过来, 问道:“人不用去吧。”
罗妈妈点头道:“这十几年, 睿王府没有一个人去过贤郡王府。”
玖荷打开礼单瞧了一眼。
青花缠枝白玉瓶一对。
紫檀木镶玉桌屏一件。
……
银镀金盒两件, 内盛如意银锞子二十两。
礼单密密麻麻写了两页多,对于侧妃来说,似乎有点太多了?
她不由得看了罗妈妈一眼, 罗妈妈又递给她一叠礼单,“这是往年的来往礼单。”
这下玖荷看明白了,十几年的礼单都是一样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青花缠枝白玉瓶是当年继王妃从侧室变成王妃的时候,贤王爷的送的贺礼,之后等到过年,睿王府又把这一套东西送了回去。
贤王府接到礼单原样送了回来。
十几年之间,相同的东西来来回回不下四十次。
怕是箱子都没拆开过,就等着再被送回去呢。
玖荷推了推礼单,道:“那就这样送吧。”
罗妈妈才应了声是,玖荷就听见外头咚的一声,像是大门被什么人踢开了,因为下一刻就有冷风灌了进来。
罗妈妈脸色一沉,立即就朝外头走去。不过走了没两步,就跟冲进来的喜鹊儿撞在了一起。
罗妈妈年纪大了不经撞,扶着桌子才没摔倒,喜鹊儿已经冲到了玖荷面前。
“是你吧!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喜鹊儿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玖荷。
罗妈妈立即呵斥道:“这是郡主,你的教养呢!”
“我没教养!”喜鹊儿回头怒喝一句。
罗妈妈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跟她这样说话,她气得有点胸闷,“人呢!赶紧把她拉走,怕不是犯了癔症,去请良医正来!”
门口守着的丫鬟早就跟着喜鹊儿进来,只是毕竟身份不同,又不敢下死手,倒是被喜鹊儿连抓带咬的,胳膊上被咬了好几口,脸上也有指甲印儿。
罗妈妈站直了身子,打了两个眼神,立即就有丫鬟出去找人了,玖荷余光扫见她们出去,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喜鹊儿这个样子,叫她想起上辈子继王妃的那几个婆子来。
把她从房间里拽出来,打得她一身是伤,最后甚至打算屈打成招,或者直接就要了她的性命。
不要误会,她不是对喜鹊儿感同身受,而是想起来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面对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人……不提前准备,难道要等到她们再次害死自己才动手还击?
那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玖荷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看着喜鹊儿不说话。
这毫不掩饰而且充满了强烈恨意的眼神让喜鹊儿缩了缩脖子,只是随即她又大胆起来,“是你!我知道你恨我,你也不喜欢我母亲,但是你这样是把整个王府都牵连进去了!”
玖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看见她这毫不在意的神情,喜鹊儿生气极了,“我究竟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叫别人散布谣言,说完我不是王爷亲生的,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次玖荷觉得惊讶了,“你觉得是我做的?”
“不是你是谁?自打你进了王府,王府就是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而且就没有一件好事情!王爷被人弹劾,世子被罢官,连皇上都被大臣们责难,全都是因为你!”
怕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吧。
玖荷记得前些日子卓长东还曾开导她。
“王爷虽然被人弹劾了,可是无关痛痒,王爷年年都被弹劾。况且成功了才能叫弹劾,失败了……失败了谁还记得他是谁?无非就是找个偏远的地方下放而已。”
还有说他自己被罢官的,“锦衣卫的权责可大多了,这就好比从吏部天官到了首辅,虽然说吏部天官不用通过皇帝和内阁,就能管理一切三品官以下的升迁,但是要人选,一百个人里头一百个都会选首辅的。”
总之在这一场争斗中,睿王府站了上风,皇帝也站在上风,就不必要去关心失败者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了。
但是这话,玖荷是不屑对喜鹊儿说的,她不过冷冷看她一眼,道:“你是这样想的?”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从容淡定,一个面红耳赤,不管从哪个方面,喜鹊儿都不占优,她有点不明白了,她跑来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是站在上风的,自己是能驳倒她,叫她哑口无言的。
“你承认了!”喜鹊儿索性全然按照自己当初的想法来了,反正除了她,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想法?
