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就不要羡慕子墨了。”黎清元见池砚有些窘迫,当即出来为他解围,并将话题调转到崔俊远身上:“绍卓,瞧你萎靡不振的样子,方才在桥上看到了什么?快如实招来?”
“就是,我们绍卓这些年见过的女子不少,能让他一眼倾心的女子可从来没有过,不知那拒绝她的女子是何人?长了什么模样?”
“我……我也不知道,那上面站了许多女孩,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崔俊远有些心神恍惚道:“不过世家之女,若生得她那般容貌,家里的门槛早就备踏破了,我想她定然是某位公主。”
“如果是公主的话,大多要远嫁他国,绍卓你被拒绝了也是好事,省得求而不得。”公元皓上前拍了拍崔俊远的肩旁,却不知一旁的池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里的拳头蓦然握紧了一下。
“只要我大晋强盛,又何须将公主远嫁。”
崔俊远听了池砚的话,眼里忽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池兄说的对,有我等大好儿郎在,又何须凭借那等裙带关系。”
此时的少年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崔俊远与池砚不过牵了个头,大家便齐齐呼应了起来,一时之间,大家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
下午,诸女回到英裳台,一个个托面遐思,心思浮动,无心听课。
不过由于这堂课是宴乐舞蹈,只要动作上不出错,所以女师也并未管着。
因而大家一边随着跳舞,一边聊天。
“唉!其实仔细想想姐说得也挺有道理,那池砚不过是个没落的贵族,说白了和个普通士人无异,莫说我们这些公主,就是诸位世家姐妹,都不能下嫁给这样没有身份的人。”
妣芷兰转了一下身,忽然神情沮丧地哀叹了一声。
大家听了她的话,步调忽然一滞,不过闻声见到是说话的人是妣芷兰,不由齐齐冷嗤一声。
往日在舞蹈课上,妣芷兰都要和妣云罗争个高低,就是在平时,但凡妣云罗说话,她皆要出声反驳,这会儿忽然说出赞同的话,不用猜就知道她心怀有鬼。
见大家齐齐将目光瞧了过来,妣芷兰顶不住那些怀疑的眼神,不由心虚道:“我听闻今年开春,大王会邀请各诸侯国的人来我国论学,届时我们的去处也有了定论。”
“十妹,这个消息,我都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呀?”妣凰娥是晋晟王嫡亲的妹妹,有什么消息,也该是她第一个知道,因而妣芷兰说出这话,她只觉得她又在作妖。
“我前些天在花园里逛,正好遇到了冯妃,我和她投缘,聊了会儿,无意间听她提起,便记在心里了。”妣芷兰转了转眼眸道。
“我王兄最宠冯氏了,好多事情都会和她讲,此事十有八九怕是真的了。”
妣凰娥有些不愉快地瞅了一眼妣芷兰。这个妹妹母亲死的早,长于仆妇之,再加上母后故意将她养成掐尖好强的性子,因而便有些小家子气,时常自作聪明,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还当别人不知道。
这次她去同冯氏交好,必然是为了提前打听到未来夫君的人员,以便提前筹谋。
妣凰娥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但是面上却也作惋惜道:“这国论学,明面上是邀请各国才子过来辩学,实则是为了联姻,看来我们与池公子怕是有缘无分了。”
她声音充满失落,不由引的其他人也面露愁容起来。
“罢了,咱们还是别作非分之想了。”
“就是,免得镜花水月一场空。”
听到众人齐齐摇头放弃的声音,妣凰娥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嘴角,不过当她眼角余光瞥向妣芷兰,见她也在暗暗偷笑时,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第36章
这时,在一旁慢悠悠跳舞地妣云罗一个转身,旋着脚转了过来,轻笑一声道:“我大晋出美人,不论男女皆比其他国家出色,我想如池砚那般的男子,怕是当世难寻了。大家之前不是还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欢喜一日是一日么?怎么现在到畏首畏尾了,不妨您们比比看,谁能先得到那池砚的心?”