“不,我没有承认,这一点得先说明白了。”玖荷看见丫鬟已经带着嬷嬷们进来,便加快了语速,“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是郡主了,我就快要嫁去将军府了,你究竟是不是王爷亲生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喜鹊儿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玖荷没有说出来的几个字,她已经深刻的领会到了:手下败将。
热血一下子冲了上来,喜鹊儿冲着玖荷就扑了过去。
可惜玖荷并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要知道廖将军见她的第一面,她就打跑了个流氓,后来更是用一根棍子打遍了国公府里的嬷嬷。
喜鹊儿一个这样一个从来都只会说的小姐,对上丫鬟能占上风还是因为丫鬟不敢还手。
但是玖荷,她非但力气大架势好,她还敢还手。
所以喜鹊儿不知道怎么的,就已经摔在了地上。
“叫良医正给她好好开两服药,快过年了,家里要平平安安的才是。”
玖荷转身便走出了花厅,也不去管那些嬷嬷究竟是怎么把喜鹊儿带回青玉堂的,等走回云光院,她道:“请王公公来。”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这件事情,首先不是她做的,父亲和哥哥……若是真想干点什么实打实的就正面上了,她原先以为是外头的人做的,可是今儿她想明白了,也不会是外头人做的。
要传也应该传她或者世子不是王爷亲生的才更有杀伤力。
况且一个王府……若是连王妃都能跟外头人有染,那这王府守卫还有后院总管就该自杀谢罪了。
去掉这些,是谁出手不是就显而易见了吗?而且今天喜鹊儿来找她也很可疑,她这么一路哭着喊着跑着过来,又撒泼似的说了这么一大通话,最后还是被嬷嬷架走的,那么重点在哪里呢?
重点就是把罪名栽在她头上,再借着围观人之口传出去。
这是贼喊捉贼啊。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自污博取同情少不了,若是能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玖荷这么想继王妃是完全不知道的,她更加不知道她自作聪明瞒着喜鹊儿,放任她这么闹了一场,反而洗脱了外头人的嫌疑。
“郡主。”王公公很快就到了她面前。
玖荷嗯了一声道:“去查。王府这几日,尤其是流言起来的前两日,有谁出去过,出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继王妃院子里的。”
王公公面露惊讶之色,应了声是,若是说他没想到这一点,那就是看不起他王公公了,只是他没想到郡主也能明白这一点。
当然在阴谋诡计这一点上,玖荷是肯定不如他的,只是说起来继王妃还有喜鹊儿能下作到什么地步,这王府里怕是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
毕竟她连命都丢了出去。
玖荷舒了口气,安慰自己已经过去了,又问:“上次那件事情,查得如何?”
王公公恭敬道:“已经有些眉目了。”
玖荷觉得自己有点烦躁,她想揪着继王妃的领子去问话,她还想催一催王公公,究竟查到什么地步了?只是她也知道这事儿不好查,半夜从外头扔进来的东西,怎么查?
能有眉目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公公能管着王府后院这么多年,靠得不仅仅是能干事,最重要的还是察言观色,他看见郡主面色不虞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便又解释道。
“这事儿要说难查也不难查,那丫鬟说东西是夜里扔进去的,夜里还能在王府走动的人可不太多,还有绑着东西的布料、纸张、银子等等,都是明晃晃的线索。”
“郡主放心,并是不查不到,而是要等查到了之后将所有牵扯进来的人都发卖出去,而且也不能太过大张旗鼓,免得叫人看了王府的笑话。”
王公公说得很是清楚明白,而且言语不急不慢的一点犹豫都没有,听起来就知道这件事儿按部就班的在往下查,而且王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查起来想必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