平时里学习,大家明面上相互谦虚,实则都想一争高下,此时妣云罗这个主意一提出来,便立马把大家的攀比心挑了起来。
“公主这个主意好。”郗菡挥袖一笑。
“是呀。”公季闵翘着兰花指于面前,柔柔一笑,面上流露说不出的温婉柔媚,瞧得妣凰娥大大的眼眸涌上一阵嫉妒之色,但碍于嫡公主的身份,不好直接叱骂出来,只好端起架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妣云罗道:“姐,你怂恿大家这样去招惹池公子,未免太轻浮,若教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大晋王室和世家之女没有规矩。”
“是呀。”妣水玥暗暗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大家这样蜂拥上去,若是给他添麻烦了怎么办?还有,我们以这样嬉玩的态度,未免对他太不尊重了。”
“是呀,八姐和九姐说得对。”妣芷兰勾起嘴齐一个讽刺的弧度道:“姐被王后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娇惯,自然不懂得体恤他人。”
“呵呵!”妣云罗闻言,扬唇一笑道:“我是公主,身份尊贵,何须体恤他人,再说以我这张脸,只要等着别人来追求我就行了,何必赶着倒贴那池砚,刚才不过是给你们出主意罢了,你们不赞成就算了。”
她挑了一下眉,桃花眼轻轻眨了一下,以魅惑分轻视的目光睥睨着众人,惹得大家心头一窒,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憋了一口气在心里,把优柔的舞蹈都跳出了一股杀气,或许是被妣云罗刺激到了,接下来,众人齐齐地沉默着,神色颇为认真的跟着女师学舞,一个个卯足了劲,要把妣云罗比下去。
卖力地跳了一会儿,等乐声停下来的时候,大家全都并成一排,站到女师面前,等着她点评。
“八公主舞姿端正,步态大气,实乃众人表率。”
听着女师的话,妣凰娥高傲的挺起头,下巴为扬,十分盛气凌人。
因为嫡公主的身份,她不论做什么都是第一,因而众人心里多有不服。
不过世家子女大多选择容忍,只有妣芷兰忍不住挑拨道:“我看姐分明跳得最好,若我是男子,只怕魂都丢了,女师你是不是眼瞎了?”
面对她的质疑,女师十分淡然的颔首道:“诸位贵女学舞蹈不过是为了懂得欣赏、品评,那等博人眼球的舞蹈自有专门的舞姬表演,诸位公主若太过费心在此事,反倒本末倒置了。”
“嘻嘻。馆女之声乐,本就难登大雅之堂,非君子所好。”听了女师的解释,大家都望着妣云罗笑起来,果然越看越觉得她不像良家妇女,怎么瞧都像那种勾人的妖姬、惑人的鬼魅、低下的楚馆之女。
听人将她比做青楼女子,妣云罗微微眯起眼眸,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冷哼一声,装作生气的拂袖走人。
“姐,且莫生气。你跳得好歹还能看,九妹就像个男孩子一样,硬是把跳舞弄得像耍棍弄枪一样,僵硬得不行。”
妣凰娥忙拉住妣云罗的袖子,充当和事老一样的存在。
“哦!那八妹你可要多费心指导了。我今日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课就不上了,劳烦八姐代我向老师说一下。”妣云罗转过身来,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妣凰娥和她身边的女主。最后不给面子地掉转头走了。
“八姐,姐她太放肆了,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妣芷兰无时不刻不忘煽风点火,妣凰娥被她说得火气,但却深吸一口气,压下来,给了她一个警告的冷眼。
十妹掐尖好强,小家子气;
九妹怯懦自卑,没有主见;
姐妣云罗骄纵阴狠。傲慢无礼,这都是母后故意养成,她心里既然清楚,又怎么能因此生气。
妣凰娥想到这些,面上又戴上宽和无比的笑容。
*
大晋秋季的木槿花实在开得太繁盛了,风一吹来,空气花絮弥漫,妣云罗出英裳台出来,原本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可猝然被吹了一身绒絮,便止不住呛咳了起来,肚子有些胀痛,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了?”
侍女夏槐是妣云罗在外面买的婢女。她父亲是一个在战场上受伤的残兵,她是家的长姐,弟妹都还年幼,所以为了生存,便把自己给卖了。
她皮肤黝黑,骨架大,还会点拳脚功夫,就是有点木讷,不知变通。
此刻,她见妣云罗忽然蹲下身来,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由慌乱起来。
“快,扶我离开这里,绕开有木槿花开的地方。”妣云罗从前也有不小心染到木槿花绒毛的时候,但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严重,竟然会连气都喘不上来,“是。”夏槐听到妣云罗的吩咐,赶忙托起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远离木槿花的地方。
只是她绕过了这颗,走不远又遇到了下一刻,她只知道要听从妣云罗的命令,却没有一点其他想法,因而妣云罗被她带着绕了一通,很快便昏昏沉沉,一软,便噗通一声从夏槐肩膀上滑落下去。
“公主。”夏槐见妣云罗摔倒在地上,眼睛紧闭着,嘴唇也隐隐发白,顿时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辩学结束后,池砚被赐了无穷冠服,本来大家是要拉着他去宫外,痛宰他一顿,但却被太子半路截了去。
“孤与子墨多年不见,如今有很多话要说,他欠你们的那一顿,孤改日给你们补上。”
“是是,那我们可就等着太子殿下请我们了。”
众人闻言,赶紧收起笑闹之心,识的同池砚挥告别。
等众人远去后,妣景辉便同池砚聊起了如今大晋宫的局势,顺便也感慨了一下他如今艰难的处境。
“子墨,我父王与先王不同,他对后宫女子充满柔情,尤其是……”妣景辉说着便提及了冯妃。
这女人原本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可她不仅生得丽质,且极为聪慧。
一则,她懂得揣摩晋晟王的心理,时常将他哄的飘飘然,不知不觉就答应了她很多事;二则,她这些年暗暗同外臣勾连,笼络了不少人,为她的长子妣景澄说话,企图令晋晟王废后,改立太子。
这些年来,冯妃越来越势不可挡,令黎后忌惮不已,而她的儿子也如同她一样,是个极会讨人欢心的性格,说话办事都处处压他这个太子一头,这令妣景辉压抑不已。
此番,儿时的伴读学成归来,他一来想要和他倾诉心苦闷,二来也是想要提前拉拢于他。
“子墨……”妣景辉望着变得如同星辰一般耀眼的人,心里似萦绕了千言万语,双眼似脉脉含情的望着池砚。
“太子殿下,后宫之事,臣不便分说,您若有其他吩咐,在下定不推辞。”池砚这些年去各国游学,远在千里,但对大晋的局势却并非半点无知。
晋晟王不像先王一样具有雄心,意志坚定,极易被后宫之女左右。
这些年,他与师傅郗哲书信往来,时常听他抱怨,说新政推行艰难,他本意想压制个大世家的权利,可每当他打压的时候,那些世家之人便会买通后宫的嫔妃,给晋晟王吹枕头风,新政往往便会不了了之。
冯妃便是由此而一步步走上来。
池砚心里十分清楚妣景辉的难处,可冰冻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可解。
黎氏与太子原本占据正统的大好优势,可是也没过多年,竟然被一个没有身份的宫女压在头顶,其能力可见一般,如今他急切地想要找寻帮,于情,池砚同他少时有交好,理应站在他这边,但人生便有如棋局一般,一旦落子便再无悔改。
池砚免不得要多加斟酌。
昔日的玩伴并不像少时那样亲密,反而有点疏离和陌生,太子妣景辉一时不知道再开口说些什么,两人沉默无声地走着,路过辛台的时候,猛不防地有个身影从旁边的小道上冲了出来,砰的一下,把他撞得跌倒在地,眼冒金星。
“啊,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横冲直撞!”妣景辉痛叫一声,反应过来后,坐在地上,指着那粗布衣衫的女子就要叱骂,根本没注意到,那高大的丫鬟怀里抱着个人,因为和他撞到了一起,在跌倒的时候,被从怀里摔了出去。
“公主——”夏槐心里一悸,只来得及惊叫一声。
还是池砚眼明快,一个转身,便将那红衣之人接了过来。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池砚视线落到妣云罗的脸上,发现她的脸比小时候还要精致美丽,然而此时她的面上像是被火烧一样红,唯有嘴唇一片冰白,不由急急地问侍女夏槐。
“我……”夏槐见到池砚宛若神仙一样的容貌,呆了一瞬,等回过神来,见公主被池砚抱在怀里,连忙用去抢。
“池公子,你快把公主还给我,我要带她去看秋露台,找季巫医看病。”
“秋露台在那边,你为何绕那么远?女医署也不在这个方向……”池砚记忆之,妣云罗身边跟着的丫鬟都是清秀无比的,这丫鬟五大粗,一看就十分可疑,当即将妣云罗抱得更紧。
“公主昏迷前让我绕开木槿花,所以我才会往这边来。”
夏槐对着池砚,不自觉就放柔了语气,不过倒是没忘记自己的主子。
“池公子,你快把公主交给我,她已经昏迷过去好一会儿了。”
面对夏槐的诘要,池砚却并未理会她,抱着妣云罗便往就近的辛台内走去。
“赶快去叫女医呀。”妣景辉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计较被撞一事,望着还呆愣在原地的丫鬟,禁不住呵斥了一声。
“哦,我……奴婢这就去。”夏槐这才回过魂来,连忙往秋露台跑去找季芜。
女医处离这里不远,妣景辉望着她跑的方向,只觉得她简直蠢笨如猪,最后只好自己抬脚亲自去请女医。
不一会儿,妣景辉将女医请了过来,不过等进入辛台的时候,妣云罗已经醒了过来,只是面上还带着一片绯红,无力的半靠在池砚的怀里。